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噗呲。」
還是我倒霉的左腿。
痛的我說不出話。
8
陳青葉說的沒錯,他叔父壓根就不怎麼見他。
除了第一面,把我們兩個人像小雞仔一樣在地上拎起來,扔在偏房,簡單處理了我的傷口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但我整個人燒的厲害。
還惦記著要把錢袋子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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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青葉把那包錢袋子塞回給我,一個人去正廳前跪了一天。
他跪來兩個大夫,一個看他,一個看我。
還好我們都還算命大,也就這麼挺過來了。
隻是我的腿,常常會痛。
我也不知道陳青葉跟叔父說了什麼,從我睜眼見了他一面之後,就不大看得到他了。
但他晚上會回來,和衣睡在我的外側。
「陳青葉。」
「嗯?」
「你每天都出去打架嗎?」
他翻了個身,面對著我問:「想說什麼?」
「你身上有好重的藥味。」
他又閉上眼睛,「那是你身上的藥味。」
「怎麼可能!明明是你!」
陳青葉失去了耐心,「想不想吃蟹黃酥。」
「……想。」
「嗯,明天給你帶。」
北疆苦寒,食肉喝酒,哪裡來的蟹黃酥,都是陳青葉讓我閉嘴的手段罷了。
我狠狠踹他一腳泄憤,剛想收回腿就被他捉住。
「很痛?」
他輕輕捏著我的小腿,「別再受傷了秋水。」
我身子一僵,默默收回腿,轉過身睡了。
第二天我的桌上就擺著一份小巧的蟹黃酥,還有站在蟹黃酥旁邊的小姑娘。
她說她叫小荷。
「小公子讓我來照顧姑娘的,姑娘想要什麼使喚我就行!」
我問她陳青葉每天都去哪裡。
小丫頭小聲說:「小公子,每天都被按著打呢。」
我坐回到桌前,沒有應小荷的話去看他,既然他不想我去看他,我就不去好了。
「姑娘嘗嘗蟹黃酥吧,小公子挨家挨戶敲門,才問到一個會做這種時興糕點的師傅呢。」
「這是師傅做的?」
小荷偷偷地笑,「是小公子做的。」
晚上,我對著陳青葉說蟹黃酥很好吃,順便問他什麼時候能讓我搬出去。
陳青葉彎下腰來細細查看我腿上的傷,「這沒有多餘的屋子。」
「那我去跟小荷住在一起。」
陳青葉又皺眉,「你住在那裡幹什麼。」
「現在你又不需要我叫你上學,也不需要我伺候你,我們住在一起做什麼?」
陳青葉握緊了拳頭,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你還沒還我十兩銀子。」
我說知道了。
「我會想辦法的。」
「隨便你!」
陳青葉躺在床上,一臉不耐煩地說。
夏天來臨的時候,我能下地稍微走上一走,陳青葉中午的時候就也會回來。
倚在欄杆處,使喚我在院子裡走上一圈。
他又長開了些,原本就漂亮的眼眸在校練場上又多磨出幾分凌厲。
站在我面前的時候,足足比我高了一個頭。
「你是不是長高了點。」
他像是在笑,「我還會再長的。」
然後他輕松的將我抱起來放在廊下,「別走太久,不利於恢復。」
他身上總是藥味很重,小荷說他總是受很重的傷。
「陳青葉,你叔父真的是親叔父嗎?」
哪有這麼糟踐人的。
他笑了笑,遞給我一把精美的小刀。
刀鋒出竅,光亮的刺眼。
「秋水,生辰快樂。」
我想他真是很不會送人禮物,怎麼不送我一塊七彩玉石?
