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我出殿門的時候，皇後的禁足也解了。
春寒料峭，我裹緊了身上的披風去拜見了皇後，這紫禁城果真好冷。
她還是那副淡淡的神色，擺弄著手中的佛珠。
我走到她身邊，輕聲說道：「皇後娘娘，這花兒有些嫉妒您的美貌呢。」
皇後娘娘微微一笑，卻不接我的話，隻是繼續賞花。
我見她不理會，便故意又湊近了些。
「娘娘，您可真是超凡脫俗，隻是不知道惡人禮佛有用沒用。」
皇後娘娘終於轉過頭，淡淡地看著我：「蘭嫔，你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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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提高聲音：「嫔妾隻是覺得皇後娘娘如此虔誠，與娘娘聊聊禮佛罷了。」
皇後娘娘身邊的榮珮聽後，立刻怒目而視：「蘭嫔娘娘，你這是在暗指什麼？」
我冷笑一聲：「我可不敢。」
皇後捻動佛珠的手停下了。
一旁的榮珮看了一眼皇後的神色，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臉上。
我被打得愣住了，捂著臉有些不可置信。
反了天了。
皇後娘娘見狀，隻是微微皺眉：「下去吧，都下去。」
我咬著牙退了下去。
轉頭，我就對著皇帝一通哭訴。
我淚眼汪汪地看著皇帝：「我腹中的孩兒沒了，事情也不了了之。如今皇後娘娘身邊的侍女都能如此打我。陛下，還請陛下做主。」
我哭得梨花帶雨，伏在皇帝膝頭。
皇帝撫摸著我的頭發：「皇後脾氣是差了些，她罰你你就認著吧。」
我抬起頭，繼續道：「皇後娘娘罰我，我自然也就認了。可那宮女是擅自打我的，娘娘都未開口。陛下，皇後娘娘性子淡，不喜歡管宮中俗事，倒叫身邊的人借機耀武揚威。先有如心，如今又有榮珮，此等惡僕，怎麼能聽之任之。」
皇帝撫摸我發絲的手頓住了。
「召見皇後。」
皇後的笑意在看見我的一瞬間消失了。
我站起身行禮，她冷冷地一個眼神掃了過來。
皇帝問她為何縱容侍女打我。
皇後冷淡回應：「不過是小懲大誡。」
皇帝好言好語地說道：「皇後，你身邊的宮女屢次觸犯宮規，你這一宮之主也有管教不嚴之責。」
尋常妃子聽聞皇帝的這話，隻怕都會跪下認錯。
可是皇後卻站在原地。
「皇上，你還記得你當年立過的誓言嗎？你說弱水三千，獨取一瓢。皇上如今寵幸寧婉、蘭卿此等狐魅惑主之人，還為莫須有的事指責本宮。皇上，往日種種你都忘了嗎？」
寧婉就是貴妃的閨名了。
沒想到皇後還是給我按了一個狐媚惑主的名聲。
皇帝有些煩惱地捏捏眉心：「皇後，朕隻是讓你約束宮人。」
皇後無視了皇帝眼中的不耐，自顧自說道：「妾弄青梅憑短牆，君騎白馬傍垂楊。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
她看著眼前的皇帝，淚眼婆娑，但還是倔強著不肯流下來。
我明白了。
皇後在意的是皇帝的偏愛。
如今皇帝偏寵我和貴妃，自然心中有嫉恨。
榮珮打我那一巴掌，她隻會覺得打得應該。
可我自問沒有做過什麼狐媚之事。
我可不想頂著狐魅的名頭，被人彈劾。
皇帝站起身走到皇後身邊：「皇後……」
「皇上，你早就不是我的少年郎了。」
皇帝氣急反笑：「朕不是，難道霖耘是？」
皇後似乎被觸動了什麼一般，雙目通紅地看著皇帝。
「陛下，我與霖耘乃是患難之交，絕無半點私情。」
