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老登真是有錢啊!
要不是我大仇在身,貪財好色如我,估計早被這些銅臭之物閃瞎眼了吧。
哎呀呀,有點丟臉,修道之人,風骨何在。
讓師父看到我這財迷的模樣,一定會狠狠賞我一個大逼兜子。
「上次是咱家唐突了,還請去塵真人見諒。」
看看,連稱呼都變了。
江賊無比恭敬客氣,恨不能跪下給我行禮。
他一臉虔誠。
「咱家在聖上身邊伺候,百密也難免一疏,隻請真人在適當的時候提醒一二即可。不泄天機,決不讓真人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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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求不高,還怪懂事,挺體貼的,我簡直要被感動了。
此時就是讓江賊做我的孝子賢孫,這廝應該也會屁顛屁顛地應下來。
鏡辭之S狠狠驚到了他。
所謂帝王榮寵,不過全憑君心,最不牢靠。
熱愛帝王是對靈魂的侮辱。
江之煥知道,在這皇宮大院,他永遠無法挺直腰杆。
但他不喜歡隻做棋子,他想掌控自己的命運,做下棋的人。
4
下面該輪到我上場了。
皇帝欲冬至赴圓丘舉行吉禮祭祀。
祭天神,祈求風調雨順;
祭地隻,懇求福澤四方;
祭人鬼,請求先祖庇佑。
這是一年之中睿明帝最為看重的典禮,他要求江之煥全力操辦,不得有任何疏漏。
我卻要他稱病,由其下屬秉筆太監姚寧協助禮部尚書章翰卿代為操持。
他不解,眉頭皺起,但卻聽話照做,以腰疾復發為由臥床半月,冷眼看著自己的 24 孝小跟班姚寧跳出來頤指氣使享受高光時刻。
典禮當日,香案莫名起火,燒到了正在進香的皇帝的龍袍衣袖。
下首跪著的人都呆住了。
呆愣過後,眾人海浪般湧上前去,手忙腳亂將火滅掉。
皇帝冕旒掉落,發鬢凌亂,禮服焦黑,手臂已然灼傷。
君王本已怒,又突起狂風。
大風卷飛了華蓋,刮翻了祭品,催毀了雕花挑檐。
一截掉落的挑檐不偏不倚砸在陛下後背,將其砸趴在地,一口血噗嗤從其口中噴出。
典禮紕漏橫出,皇帝接連受傷出糗。
睿明帝痴迷仙道之術,歸責於典禮未用心準備,褻瀆了神靈,惹惱了先祖,當即下令將姚寧杖斃,將章翰卿下獄。
次日,章翰卿自戕於詔獄。
江之煥對我磕了又拜,拜了又磕,視若神明。
後竟對我幹媽幹媽親熱地叫了起來,又黏又膩,如毒蛇吐信,讓我忍不住全身湿涼。
我可不敢應了他。
我若認賊作兒,九泉下的爹娘會氣得夜不能寐,日日入我夢中斥責胖揍。
江賊隻顧著慶幸自己逃過一劫,卻忘記了這二人都是他的左右手,是他的狗腿子,不知不覺間已被剪去了羽翼。
其實,鏡辭公子的結局,我隻是順勢而為。
我著人在市井暗中散播了消息,聖上身患惡疾,下身長滿膿瘡,早已不能人道,是為天閹人。身旁男寵日日以口為其吮吸出膿液,其忠心天地可鑑,日月可昭。
帝王顏面大於天,帝王威儀不容踐踏。
臣子、宮妃、侍從、百姓,對睿明帝來說都是如同一隻花瓶、一方砚臺、一捧黃土般的附屬品。
能為自己吸膿水,那是鏡辭的福氣,怎敢四處喧揚,辱沒皇家顏面。
該S!