9
陳青葉被按在校場上打了大半年,正式上戰場的時候還是嚇得不輕。
吐了一場之後就發起了燒。
他昏昏沉沉地睡著,我一個一個冰帕子放上去,體溫還是不見降。
我實在是擔心,使喚小荷去找大夫,卻被告知將軍不許人去叫醫生。
將軍,就是陳青葉的叔父。
我氣的冒煙,直衝衝地就往正廳去。
陳卓就坐在上首,氣定神闲地看著我。
「文秋水,是吧。」
我咬著牙站在原地,沒行禮。
他微微笑起來,「你跟青葉的婚事,我們都是點過頭的。」
「但世事無常,你一路陪著青葉已是仁至義盡,時至今日,你也該離開這裡了。」
我像是被人潑了一盆冷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等他好了就會走。」
「她不走!」
我猛地轉過頭,剛剛還好像要咽氣的男人就扶著門框站著。
他臉色通紅,說出的話卻不容置疑。
「她不走!」
陳卓將杯子重重放下,「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
「是!我說過我要像個男人一樣上戰場!我要重新回京城去!為我爹娘正名!」
陳青葉踉跄著跪在我身邊。
「文秋水跟我一起。」
他抬起眼來看著上首的人說:「文秋水,得跟我一起。」
「青葉,成大事者,不能有軟肋,你明白嗎?」
陳青葉拉著我的手站起來,他輕聲說:「叔父,我會很快好起來的。」
「答應過你的,我都會做到。」
陳青葉身上燒的滾燙,還要不講理的指責我。
「誰讓你自己跑出來跟他見面的?」
我擔心他,又實在氣惱,所以我一句話都沒說。
他更生氣一點,「咳咳咳!你!你聽我說話了嗎!」
「聽見了,少爺,別生氣了。」
陳青葉的眼珠子像是要瞪出來,但他實在沒力氣,隻能倒在床上對我說:「文秋水!」
我湊過去聽。
「你腿痛不痛?」
「今天是個陰天。」
我突然就鼻酸了一下,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少爺,你燒的像個火爐。」
他慢半拍地說:「喔,那我給你暖暖。」
我們相擁著睡了個好覺,直到小荷叫他起來喝藥我們才醒過來。
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說胡話了嗎?」
我說嗯,「你在夢裡喊娘。」
「我很像陳夫人嗎?」
陳青葉惱羞成怒,「我娘!那麼漂亮!」
「知道了!喝你的藥吧!」
我忿忿不平。
安頓著他睡下,我還是起身給陳卓開了門。
男人就著月光打量我,半晌才笑,「秋水,你真的長得很像你娘。」
我抬起眼看著他,「我不走。」
陳卓不在意我的冒犯,他笑著說:「我,小弟,弟妹,和你娘是一起長大的。」
「你娘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鬧著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你倒是真像她,不撞南牆不回頭。」
他接著說:「秋水,青葉選的路太苦太累了,你留在他身邊不會輕松的。」
他笑著看我,像是在看別人。
「比起青葉,我更在乎……你的生活。」
「生活的輕松一些,像你娘對你的期望那樣,不好嗎?」
我搖頭,「我要留在他身邊。」
陳卓沉默許久,眼裡閃著我看不清的星光。
過了半晌他輕聲笑了一下。
「那也好。」
「在刀槍下討生活的人,有些牽掛是好事。」
他又定定地看了我很久,直到我有些不耐地抬起頭,他才終於轉過身。
像是在跟一場很久遠的夢告別。
他說:「要是遇到難處,就來北疆找我。」
10
陳青葉大病一場,再起來的時候就成了戰場上S伐果絕的陳小公子。
他不再被人按著打,我也能去校練場上看他練武了。
隔年,蠻胡來犯,聖上派太子親徵,朝野上下皆為震動。
說皇上寵愛五皇子,太子早已失勢。
蠻胡兇狠,太子文弱,此番隻怕兇多吉少。
