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在裝病。
我早該想到的。
隻是不清楚蕭瑾辰知道幾分。
蕭瑾辰登門的時候,我以為他高低是來說一句感謝的。
沒想到他竟是來專門告訴我,不日他要娶丞相嫡女趙晴為太子妃。
「孤與你雖有婚約在前,但如今君臣有別,做孤的側妃也不算委屈了你。」
「更何況你於孤已無助力,與孤本就不甚相配。」
「但念在舊情,孤會擇吉日迎你和素衣一同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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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瑾辰面上十分為難:「你別怪孤,朝堂之上風雲變幻,孤的正妻,是未來的國母,合該由世家大族的女子來當,你做不來的。」
見我沉默著不說話,蕭瑾辰語氣中多了一些不耐煩,卻還是耐著性子道:
「不過你放心,孤雖做不到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孤的心裡,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他忘了我父兄是怎麼護送他們父子一路上京。
又為他們擋下多少明槍暗箭,助其坐穩朝堂。
父親早就說過:「此子志意未堅,來日恐或負爾,然無恐,有父在,必不令其辱爾。」
我當時不信,如今得到一一驗證。
呸,忘恩負義的鼠輩!」我顧不得什麼君臣禮節,低罵了一句。
蕭瑾辰面上帶著慍怒,又看見我慘白的嘴唇,眼裡生了一絲不忍:「孤是太子,不可能隻有你一個女人,要納誰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我冷笑一聲:「殿下說的是,殿下要娶誰納誰,確與我無關。」
他就這麼篤定我一定不會離開他。
哪怕是妾?
4
翌日清晨,我帶著那件月白色長袍去了信王府。
我求他帶我進宮面聖。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會幫我。
蕭淮安清俊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愁容,似乎有些不悅:
「陸小姐這是何苦,趕走了一個林素衣,還有千千萬萬個,何必冒險?」
「王爺誤會了,陸宛此去,隻為解除婚約。」
蕭淮安聞言眼眸一彎,頓生波光粼粼。
「好。」
「不過天下沒有白做的買賣,陸小姐要答應本王一個條件。」
……
次日,我頭戴首绖,高舉著父親當年救駕的血衣,從永定門一直跪拜到興慶宮,路過的朝臣紛紛側目。
宣帝不得已召見了我。
從宮裡的角門出來時,已是傍晚。
蕭瑾辰面色凝重地望向我手中的血衣,似乎欲言又止,似乎看到了遠處的馬車,又開口道:「你做了什麼?你就這麼容不下素衣?早知當初,便不該與你定下婚事。」
他誤會了。
他以為我拼著S頭的罪,鬧到皇帝眼前,隻是求皇帝命他不要納林素衣。
我不想同他爭辯,轉身要走。
可他卻一手鉗住我的胳膊,正好握在未愈合的傷口處。
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他像是被燙到似的縮回手,皺著眉,眼裡似有擔憂:「阿姐,你沒事吧……」
拉扯間,傷口裂開,淺色的衣袖上已經滲出斑斑血跡。
我語氣中帶著疏離:「拜殿下所賜,民女好得很。」
蕭瑾辰像是被噎住了,愣在原地:「你我之間,何至於此?」
正僵持著,身後忽的傳來車輪碾過的聲音,在我身側停住。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車簾:「陸小姐,本王正要出宮,若不嫌棄,可願同行?」
蕭淮安笑得溫和。
「多謝。」
我隻想擺脫眼前困境,想也沒想就上了車,自然地搭了男子拉我上車的手。
剛剛坐下,透過車簾,就看到蕭瑾辰緊握的雙拳和微紅的眼:
「陸宛,你就這麼缺男人,孤不過對你冷淡幾分,你就眼巴巴和這個廢人勾搭上了?」
我氣不打一處來,正要罵回去。
蕭淮安遞給我安撫的一個眼神,復又掀開車簾,嗓音清冷:
「太子殿下,按輩分算,你該稱本王一聲皇叔。」
他依舊笑得溫和,卻讓人生出寒意:「還有,你與陸小姐的婚約已解,以後對陸小姐放尊重些。」
蕭瑾辰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好像突然害怕起來,連自稱都忘記了:「阿姐,你不要我了嗎?」
「明明是……你怎麼能真的解除了婚約!」
「我們明明說好,要一輩子長相守的。」
我沒有理他。
他又惡狠狠地瞪著蕭淮安:「這是我與她之間的事,怎麼也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手!」
