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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明景和 3545 2025-07-11 15: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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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房裡等了太久,早已經沒有了耐性,三番四次派人來請,卻都不見人蹤影,認定我是害怕跑了。


    「在這裡!」


     


    幾個汪府的小廝冒著大雨將我團團圍住。


     


    「這是去後門的方向,肯定是逃跑無疑了。你去稟報老爺,看他要如何處置這個忘恩負義的賤人。」


     


    我茫然地撐著傘,心早已經跳過狂動,陷入與體溫一樣的冰涼。


     


    作為衝喜娘子,逃跑是大忌,更甚於毒害原夫之罪。


     


    若是被稟報後抓回去,或許我也會像那些故事裡不守婦道的女子一樣,捆起手腳浸豬籠,活活淹S。


     


    依汪老爺那樣酷厲的性格和齷齪的癖好,刑罰隻會更厲害千倍百倍,絕無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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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意摸索著爬上我的後背時,身後響起與雨滴青石交融的清脆聲音:「小媽,您方才可是在找這個?」


     


    那要去稟報的小廝被他一把攔下。


     


    我轉身,汪景和頂著湿透的黑發與淺灰色衣裳,似今早我從窗外望去,朦朧煙雨中搖曳的柳竹。


     


    手心握著我方才掉落在潮湿石子路的香囊,上頭還沾著新鮮的湿泥土。


     


    而他的外衫有些翻折開,似乎才剛從懷中掏出來。


     


    那幾個小廝面面相覷,不知該怎麼辦。


     


    汪景和橫擋在我面前,湿漉漉的衣衫緊貼著他的後背,勾勒出弧度,隱約還能看見肌肉的紋理。


     


    和想象中一樣的清香拂過鼻尖時,心不受控制地添了些溫度。


     


    「怎麼,還聽不明白嗎?小媽的香囊掉了,著急忙慌地找,不小心摔了一跤,受驚著涼了無法服侍父親。人命關天,想來父親仁慈,定不會怪罪。」


     


    雨水不斷衝刷,凝聚成一條條細流從他身上淌過,手心的傘不自覺向他傾斜,腳便也悄悄跟著靠近。


     


    「是,少爺。」


     


    小廝們看我一眼,卻不敢得罪汪景和,隻得帶著他的話散了。


     


    畢竟汪老爺年事已高,今後這個家是誰做主,還未成定數。


     


    眼見那些小廝漸漸變成黑點消失在夜裡,我終於松了口氣,卻和後退的他撞了個滿懷。


     


    他匆忙轉身,扶住傘,也攙扶住我。


     


    眼神從我的手腕,一直延伸到我為他傾斜的傘。那眼神和前兩次的對視都不同,格外具有侵略性。


     


    他摟上我的腰,頭輕輕靠近,就叫我停滯了呼吸。


     


    「小媽,後悔了嗎?」


     


    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在問我那天,他求林韻放我走,而我為什麼無動於衷嗎?


     


    我想起來是為什麼,現實也就叫我瞬間清醒,著急忙慌地一把將他推開。


     


    他沒有惱怒,隻是用衣袖擦了擦,遞給我已經湿透的香囊。


     


    「你的。」


     


    我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它太纏綿悱惻,好像能將人融化。別過頭半盲著接過香囊,道了一聲:「謝謝。」


     


    腦海中卻不斷浮現,他是如何一路尾隨我,又是如何在我的香囊被芭蕉葉劃落時,掀開那滿是水滴的芭蕉。


     


    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挑起泥濘裡的湿香囊,連泥土都來不及擦幹便焦急地揣進懷中。


     


    年輕氣盛,這香囊還有他的餘溫。


     


    忽然就覺得它有些燙手。


     


    「我先回去了。」


     


    慌張逃跑時,卻忍不住眼神往後瞥,他還站在原地,凝視我的背影。


     


    叫我更加難堪地加快了步伐。


     


    鞋尖的泥水漬全打在裙尾,一片一片隨汙濁絢爛如花。


     


    5


     


    汪景和聰慧,胡謅的謊話也邏輯缜密,不叫人輕易覺察。


     