皇帝反問：「如心已經二十有三，再有幾年就可出宮，她家裡人也早就給她安排了一門親事，就等著她出宮完婚。你當朕真的糊塗了，會相信她的一面之詞。我下令處S她，隻是為了顧全你的顏面！」
皇後冷冷地看著皇帝：「皇上是顧全我的顏面嗎？皇上你顧全的是自己的顏面。」
皇後說完話扭頭就走，獨留怒火中燒的皇帝站在原地。
皇帝看著皇後的背影，氣得一把掀開了桌上的茶盞。
茶盞摔在地上，丁零當啷地碎了一地。
10
皇帝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宮人，甩袖子走了。
榮珮被盛怒的皇帝下令處S，皇後徹底被皇帝冷落了。
後宮的大權也落到了貴妃手上。
我沒想到皇後可以和皇帝這麼硬扛。
那些話我都聽得心驚。
在榮珮S後，我又去慎行司見了楠心一面。
皇後好像忘了她這個人似的，將她留在了這裡。
她看著我，表情木木的。
昔日還有些美貌的臉上如今爬著一道猙獰的疤痕，她的眼神隻剩木然。
「你還在等皇後娘娘救你？」
她低下頭：「皇後娘娘說過，她會找到時機救我出去的。」
我冷笑一聲：「你隻不過是玩忽職守之罪，皇後娘娘若是真有心救你，你早就出去了。」
「你怕是要S在這裡了。」
她木然地抬起頭，眼神中露出難以置信和悲傷的神色。
「蘭嫔娘娘，救我，救救我。」
我滿意地看著她，點點頭。
「救你可是有代價的。」
楠心閉上眼，兩行清淚落下。
她默默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楠心犯的罪責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我暗中打點沒幾日，楠心就被放了出去。
再忠誠的心，也會被徹底冷透的。
更何況皇後是個薄情的。
貴妃如今如日中天，可是登得越高，摔得越狠。
我故意讓楠心將貴妃給皇帝喝鹿血酒的事透露給了皇後。
皇後果然坐不住，端了一碗養生湯站在殿外，要見皇帝。
她故意帶著宮中所有的妃嫔，要給貴妃一個下馬威。
我站在眾妃嫔中，有些驚嘆皇後的手段。
這倒不像是給貴妃下馬威，而是像給皇帝下馬威啊。
貴妃出來的時候衣衫不整，慌忙地系著衣帶。
我面上不顯，心中卻是冷笑，衣衫不整成何體統。
皇帝和貴妃鬧得確實有點過了，眼底有些發烏。
皇後見此，端著一碗湯直直地遞到皇帝面前。
「陛下，貴妃奸佞妄為，竟然給陛下喝鹿血酒，陛下可知虛不受補，還請喝下這碗補湯。」
皇帝氣得不輕，但還是耐著性子：「皇後回去吧，朕無礙。」
可皇後還是直挺挺地端著湯。
皇帝怒極，一把打翻了皇後手中的湯羹。
所有人驚了，連忙跪成了一片。
皇後臉上帶著難以置信，被人攙扶著走了。
皇帝從前愛護她，從不曾當眾下她的臉面。
宮中風雨飄搖，我不願意出宮，在宮中待著繡繡花，寫寫字打發時間。
門外傳來通報，俞妃到了。
皇後失勢，她急了。
她一臉惡狠狠的神情。
我見狀將所有人都支開了。
她看了一眼我手上繡的東西，開門見山：「那綠梅手絹是你仿著皇後的繡工做的？」
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她一臉憤慨：「你為什麼要害皇後娘娘？」
我看著她笑了：「霖耘家中搜出來的東西難道不是皇後娘娘的手藝？如何說是我害了她。」
俞妃惡狠狠地瞪著我：「你才是一切的幕後主使！」
我面不改色地看著她：「俞妃，你說什麼呢，我不懂。」
「倒是你，俞妃，一心一意地向著皇後，可皇後心裡有你的半分位置嗎？」
她的眼神閃過一絲痛苦，隨即又惡狠狠地瞪著我：「你懂什麼？」
