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怎麼到冷宮來了?」
沈竹心說她陪裴牧進宮給淑妃吊唁,迷路了,失去了方向。
我警告她不要亂跑,以後少進宮,尤其不要見到皇帝。
沈竹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從此之後,我便把沈竹心看成是我的小跟班。
一旦出宮就會拉著她四處玩。
她也把我當大姐姐,看見我頭痛,還會讓我種秋水仙,從裡面提煉出秋水仙碱,治療痛風。
不得不說,這小女郎真有點本事,比宮廷裡那些淑女模範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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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都笑話我們妻妾和諧,我才不管,還問沈竹心,以後你有了孩子能喚我母親嗎。
沈竹心很大方,說要生一對,一個喊她,一個喊我。
我知道,她也不喜歡裴牧,並不大可能嫁給他。
但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們喜歡的,居然是同一個男人。
那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
宮廷舉辦劃船比賽,妃嫔和公主們各自造船,看誰劃得更遠。
元梟仍然沉湎於失去淑妃的痛苦中,並不露面,於是我大著膽子把沈竹心叫出來。
我們一起造了一條小木舟,沈竹心滿嘴都是我聽不懂的專業術語。
我很信賴沈竹心,我們的小木舟劃得最遠,
救我的是裴牧。
他是我明面上的夫婿,這很正常。
而救沈竹心的,是突然回京的路知遙,也是我藏在心底的男人。
湖光蕩漾,一樹金柳垂絲,路知遙連盔甲都沒脫下,便跳進了湖裡救起沈竹心。
沈竹心像隻湿透了的小貓,發絲一绺绺地披散下來,面頰上沾著水珠,咬著唇窩在路知遙懷裡。
「多謝,路將軍。」
那一刻,我分明瞧見了路知遙眼底的驚豔。
之後我便有意無意地向沈竹心暗示,我真正喜歡的是路知遙。
可不知是沈竹心真傻還是裝傻,她根本沒有理會我的暗示,反而和路知遙越走越近。
路知遙陪她逛燈會,給她買了個小兔子的燈盞,掐著她的臉蛋說,沒她可愛。
路知遙帶她去騎馬,還給她買了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駒,堂堂大將軍居然主動為她這不知從哪
個旮沓裡來的小女子牽馬。
在馬受驚,她摔下馬背時,還躺在底下給她當墊子。
我像一隻S了幾十年的女鬼,陰魂不散地跟著他們,嫉妒得咬牙切齒。
直到我真的穿著嫁衣坐著花轎抬進裴府時,我徹底崩潰了。
望著燃燒的龍鳳花燭,我眼淚流到下巴。
明明是洞房花燭夜,不喜歡我的裴牧躲在書房過夜,不喜歡裴牧的我埋進被子裡,哭了一整
夜。
我恨恨地想,以後我有了女兒,絕對會讓她嫁給喜歡的男人。
但是我真的會有孩子嗎。
摸著嬤嬤教我在上面撒雞血蒙騙裴牧的褻褲,我卑微地抬不起頭。
其實,我也曾向元梟求過,要他收回聖旨,把我許配給路知遙。
不嫁裴牧可以商量。
但嫁給路知遙絕對不可能。
「明月,裴家三公九卿,家世顯赫,你嫁去當裴府主母,絕對錯不了。
「而路知遙十三歲起,就在馬背上度過,他家全是武將和寡婦,聽聞路知遙在戰場上甚是驍
勇,刀劍無眼,我不可能看你下半輩子守著空房過日子。」
我不甘心地問:
「那你會賜婚路知遙和沈竹心嗎?」
元梟一頭霧水。
問我沈竹心是誰,那個傻子嗎?
沈竹心絲毫沒有察覺到我背地裡蠕動的陰暗思想。
3
自打我嫁進裴府,與裴牧相敬如冰。
沈竹心便改口叫我表嫂,還嘰嘰喳喳的,談著她和路知遙的趣事。
她說路知遙有些直男癌,很多時候不明白女孩的心思,但看起來笨笨的,特別好哄。
我不明白她在說什麼。
我隻知道,看著沈竹心歡喜的笑靨,我的內心深處凝聚著一團黑霧。
黑霧裡藏著一個邪惡的念頭:
我可以帶沈竹心去見元梟,這樣子,她就不可能和路知遙在一塊了。
可是我想了想,還是做不到。
這和S掉小賤人是不一樣的。
對沈竹心,我沒有自己想象的心狠。
但我沒有料到,有人和我異床同夢,有一樣的想法。
而且比我做得更絕,更狠。
這個人,便是我的夫君,裴牧。
邊疆戰事頻繁,路知遙是主將,每年隻有三個月會回京城,在家裡留幾日便得奔赴戰場。
他這幾日全部留給沈竹心,陪她四處遊玩。
到了四月的末尾,路知遙和沈竹心惜惜告別。
沈竹心送他一直送到了城門外,那條橋上,種著楊柳,翠綠滿目。
她折下一枝送給路知遙,讓他平安歸來。
兩人在橋頭抱了很久才分開。
沈竹心在京城的落腳處是裴家。
那天她在屋檐下念書,裴牧毫無徵兆地問她:
「表妹,你想去皇宮裡走走嗎?」
沈竹心記得我對她的忠告,不大願意進宮,更不想見到皇帝。
裴牧便誘哄著她,宛如一條藏匿在草堆裡的毒蛇。
「你以後是要嫁給路知遙的吧,路家雖比不得裴家世代簪纓,但也是高門大戶,你要當路家的主母,怎能不進宮見見世面,日後嫁進去了,惹人笑話可不好。」
這話說到了沈竹心的心坎上,她心動了。
因為她是真的以為自己能嫁給路知遙。
她乖巧地聽從裴牧的指使,打扮得非常像那個女人。
同樣的水綠色長裙,同樣的羊脂玉簪子。
她由裴牧親手送進宮,帶去見元梟。
然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4
我當時在行宮避暑,不知道宮裡發生了什麼。
我回來後,元梟像發了瘋一樣,重修椒房殿,再封一位淑妃。
對,沒錯,就是S了好些年的那個淑妃。
「是上天的旨意,讓淑妃再次回到了朕的懷抱裡,朕一定要珍惜這次機會。」
我趕忙回去找裴牧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看見他一臉平靜的笑容,想出手給他一巴掌,被他抓住了。
「臣子為陛下效力不是應該的嗎,況且,小表妹入宮即刻封妃,這是多少女子想求都求不來的福分。」
我咬牙切齒,你明明知道,沈竹心和路知遙兩情相悅。
裴牧笑了笑,是啊,你不也知道。
我說,路知遙眼下在邊疆效力,拋頭顱灑熱血,你在後方陷害他心愛的女人,你於心何忍!