    汪府不會想擔上姨太初入門就被N待暴斃的罵名,而我也確實在那心驚膽戰的大雨中,著涼染了風寒。


     


    輔之我心鬱結多思,臥床不起,任誰來了看都會覺得是要玉減香消。


     


    替我問診的醫師是那日婚宴上的洋人,紅花說他是汪老爺三拜四叩才花大價錢請來的。


     


    「原本男女有別,男醫師是不能這麼靠近女子,如此毫無遮攔地望聞問切的。隻是這位洋人格外不同,汪老爺的命靠他續著,他當駐家醫師的條件就是要按他的思想觀念行醫,不許任何人阻攔。」


     


    汪老爺淫奢過度,又喜愛抽鴉片,身體病結頗深,內裡早已經腐爛如泥。傳統中醫的法子調養早已經沒了療效。


     


    唯有叫西醫用上針管和狠藥,吃了止痛藥,渾身的瘙痒便止住了,打了激素,人便又精神了。


     


    可我看那日汪老爺那行將就木被吸幹精氣的模樣,整個人猶如一具腐爛發聩隻會動眼珠子的S屍,想來西醫對他而言也是治標不治本了。


     


    這位西名格魯·約翰,中名李昭的洋西醫,是我此生第一個如此近接觸的洋人,自然病入膏肓且鬱結多思,也要分神多打量。


     


    遠遠看渾厚高大,膚如雪白,金黃燦爛的發色和藍琥珀似的眼球,不似活人也不似真人,是好看的,然而那如雕梁畫棟般大而鋒利的五官,卻叫人有些畏懼。


     


    我所見的人,或許氣色不如他好,氣度也不如他威猛矯健,可面上斷沒有這樣的凹凸起伏,鋒銳得逼人。


     


    離近了詢問觀察我的病症時,拿著我從未見過的直筒電燈,在我的眼球、口腔和耳鼻照射細細打量。


     


    再仔細看,臉上有層細絨絨的白毛,鼻尖點綴著許多細微的黑斑點。


     


    他面上總是帶著有些平易近人的笑,問我話時也並無我想象中的咄咄逼人。


     


    給我開了袋白丸子,叮囑我每日飯後吃上兩粒。


     


    中文其實很標準,或許比我帶著蘇州水調的口音更容易聽懂,隻是那種奇怪的腔調和斷句省略,叫人一耳便聽得出是洋人。


     


    「是普通感冒發燒,吃上一周,肯定康復。你不要擔心。」


     


    怪調裡摻雜著輕盈的腳步聲。


     


    林韻也來看望我了,隻是她走進來,視線先落在李昭身上,而後才緩緩轉向我。那變化很微妙,若不仔細觀察,或許很難發現。


     


    隻是我自小在鄉野長大,插秧養雞,上樹倒掛摘果,下河捉魚翻蝦,其他或許無法相較,眼神定比蘇州嬌生慣養的貴人更敏銳。


     


    「好好保重自己的身體。你是接進來給老爺衝喜的,若是S了成何體統?老爺那邊你不用擔心,我自然會替你應付好。」


     


    李昭循聲望向林韻。


     


    遙遠和平國度的富貴人,自詡道德和文化素養皆高人一等,雖柔和憐憫,卻總帶著一種批判性的眼光看每一個人。


     


    那種感覺,和汪景和帶給我的一模一樣。


     


    此刻李昭卻毫無對林韻言語刻薄的反感,從上揚的唇角一直蔓延到眼底的最原始渴望,過於惹人矚目。


     


    或許以汪老爺的為人處世能請來他,比金銀財寶更觸動他心弦的是林韻。


     


    「林小姐,您放心,我會盡全力治好她。」


     


    林小姐,而不是汪太太。


     


    他們連對視時,都像在無聲訴說著情話。


     


    濃鬱的曖昧氣息,難道隻有我一人察覺嗎?