鏡辭S得不冤。
他本出身於清白的詩書之家,科舉失利後卻劍走偏鋒,以色侍人。
他先是成了陽邑公主的床榻之奴,又借著公主的勢力入宮服侍陛下。
不僅丟了讀書人的臉面,還同江之煥勾搭成奸,對多位忠臣打擊構陷。
巫蠱之禍,林府被屠,他都沒少吹枕邊風背後使壞。
父親思想正統,看不過聖上豢養男寵,使帝後不睦,致後宮不寧。
多次諫言,鏡辭禍亂宮闱,建議絞S。
鏡辭因此恨毒了父親,轉而狂舔江賊臭腳,對我林府舉起了屠刀。
傳言就像風,有一條小縫它就會鑽,然後變成很大的一股。
三兩句市井傳言,便惹得君王暴怒。
既弄S了鏡辭,又贏得了江賊信任,一石二鳥。
圓丘祭祀中被禍及的兩個倒霉蛋子,更是S有餘辜。
姚寧是江之煥的左膀右臂,雙手早已沾滿鮮血。
睿明帝常年被失眠症折磨。
夜耿耿而不寐兮,魂熒熒而致曙。
身為帝王,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理疾病,狂躁啦,憂鬱啦,妄想啦,神經衰弱啦。
失眠是帝王群體的高發病,或數日不食,或不寢達旦。
其實說到底就是沒有安全感,恐懼唄!
權力的滋味如此甘美,誰都害怕哪天被奪走了。
又是一夜輾轉,剛剛睡著,他卻在睡夢看到很多木偶,手持棍棒刀槍,奔入宮中,將自己團團包圍,舉起棍棒就打,打得他渾身疼痛難忍,想逃又逃不開。木偶越聚越多,欲將其壓倒。皇帝大叫著醒來,頭腦昏沉,虛汗直流。
美人起身為其擦拭,竟被他抽出枕下寶劍,一劍捅了個血窟窿。
皇帝本就多疑,覺得是宮裡有不幹淨的東西作祟。
呵,總有刁民想害朕!
姚寧向皇帝引薦了胡巫阿律齊,吹噓此人能望雲看氣,哪裡有鬼魅,哪裡地下埋有巫蠱,一看其上空雲氣便知。
皇帝命阿律齊做法查看,此人裝神弄鬼一番。
「後宮邪氣縈繞,如不盡快驅除,龍體難安。」
皇帝深信不疑,驚魂難安,隨即下詔全宮搜查。
戒備森嚴的宮闱陷入空前災難。
5
他們先從失寵的宮妃寢宮開始查,不斷擴大範圍。
每到一處都掘地三尺,每一個角落都被挖開,搜出不少巫蠱所用器具,數個妃嫔、美人被處S,父母親人也被牽連下獄,嚴刑拷掠。
賢妃及其父刑部尚書一家含冤慘S。
宜嫔被鸩酒賜S,兄長鎮南將軍被削了兵權,押解回京途中橫S。
祁美人及其父長平侯被處S。
……
查至皇後的未央宮和太子的東宮。
這兩宮搜查得最為仔細。
士兵將每一寸地面刨開翻檢,就連皇後的鳳床也不能幸免,被粗暴搬開,下掘數尺。
兩宮一片狼藉。
太子是皇後唯一的嫡子,容止端雅、仁孝睿智、才華絕倫,風評極佳。
江之煥與太子結怨已久。
曾因貪墨西南水患賑災糧款一事,被太子責罰鞭笞,還將此事捅到皇帝面前,害得他差點被趕出皇宮。
皇後母族勢力過於強大,已惹得帝王忌憚。
江賊品味出帝王心思,加上對太子一直懷恨在心,害怕睿明帝S後,太子登基成了新皇,會第一個砍了自己的腦袋。
他決定借此機會下手。
未央宮挖得木偶六枚,每個木偶都是睿明帝的模樣,並以鐵針刺心。
太子的東宮裡還發現了許多錦緞布帛,上面寫滿了詛咒皇上的惡毒咒語。
皇後驚懼,這是母子二人被栽贓做局了。
當前境遇,無以自明,要麼束手就擒,要麼铤而走險。
為了保住太子、後位和家族榮耀,隻能兵行險著。
皇後向其父鎮國公要來武功高強的S士,喬裝易容成皇帝身邊的暗衛頭目,前去江之煥行所假傳聖旨,欲捉拿江之煥等人,以鋤奸之名先行動手。
姚寧毫無防備,見皇帝有詔前來,並未仔細辨別,趕忙接旨。
老狐狸江之煥卻起了疑心,不肯受詔,並試圖逃出,呼喊侍衛。
皇後的S士隻得出手截S。
幾名黃門太監被S,胡巫阿律齊被擒獲,江之煥、姚寧逃走。