蕭淮安並不惱怒,放下車簾,馬車緩慢行駛起來。
就在馬車側身而過的時候,蕭淮安淡淡的聲音傳來:「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陸姑娘現在是本王未過門的王妃,本王自然算不上外人。」
「如今你才是外人,對了,以後見面記得喊皇嬸。」
……
夜幕降臨,幾盞宮燈在夜風中輕輕晃動,東宮的寢殿內,沒有點燈,微弱的月光透過窗棂,隻見鎏金瑞獸香爐的頂蓋之上,靜靜的泛起一抹白煙,如縷不絕。
蕭瑾辰端坐在黑暗之中,手中握著一摞有著特殊標記的信箋,他的面前正跪著一名黑衣人。
「初九,你說她多久沒有回信了?」
黑衣人的語氣無一絲溫度:「回主子,大約有一個多月了。」
蕭瑾辰眼裡劃過一抹暗沉,自言自語道:「起初以為她隻是做戲,如今都鬧到父皇面前了,不似作假,你說,她究竟是忘了什麼,還是吃醋故意的?」
「還是說,她知道了什麼?因而背棄了我們的約定……」
蕭瑾辰的眼神冰冷,讓身為影衛的初九也不禁打了個寒顫:「不,不會,陸小姐看主子的眼神有怨無恨,更何況那件事做得天衣無縫,知道內情的人除了陛下和主子外,都永遠閉嘴了。」
「那不是還有你嗎?」蕭瑾辰笑得怨毒。
初九知道這一天遲早都會來,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幹脆認命地閉上眼睛。
那晚,影衛首領擦幹淨地面的血跡,又去影衛營中,挑選了一名年輕的影子。
年輕人十分欣喜,隻因首領告訴他,從此以後他擁有了自己的名字,喚作初九,負責護衛東宮,主子是尊貴的太子殿下。
那日,直到馬車遠去,身後還能聽到蕭瑾辰的怒吼聲。
他一定是氣極了。
倒顯得我像是那個薄情寡義的小人。
進宮前一天去王府,蕭淮安答應帶我進宮的前提便是嫁給他。
我別無選擇。
父兄雖不在了,可朝中武將有一大半都是陸家軍的部下。
蕭瑾辰看不懂,可宣帝看得懂。
想要順利解除婚約,就隻能嫁給蕭淮安,這個對蕭瑾辰的皇位毫無威脅的瘸腿王爺。
同時,蕭淮安答應助我查明父兄S亡的真相。
作為交換條件,父親的舊部皆歸順於信王府。
這是我們達成的合作。
蕭淮安辦事效率極快,生怕我又悔婚似的。
我與他的婚事辦得盛大,他並沒有因流言蜚語而薄待我,草草了事,而是給足了我體面。
說不感動是假的,可畢竟相識不久,我對他未曾生出男女之情,頂多是盟友之義。
賓客多是我爹以前的部下,朝臣也來了多半。
婚宴大擺了三日三夜,不少人醉得不省人事,以至於三日後東宮的喜事顯得格外冷清。
聽說太子殿下發了好大的脾氣,可大臣們都在自己府裡醉著,也不能找人去抬來撐場面吧。
我懷疑蕭淮安是故意的,可我沒有證據。
「他畢竟還是太子,這樣做不好吧。」
「隻是納個妾而已,他還沒膽子同本王爭。」
我端坐在床榻上,磁性的聲音從身側傳來,蕭淮安側了側臉,溫熱的呼吸仿佛就噴在我耳邊,我感覺有些痒,不自在地躲開了些。
「不對,為什麼是納妾?」我猛地轉頭:「趙晴願意當妾?」
我腦子裡蹦出趙大小姐飛揚跋扈的模樣。
她喜歡兄長,成日賴在侯府。
若兄長還在,她遲早是侯府的世子妃。
就算趙晴樂意,趙丞相能願意嗎?
之前蕭瑾辰不是說要娶趙晴為太子妃嗎?
蕭淮安想抬手親昵地刮刮我的鼻尖,有忽然想到了什麼,將定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
「不是趙晴,是林素衣,趙小姐不知怎的,不願意嫁了,所以阿宛也莫要擔心退婚的事,現在上京城笑話的,隻有我們這位被拒婚兩次的太子殿下。」
竟有此事?
「這不會也是你的手筆吧?」
我抬頭望著蕭淮安。
門口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蕭淮安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修長的手指落在我滾燙的唇上,用口型對我說道:「噓……來了。」
有些涼,可不知為何,我的整個臉反而都燙起來了。
他的眼眸深邃,眸底微光流轉,染上幾分我看不懂的情緒,他壓低聲音:
「勞煩阿宛,今晚還是要辛苦一下了。」
我深呼了一口氣,又不是第一次了,為什麼還是會心跳加速。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窘迫,眸中帶笑。
我哪裡受到了這樣的挑釁。
猛地撲進蕭淮安懷裡,學著話本裡的樣子,捏住他胸前垂下的青絲,他的烏發如緞,每一根都被保養得極好,不像我的有些幹燥發黃。
蕭淮安見我沒了下一步的動作,嘆了口氣,一把捏住我作亂的手指,揚聲道:「長夜漫漫,愛妃若是不困,我們做些有意思的事……」
他勾起我的下巴,冰涼的唇落在我的額頭、眼睛、鼻尖……
我的心跳如鼓,不由得閉了眼。
微涼柔軟的唇瓣,最終落在了我的左側臉頰上。
光影重重,恰好錯位出我們擁吻在一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