第9章
而他,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方才還能假意堅強,但看到他後我的防線崩塌,隻因他能給足我安全感。
「是我不好,氣病了祖母。」
徐策柔聲安撫我:「怎麼可能呢,你的性子孤最了解,向來是柔順的,怎會無端氣惱老夫人?」
我哭得雙眼通紅。
委屈得像隻被欺負了的小貓,縮在徐策懷中。
「昨日一早,我便來請安,嬤嬤說祖母在禮佛,我等到日頭高照終於能進去,但祖母忙著吩咐下人,我便跪了一個時辰。後來我見祖母忙,惦記著先前答應過殿下,要親手為殿下縫制香包,於是也不好再叨擾祖母,便想告辭回去做香包。誰知祖母身旁的嬤嬤說我不懂規矩,便要來打我。
「我頂了嬤嬤幾句,沒承想就氣病了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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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好,雖然我沒錯,但祖母年紀大了,我該顧及她的身體才是。」
我雖哭著,但口齒清晰。
祖父和父親站在徐策身後,恭順地垂著手。
兩人臉色也是難看極了。
他們不是不知道老夫人這些年一直給宋迎枝立規矩的事兒。
隻是不願意管罷了。
他們也不是沒料到,老夫人想借此磨一磨我的性子,但也不想管。
把我磨乖順了,日後更聽宋家的話,這是好事,何必管呢。
隻是他們沒想到,我會直接向徐策告狀。
徐策扶我起身:「你也跪了許久,膝蓋該疼了。
「既然老夫人病了,那孤也不好打擾,先帶迎枝回去了。」
說完他竟當眾抱著我離開。
走出慈安堂時,已經有轎撵在等著了。
宋幼安很贊賞地看著我:「妹妹膝蓋跪腫了,乘轎撵回去吧。」
而他,則和徐策一起在後面跟著。
他倆也是自幼相識,很是熟絡。
我不知道宋幼安給徐策說了什麼,隻知道回到我院子後,徐策滿臉陰鬱。
我從未見過他這種神情。
不由得有些害怕。
「殿下。」我輕輕拽著他的衣袖,小聲喚他。
徐策聞言低下頭來,握著我的手:「你才來一日,就被他們折磨成這樣。
「她,她在這府上許多年,不知是如何過來的。」
我便知道,這些年宋迎枝在宋家遭受的一切,徐策都不知道。
而她不喜歡徐策,便也從未主動提過。
方才應該是宋幼安告訴徐策,我這兩日遭受的,是宋迎枝過去十幾年的日常。
徐策一直握著我的手,一言不發。
直至日落。
他就這麼一直坐著。
直到外頭天色暗了,屋裡隻能依稀看得清他的輪廓,他才沙啞著開口。
「雀奴,起初孤想,讓你先做宋迎枝,與孤成親,她若回來,你把位置還給她,你做側妃。她若不回來,你便永遠是宋迎枝。
「孤沒有斷了這個念想。
「但是今日,宋幼安告訴孤,孤派去追蹤宋迎枝的人,都是被他斷了線索的。他說他妹妹這一生過得很不容易,生下來就沒了娘,後母不愛,父親冷落,祖母日日苛待她,她在這府上多次想尋S。
「她就這麼,被關在這宅院中十幾年,鬱鬱寡歡,毫無生氣,還不得不為了宋家去應付孤,去迎合孤,她很累了。
「宋家,這麼大一個家族,把延續的希望寄託在了她一個女子的裙擺之上,她背不動了,走不遠了。
「宋幼安問孤,能不能放宋迎枝一條生路,別再去找她了。」
徐策說著,眼淚一顆顆滑落。
嘴角是釋懷又心疼的笑。
「孤從來不知道,她過得這麼不易,孤隻是以為,深宅大院的女兒家不過規矩多些,但從未想過,她嫁給孤,是從一個院子,到另一個院子,依舊會囚禁她,折磨著她。
「宋幼安說,她在逃婚前,未享過一日自由,未曾放松過一日。」
徐策握著我的手更加用力。
「孤總說喜歡她,卻從未幫到她什麼。
「現在,孤想明白了,就放她自由吧。餘生,讓她能好好地,為自己活一場吧。」