這場大戰,陳青葉斷了兩根肋骨,胸口正中一箭,SS護住了身後的太子。
他被抬回來的時候整個人身上都是血,我幾乎看不清他的臉。
小荷在身後SS攔著我不讓我上前去。
「姑娘,現在不能去,先讓郎中看一看。」
我的大腦慌亂一片,我說不行,我要進去。
「血腥氣太重了,姑娘,去不得啊!」
陳卓走出來,「讓她進去。」
「秋水,叫叫他。」
我趴在床邊,都不敢去碰他身上的一絲一毫,他看上去已經沒有在呼吸了,身上的血比我這輩子見過的都要多。
「啪嗒,啪嗒。」
我的淚滴滴落在他身上。
「陳青葉……」
「你別嚇我……」
「你……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是秋水。」
我稀裡糊塗地說了許多許多的話,繞來繞去,我還是說:「我還欠你 10 兩銀子呢,你別S啊。」
「青葉,青葉……睜開眼睛看看我吧。」
別走,別離開我。
郎中用參湯吊著他的命,我在床前守了一整夜,直到天光破曉。
床上的人嘴裡又冒出血泡來。
我的淚唰的一下就流出來,剛要叫人,他就勾住了我的手指。
我又湊過去聽。
「文秋水……我……我劃破了褲子你也記得,真是……小心眼。」
我住進陳家的第二天,小少爺做了個陷阱看著我跳,隻是我還沒走過來他就從樹上摔了下來,劃破了褲子一個人跑回了屋。
被我笑了許久。
笑到今天。
「10 兩銀子,你也記著……小氣鬼。」
「桂花糕,是我專門買給你的。」
我的淚就此止住。
陳青葉微微抬起手,在我唇上勾了一下。
他說:「秋水,對不起。」
「應該要對你好一點的。」
「以後……補上。」
「都補給你。」
我的眼淚流的止不下來,想問他是不是就不用還他那十兩銀子,是不是不用再離開,是不是……
他也喜歡我呢?
但他醒的時間太短,我一句話也沒能問出來。
但心裡的湖泊已經不再下雨了,它融成小小的寶石,閃著明亮亮的光。
陳青葉足足養了半年,說是養,還是能下地開始就每天都出門不知道忙些什麼。
晚上倒是會回來吃飯。
他過 17 歲生辰的那天,我送了他一個平安符。
一針一線,都是我親手做的。
跪在佛前求神靈保佑。
望他平安。
陳青葉鄭重的收進胸口夾層,然後對著我說:「秋水,不會讓你等太久。」
我說好。
我們又一起過了個新年,跟陳卓一起。
陳青葉說他叔父孤身過了許多年,一開始也不是故意為難我們。
但他也就隻為陳卓說這兩句好話,甚至沒有多坐一秒。
這一年,他送了我一個小的袖箭。
「喜歡嗎?」
他也不看我,將禮物塞進我手裡就跑到窗戶邊上看風景。
好像根本不在乎我的回答。
他一遍又一遍的教我,直到我第一次射中一隻兔子。
他彎下腰,在我唇上貼了一下。
「秋水,真厲害。」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懷疑我的心髒出了問題,跳的好快。
轉年,皇上病重,五皇子起兵造反,太子殿下飛鴿傳書,命陳青葉回宮救駕。
他們大獲全勝,皇上病逝,太子殿下順利登基。
陳青葉加官晉爵。
這一年,他十九歲,我二十四歲。
小荷跟我一起坐在馬車裡,晃晃悠悠地做夢。
陳青葉時不時掀開簾子看我,我就迷迷糊糊的跟他對視。
「少爺。」
他還是冷眼,「少睡覺吧,腦子都睡笨了。」
我覺得他長大之後沒有小時候可愛了,但我是不跟他計較的。
沒幾個月,我們就到了京城。
我們住進了陳府原本的院子,甚至皇上恩賜,還將隔壁的院子也並過來給陳青葉,可謂是風頭無兩。
住下的第二天,小荷就告訴我,滿京城都在傳風言風語。
「她們說!少爺要娶妻了!」
「是周家的姑娘!周媚笙!」
我愣在原地。
雨滴噼裡啪啦的砸下來,已經是春天了。
11
我想跟陳青葉聊一聊,但他真的很忙,甚至現在晚上也不跟我在一個屋子裡睡了。
我好不容易將他堵在門口,也隻能看見他疲憊的眉眼。
「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