裴牧慢慢收緊力度。
他的鼻尖幾乎抵住我的額頭。
「是嗎,皇帝搶他的女人是他的福氣,有種他造反啊。」
我終於看穿了裴牧的真面目。
他正是要借沈竹心逼迫路知遙造反,一舉消滅整個路氏家族。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因為他見不得人的書房嗎,我簡直不敢細想。
我進了宮見到元梟,他不似淑妃剛走時那般憔悴了。
但是卻變得更容易暴怒,臉頰上還有兩道指甲印。
「陛下,你知道沈竹心是什麼人嗎?」
元梟瞥了我一眼,冷冷道:
「什麼人,她和路知遙無名無分,不比當朕的妃子好。」
他居然知道,卻還是選擇君奪臣妻。
到底是元梟太痴迷於淑妃和與淑妃相似的臉了,還是元梟低估了路家的力量,小瞧的路知遙的尊嚴。
就在沈竹心被封為淑妃的第四個月,裴牧忙不迭地給前線的路知遙送去口信。
內容很簡單,你心愛的女人,成了皇帝的妃子。
那一戰打得異常狼狽,戰無不勝空無不克的大將軍路知遙,險些被敵軍虜獲。
元梟完全沒給這位不知流過多少血淚的將軍面子,立刻下了軍令,若是下一次沒有打出一場漂亮的戰役,那麼你就脫掉這身盔甲吧。
作為罪魁禍首的裴牧借口下江南洗脫嫌疑。
他的嗅覺實在過於靈敏了。
前腳離開京城,後腳前線就傳了消息。
路將軍起兵造反了!
我眼睜睜看著路知遙帶領的叛軍離京城越來越近,趁著元梟惱火的時刻,偷偷摸摸地去了椒房殿。
5
這是沈竹心進宮後,我第一次見到她。
她整個人瘦了好幾圈,下巴削尖,兩隻眼睛拉滿血絲,手臂和腿上布滿青紫色的傷痕。
最可怕的是,她的肚子隆起,像是有了不止四個月的身孕。
沈竹心傻傻地看著我,突然間哭出了聲。
「公主,我求你幫幫我吧,我不想呆在宮裡任他欺辱了,我想見路知遙,我想回到他的身邊!」
她還不知道,她的心上人已經成了逆賊吧。
我的唇邊浮現一絲冷笑,盯著她說:
「我為什麼要幫你呢。」
她的眼底浮現一抹絕望之色。
「你不知道嗎,我也喜歡路知遙,你每次和我說起,路知遙有多喜歡你的時候,我的心都疼得快要滴血。
「可是你真的不知道嗎,你是因為我有皇帝賜婚,所以覺得我壓根不會和你爭,才不把我放在眼裡吧。」
沈竹心雙唇發白,顫抖著,絕對給我更沉重的一記。
「我懷的是路知遙的孩子。」
我猛地瞪圓了眼睛。
「我懷的是雙生子。」
我差點把下巴掉到地上。
「如果你幫我逃出去,我願意送你一個孩子。」
我在椒房殿坐了一下午,最終點頭。
我要。
路知遙的孩子,我想要。
6
元梟君奪臣妻導致臣下造反的消息傳得滿京城都是。
朝廷裡也逐漸有了君上沉迷美色,誤了江山,逼反忠臣的言論。
元梟為了朝局穩定,決定暫時不去見沈竹心。
當然了,這消息是我收買了叫花子讓他們傳滿整個京城的。
我讓沈竹心打扮成我的貼身侍女的樣子,藏在馬車裡運出宮外。
這時候,她的肚子大得快要生了。
我讓馬車一直往前線開,日以繼夜,直到背後隱約出現羽林軍追逐的聲音。
不好!
肯定是最近壓制住了路知遙的軍亂,元梟又回頭去椒房殿看望沈竹心,發現她跑了,所以派出羽林軍來追。
我盯著開始腹痛的沈竹心,痛風又要發作了。
思來想去,我命令家丁繼續往前線開,帶著沈竹心下了馬車,躲進路邊的一座荒廢的道觀裡。
羽林軍果然追著馬車走了。
大雨滂沱,打得瓦面噼裡啪啦作響。
沈竹心躺在地上,五官痛苦得擰在一起,下身已經見了血。
「公主,快救救我,我快要生了!」
我拿了塊金條,去鎮上找了位姓陳的產婆。
陳產婆有幾年經驗,但沒有接生過雙生子。
我沒了辦法,隻能和她一塊使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