我笑著玩玩她垂下來的流蘇：「她給霖耘繡靴子、枕頭、鞋墊，她給你做過什麼？」
俞妃站起身，遮住眼中的情緒：「我和娘娘的事輪不到你來管，你還是管好你自己。你要是再敢暗害娘娘，我會S了你。」
我笑著目送她出去。
皇後已經和她單方面決裂了，她還上趕著給人家鋪路呢。
沒幾日，俞妃盛裝打扮，豔麗非常地現身了。
以往見了皇帝都要退避三舍的人，現在卻使勁往上湊。
皇帝很受用。
沒幾日，宮內宮外傳出了貴妃惑主的謠言。
帝後不和，概因貴妃。
欽天監說貴妃娘娘的命格與皇後相衝。
俞妃盛寵，皇帝正在興頭上。借著流言，他將貴妃交給了皇後處置。
貴妃歇斯底裡地喊著，她沒有，她是被誣陷的，但是沒人理她。
皇後給了貴妃杖責之刑，大庭廣眾下行刑。
看著貴妃娘娘滿臉屈辱的神色，我有些快意，又不免有些唇亡齒寒。
當初的紀答應也是這般屈辱地跪在她面前，如今報應不爽，也輪到她了。
但是皇後的手段和貴妃一般下作，貴妃倒了，隻怕我也逃不出這個下場。
我看了一眼坐在鳳位上的皇後，她時而一臉憤恨，時而神情恍惚，竟有些行將就木的意思。
一旁的楠心看了我幾眼，輕微地點了點頭。
眾人走了之後，貴妃看見我和留在原地的霏嫔，瞪著猩紅的眼睛。
「你們還在這裡幹什麼，看本宮笑話嗎？」
霏嫔想要上前出聲安撫，被嚇住了。
我上前出聲安撫，貴妃一巴掌扇了過來。
打得我臉一歪，臉上頓時火辣辣地痛。
我捂著臉，看了她一眼。
她被我這一眼激怒了，還想對我動手，被手下的宮女攔住了。
我笑笑：「娘娘息怒啊，娘娘雖然身居貴妃之位，還是不能如此打罵妃嫔吧。」
貴妃狠狠地冷笑：「不過一個小小的嫔位，你敢這麼和本宮說話。」
我對她盈盈行了一禮，隨後走出了貴妃的翊坤宮。
嫔位？
很快就不是了。
11
父親因查封貪腐有功，皇帝加官進爵，他官至從二品翰林院學士。
父親的平步青雲，不僅讓我家裡人得了益處，皇帝也沒忘了我。
他將我封為了妃位，還賜了封號：淑。
成為淑妃最方便的就是，很多事我都不用說，一個眼神就有人替我做了。
我現在才明白皇後為何能保持著自己的人淡如菊了，隻不過是髒事累事她身邊的俞妃都替她做了。
不過皇後和俞妃的關系並沒有恢復如初。
俞妃盛寵，皇後她會平等地嫉恨每一個得到皇帝寵愛的人。
我主動找到俞妃。
從前我需要給她行禮，我的殿門她想進就進，如今可是不能了。
俞妃瞥了我一眼，沒有理會我。
我笑著坐到她身邊：「姐姐，我知道我的孩子不是皇後娘娘害的。」
她這才轉過頭看向了我：「那你為何？」
我撫摸了一下我的肚子：「我的敵人和姐姐的敵人是一樣的。」
她冷笑一聲：「你從前借著貴妃的手，陷害皇後，如今要借著我的手陷害貴妃了嗎？」
「我不想多說什麼，我來隻是告訴姐姐一件事，貴妃娘娘她色厲膽薄，忌克少威。想對付容易的很，姐姐先前用的流言之法算是正中她命門了。」
俞妃看著神色有些不善：「那些流言也不過讓她受了些皮肉之苦。」
我笑笑，沒再開口。
我把消息都給她們了，難道具體做法還要我給嗎？
俞妃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沒幾日，我和貴妃被叫到中正殿，說是皇後叫我們一起禮佛。
到了殿門口，隻有我們兩個。
貴妃看了我一眼，她察覺到了異樣。
我抬腳走了進去。
貴妃也跟了進來：「怎麼沒人？」
我沒理會她，自顧自地上香，然後鋪好紙，坐在蒲團上抄寫經文。
這時殿門忽地被關上，巨大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我安撫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