我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抱著徐策。
像哄孩子一樣輕撫著他後背:「殿下,你做得很好。
「你沒有對不起她,或許那些你帶她出遊的日子,也是她為數不多能離開宋家真正開心的日子吧。」
盡管她不喜歡你。
但她仍舊感謝你,帶她短暫地離開了那座宅子。
讓她吹到了清風,讓她見到了朗月,讓她痴迷於這珍稀的自由之中。
若不是你,讓她見過外面的雲,她也不會有勇氣和決心離開。
去追求自己向往的自由。
所以她說:「雀奴,徐策不壞,他隻是愛錯了人,盡量別傷害他,好嗎?」
我的答案是,好的。
如若我會一直留在他身旁,那我會一直扮演喜歡他。
當作是助我復仇的謝禮。
「雀奴。」徐策漸漸止了眼淚,柔聲喚我。
「我在。」
「雀奴,你想回清雲寺嗎?」徐策問道。
我有些不明所以。
「你若想走,孤,孤為你準備盤纏。」這句話,他的聲音輕極了。
這是我第一次,對徐策有一絲心動。
我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你若留在東宮,也和迎枝一樣,倍受折磨,孤可以送你離開。」徐策看著我,眼裡滿是悲涼。
我搖搖頭:「雀奴說過,會一直陪在殿下身旁。」
徐策閉上眼,清淚流下。
他緊緊抱著我:「雀奴,孤不會負你。」
但我開始有些慌了。
我怕終有一日,他會知道我在利用他。
算計來的感情,不幹淨。
36
翌日,宮中貴妃送了許多禮物到宋府,其中有不少珍稀藥材。
就在眾人都以為這是安撫病重的老夫人時,傳旨的女官說:「聽聞宋小姐雙膝腫痛,貴妃娘娘愛惜,特送藥材為宋小姐調養。」
這幾乎是明白地告訴宋家人,她知道了老夫人刁難我的始末。
所以她病了,便病著吧。
而我,有貴妃和東宮撐腰。
祖父不再冷著臉看我,開始對我噓寒問暖,好像真拿我當孫女似的。
而父親也來恭賀我:「看來太子是真喜歡你,無論因為什麼,他對你上心就好。」
我笑道:「父親放心,太子看重我,所以他會想辦法讓貴妃接納我,同時會利用貴妃之手來抬舉我。往後便是有事不利於我,太子也會護著我。」
父親臉色變了又變,最終沒說什麼離開了。
貴妃送禮過後,我清靜了不少,不用再和宋府的人打交道。
聽聞老夫人的病好了些後,我主動去探望了她。
帶著我給她準備的大禮。
慈安堂的嬤嬤見到我,像是見到鬼了一樣,忙不迭地跪在地上迎接。
我淡淡吩咐:「上次來見過慈安堂的丫鬟婆子們,似乎都不懂規矩,勞煩嬤嬤今日好好教教。」
嬤嬤聞言,忙召集來了所有人:「聽候小姐吩咐。」
「站著吧,站夠一個時辰就行。」
所有人都以為,我隻是記仇,在報復那日的事。
於是也沒人在意,此時屋裡無人伺候祖母。
我端著剛溫好的藥,笑著到祖母床前喚醒她:「祖母醒醒,該吃藥了。」
祖母猛然驚醒,看到我時眼神登時變得狠毒。
「你的好手段,裝瘋賣傻騙取太子同情。」
我笑道:「那也不及祖母手段好,一箭三雕呢。」
祖母眼中閃過一絲不自在。
我自顧自說道:「我師父說過,人吶,這一輩子最好別做虧心事,因果輪回,這些事兒早晚會報應在自己身上。
「對了,我師父就是聖上賜字的清雲寺住持,但其實早些年她也不是出家人,原是大戶人家的妾室,再早些年,她曾是垂楊柳的藝伎,藝名叫金釵。
「她左眼下有顆很是勾人的紅痣,但後來她自己拿刀在眼下劃下一道醜陋的疤痕,她說不想看到那顆痣,不想想起從前。」
我攪動著藥碗裡的湯勺,漫不經心地說道。
抬眼,便看到祖母臉上的驚恐和不屑。
「這賤人,曾是我們宋家的賤妾,我說呢,怎麼突然失蹤了,原來是到寺廟裡去坑蒙拐騙了,還教出了你這樣同樣會诓騙人的徒弟。」
我笑了笑:「祖母又說笑了不是,诓騙人算得了什麼罪過,可比不過祖母一夜S三人厲害啊。」
祖母臉上極力隱藏的驚恐,再也裝不住。
「你到底是誰?」
我坐在她床頭,強迫她直視我:「祖母認不出我嗎?