     


    前夜香豔畫面歷歷在目,林韻無論被汪老爺如何摧殘,咬著牙吞下去,將外表的高傲矜貴揉爛,也絕不敢忤逆分毫。


     


    眼眸流轉之間,連曖昧也壓抑。


     


    日後,她還是要匍匐著像條狗伺候汪老爺。


     


    近日卻頻繁聽見下人間傳起的緋聞。


     


    汪老爺身體每況愈下,自知命不久矣,託了林韻瞞住老太太,和狐朋狗友出去吟詩作對,最後享樂一番。


     


    那些人個個都有錢有勢,也如同汪老爺般淫奢放縱。隻是汪府在意的名聲和清白,他們卻不太在乎。


     


    「明日復明日,明日有幾日?太白千年前便告誡過後人,人生得意須盡歡,縱酒笙歌方不負韶華。」


     


    「短短幾十載,皆如逝水東流,名聲留在世間是虛無縹緲的,可享樂在當下卻是切實歡愉的。」


     


    引經據典的慫恿頻頻入耳,汪老爺便也將自己立的清廉名聲忘卻,歪歪扭扭踏進了窯子。


     


    「家裡夫人再怎麼樣百媚千嬌,那年年歲歲朝夕相對,也厭煩了。」


     


    「至於你那個小老婆,恐怕還是個雛,什麼都不會吧,這怎麼能伺候好人?」


     


    窯子裡的手段一流,常常三四個人伺候他一個,汪老爺有錢經得起折騰,窯姐也就更悉心對待,叫他流連忘返,日復一日沉迷,自然隻記得外頭的歡愉。


     


    我長舒了一口氣,帶著劫後逃生的喜悅。


     


    這樣的窮奢極欲,汪老爺是活不過明年春日的。那我一個無用的姨太太悄無聲息地消失,想必也就更無人在意。


     


    這月第三次下雨,雨很大很大,甚至起了強風。


     


    我看那些柳竹都有些要被風刮走的痕跡,愈發擔憂爹的身子骨。清點好這些日在汪府積攢的盤纏,謀劃在後日的廟會便趁人多眼雜,偷溜回去找爹。


     


    這些盤纏,足夠我和爹好好活很久了。


     


    想起爹也能穿上絲綢布匹做的新衣裳,吃到我所嘗過的山珍海味,同我住進無須憂慮風吹雨打的新房,臉上笑得褶皺成堆。


     


    我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揚。


     


    6


     


    每年農歷五月十七,這裡便要舉辦廟會,好似是祭祀一位仁厚的帝君。


     


    寺廟到此日必香火鼎盛,才逢黎明微曉,便聚集著許多人,爭搶首爐之香。


     


    虔誠的信徒們各自懷揣著不同願景,八方來朝。求福、求子、求壽、求情。


     


    數萬信徒有數萬條願景,條條同而有別,看得人眼花繚亂。


     


    第一個點上香的人,帝君會第一眼看見,自然比旁人更靈驗。


     


    卻不知誰點這第一柱香早已經由廟裡的主持商定,年年都是汪府真金白銀地往寺廟裡捐,自然也就由汪家人點第一支香。


     


    而汪家人的願景往往也不變:求汪府長盛不衰。


     


    這次,輪到汪景和上香。汪老太太、汪老爺、林韻,還有他的兩個哥哥,輪番對他教導:


     


    「心要誠,身要直,在心底反復默念,明白了嗎?」


     


    廟裡的燭火打在汪景和銀框鏡片上,他的白衣襯衫和西裝褲,今日被青藍色長衫替代,眼中閃過的鋒芒,卻依舊與身旁的煙霧繚繞格格不入。


     


    他低垂著頭顱跪拜上香,不情不願的桀骜倒遠比手上的香火濃鬱嗆人。


     


    我瞧向廟外人潮湧動,有奶奶牽著孫子,有母親懷抱著孩子,有壯年蹲守在廟角虎視眈眈。


     


    若他們知曉自己注定搶不到首香,這些時間用去歇息多好。


     


    日一升起,廟內香煙繚繞。


     


    廟內供奉的帝君,由四位穿佛衣的僧人抬行,前方八位主持敲擊木魚法器,低聲念經咒,擁擠的人群隨著他們而前行,也隨著他們的步伐而自動後退。


     


    便從佛寺上方見到熙攘人群開開合合為後方帝君佛像開道的奇觀。


     


    然而走到盡頭,神像落地,真正的儀式才算開始。掛香盤、穿錐子,跨燭火盆,踩刀刃……樁樁件件無不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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