前手失利,隻能破釜沉舟。
她調用宮內車馬將鎮國公的千餘名私兵偷偷運送進宮,又將守衛未央宮、東宮的衛兵調撥給自己弟弟統轄。
皇後將胡巫阿律齊帶到皇帝居住的永安宮,捆在殿前樹上,當著皇帝的面活活燒S,要求斬S奸人江之煥、姚寧以正國風,並逼迫皇帝退位。
京畿五軍營入宮護駕,鎮國公增兵馳援女兒。
繁華的京城每一條街巷都成了S戮場。
刀劍亮,甲胄鳴,喊S聲驚天動地,屍體層層疊疊,鮮血匯成小溪,汩汩流淌。
經過兩天一夜的惡戰,皇後兵敗自戕,母族全誅。
京中接連下了好幾天雨,都沒衝掉滿城的血氣。
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愛之深,則顧之其周全。
太子心慈仁善,寧願被囚,也不同意起兵逼宮。
皇後騙太子喝了迷藥,將其囚於東宮密室,安排了心腹伺候。
事成,則誅S奸佞,太子繼位。
兵敗,也可將太子摘出來,保其性命無虞。
太子是睿明帝最疼愛的兒子,寄予厚望。
S與不S,他一直沒下定決心。
父親林相作為太子少師,聯合幾位老臣為太子求情。
權臣與儲君交往過密,帝王最是忌諱。
與父親素有積怨的江賊,嗅出皇上的心思,動用酷刑逼迫多名官吏肆意攀咬。
其中,章翰卿最是卑劣。
父親對他有知遇之恩。
他出身寒門,無家族依仗,在翰林院幹了 8 年編修,遭人排擠,無人賞識。
父親欣賞其才華,後拜到父親門下,一路從七品升至正三品。
力求自保本無可厚非。
但他居然下賤無底線,賣師求榮,模仿父親筆跡偽造數封與皇後來往的書信,言語放浪,禍心暗藏。
父親被扣上私通後宮,參與詛咒和叛亂的罪名,全家 136 口全部處S。
隻有我,因出生就被師父抱走,外人根本不知相府有女,而被遺忘在這場屠S中。
姚寧的S是我的手筆。
司禮監有二師兄的人。
按照我的安排,將易燃的火油置於香案之中。
火油觸明火,瞬間就燒了起來,攀上皇帝的衣袖,灼傷手臂。
其實我可以用更狠的火藥,一招便能讓老邁昏庸的皇帝嗝屁歸西。
但我不屑。
我要用他的手為我林家拭去蒙塵,還我家族百年清譽。
當日大風,是我早早就推演出來的天象。
不止是圓丘,京都多處屋檐被掀翻,樹木被吹折。
觀天象,識雲色,這些都是我在涿光山修習的基本功罷了。
章姚二人心浮氣躁,隻注重表面的奢華排場,壓根沒關注到挑檐修繕固定等暗處隱患。
大風摧之,必傾。
隻需要有人輕輕一推,便可將帝王置於危牆之下。
章翰卿算是間接S於我手。
父親S後,章翰卿有恃無恐,骨子裡的惡徹底被激發,狠狠打擊報復昔日刻薄過他的同僚,手段愈發狠毒。
他被下獄後,根本不用我動手,早有仇家排著隊使銀子來要他命。
據說S狀慘烈,脖頸被豁開一個大口子,一臉猙獰與不甘。
待獄卒發現時,他身上的血都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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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著人傳來章翰卿S訊的那晚,我並無欣喜,隻是再次拿出仇人名冊,輕輕摩挲片刻後,將二人名字劃掉。
第二步走成了。
接下來的路會更難,更險。
我趁著夜色潛進了林宅。
院子裡四處散亂著箱籠。
回廊、床幔、藤椅、幾案……燭火映照之下顯現斑駁的暗黑色。
那是血液風幹後留下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