「我父親可是說,他見我第一眼就認出了我,他說我這雙眼睛啊,跟我娘玲瓏像極了。」
說完我笑著看她。
我自認笑得很溫和。
但祖母臉上卻滿是恐懼。
「你早就S了,你,你休想诓騙我。」
「是啊,我早該S了。」我笑道。
「可是,我娘S得那樣慘,夫人S得那樣慘,上天憐憫我,沒奪走我這條命。這才讓我有機會進國公府,坐在祖母床頭喂藥盡孝不是?
「祖母快喝藥啊,再等會兒藥就要涼了。
「孫女的一片孝心,祖母怎麼不領情呢?」
我依舊笑著,很乖順。
但祖母的防線卻在逐步崩塌。
「祖母,你那麼厭惡方氏,每日換著法子折磨她女兒宋迎枝,卻又為什麼要把宋迎枝送到太子妃的位置呢?是不是因為,她不進宮,你宋家男子們的路沒人鋪啊。難怪都是一個娘生的,你卻從不為難宋幼安。
「也是,祖母的孫子們,各個出身國公府,何等高貴的身份,難怪祖母會疼愛。隻是,不知日後他們被丟進獵犬窩時,那叫聲會是什麼樣的呢?等到了那時,我一定派人到祖母跟前,詳細回稟。
「或者,祖母若想聽,我陪祖母一同去獵犬窩觀賞可好?」
祖母被我氣得說不出話。
撐著床想要起來。
被我一把按下。
我甩手給了她一耳光。
「你想喊人是嗎?想告訴他們我說的這一切是嗎?但是,沒用啊。
「父親早就知道我是誰了,而祖父,他隻會更高興,因為,比起假的宋迎枝,真正流著他宋家血脈的親孫女,更值得信任託付啊。大局利益面前,不會有人在意你一個老太婆說了什麼。
「我今日來呢,就是想告訴你,你若識趣,就自己去向我娘謝罪。若不然,婚後我會讓你聽一聽,獵犬窩裡最動聽的嘶吼聲。
「祖母,別忘了喝藥啊,孫女可是很惦記您的身體呢。」
祖母氣得指著我,卻說不出一句話。
最後氣暈在床上。
我出了慈安堂,略帶遺憾:「祖母還睡著,煩請嬤嬤等祖母醒了後告訴她,我雖不在慈安堂裡,但很是掛念她的一切呢。」
當晚,祖母醒了。
嬤嬤很盡心地傳達我的話。
祖母便又暈了過去。
如此反復幾次後,病情加重,總不見好。
我更是掛念,憂心極了。
找到了祖父:「祖母身體不見好,不知孫女大婚那日,祖母還能不能送別孫女。」
這提醒了祖父。
他趕去慈安堂警告祖母:「你便是活不下了,也要撐著,撐到迎枝大婚後。
「你若出了事,迎枝得守孝,耽誤了婚期毀了我宋家的前程,你便是罪人。」
祖母沒想到,一同謀算了多年的夫君,臨了會說出這樣絕情的話。
但她也明白,祖父說的是事實。
於是她一邊心痛恐懼,身體越來越差,一邊又為了兒子,極力支撐著。
我進府後的這一個月,宋老夫人纏綿床榻一個月。
但,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我可不會讓她S得那麼輕易。
於是我把東宮送來的千年難遇的奇藥,送給了祖母。
看著她喝下。
祖母的身體果然好了一些,她能坐起來說會兒話了。
我也是趁著這會兒工夫,伏在她床前撒嬌:「迎枝知道,祖母最疼我了。
「不知迎枝大婚,祖母會為迎枝添多少嫁妝?」
徐策坐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我。
他現在也十分厭惡這老婆子。
於是願意陪我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