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所謂的不算太過分,僅僅指她沒有畫春宮圖。
他也是有本事的,竟逼迫宮中把貴妃的手稿交了出來,並命人呈上給我。
我隨手翻了翻,確實沒有畫,便就放在了一邊。
「張麟許是看過這個本子,便傳了出去,在各大茶樓、酒肆,甚至青樓楚館傳揚。」
三人成虎,漸漸就演變得越來越過分。
甚至,以公主為原型的春宮圖,在青樓最為暢銷。
大量娼人、優伶,裝扮成公主的模樣來待客,日進鬥金……
他說著說著自己還氣起來了:「無恥之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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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靜地看著他。
皇帝刻意提拔了一群寒門子弟,都是意氣風發少年郎。
他認為這種人,才華橫溢卻心思單純,性情也衝動,隻要稍加挑撥,假以時日,必定會成為最堅定的皇黨來對抗後黨。
然而這回旋鏢卻打到了他自己身上。
正所謂,防民之口甚於防川。
謠言可如崩絕之洪流。
可,人人為求公允的光明正道,又何嘗不是如天崩之勢?
說到底,皇帝是在跟太後賭氣,他要證明他的心意是這個皇朝的最高意志。
可是,他正在逐漸失去他親手提拔上來的,那些年輕大臣的信任。
江洲的呼喚聲讓我回過神。
他問我:「娘娘看起來,並不意外?」
我笑了笑:「嗯。但本宮有個疑問,你來別宮幹什麼?」
江洲道:「聽聞,公主已經醒了。微臣特地趕來,就是要告訴公主,微臣等馬上就能為公主正名,請公主寬心。」
原來如此,他是怕公主再度自戕。
我直接道:「你不該來。」
江洲:「……」
然後我又道:「盡快定罪,最好這兩天。」
這兩天,京中為公主正名的民意鼎沸,是最好的機會。
江洲詫異道:「可證據鏈還不完整。」
我提醒他:「你不要太迂腐,免得被人反咬一口。」
他費解地看著我,顯然不贊成,堅持一定要證據確鑿。
真是,有點才華他就心高氣傲。
20.
下午,太後帶著無憂回來。
我喊了一聲:「無憂。」
她「噠噠噠」地跑過來:「禾月姐姐。」
我指了一下太後:「她是誰啊?」
無憂道:「禾月姐姐你怎麼了,她是我母妃啊。」
懂了,這是幼兒期的無憂。
太後頭上被插滿了花,裝了一天的淑太妃,她是滿臉疲憊。
我說:「你玩去吧。」
「好。」
無憂跑了。
我坐在太後身邊,跟她說了今天江洲來的事。
她皺眉道:「胡鬧!他難道不知,衛道士最怕被潑髒水?竟不避嫌跑來。」
我道:「他大約是要闖禍了。」
太後嘆氣,她大約是起了惜才之心。
「希望他能聽你的話吧。」
21.
江洲沒有聽我的。
身為司法大臣,他始終執著於證據確鑿。
時間拖太久了。
很快就被倒打一耙說是他個人傾慕公主。
正如太後所說,衛道士最怕被潑上髒水。
你看他正義凜然,可竟是有私心的,那就不一樣了。
我的暗衛帶回來消息,皇帝說江洲「私德有虧」,把他停職在家。
他自己倒霉就算了,本來已經略略平息的謠言不但一夜反轉,公主身上還又多了一個緋聞。
我把消息帶給太後。
並安慰她:「事有起伏是常事,最後輸贏還不一定。」
太後苦笑:「不過是給一個女子正名罷了,用了當朝第一司法大臣,竟也這麼難。」
我也很無奈:「是啊,竟這麼難。」
22.
太後顧忌政權過渡得不太平,她一退再退。
她嘴上不說,其實心裡記掛著又委屈了無憂一次,很是著急上火。
當天晚上竟然突然病倒了。
我趕過去的時候,發現她面色赤紅,喘息略重。
太醫說是怒急攻心,又肝陽上亢。
他思來想去,還是大著膽子提醒我:「太後娘娘早年就思慮甚重,發過幾次肝厥之症,如今年歲大了可經不起了。」
我皺眉:「怎麼又氣著了?」
蘭芝姑姑拉著我出去,給我看了一副畫象。
我一看,畫的是個橫槍打馬來的少年將軍。
「這是,白南將軍?是無憂畫的?」
白南是當年我給無憂選的陪嫁將軍啊。
蘭芝姑姑忙道:「可跟著一起回來了?」
我愣了愣:「三年前已經殉主……」
話出口,我又看看床上躺著的太後,猛地明白過來。
這時候蘭芝姑姑已經哭出來了:「怎麼會沒回來?!他是公主的心上人啊!」
我:「……」
23.
這事我真的不知道。
當下我隻按住蘭芝姑姑叫她不要哭喊,又把看顧太後的人手的安排好。
自己想去看看無憂。
那丫頭,白叫了這個名兒,可心思深。
如果不是現在人痴了,隻怕這事,一世也不會說出來。
我走了兩步,仍然覺得心驚得厲害,忍不住扶著抄手遊廊的柱子緩了緩。
又想起當初選了白南去給無憂陪嫁。
他年輕,還寂寂無名,不會引起敵國注意。
但我一眼看出他天賦異稟,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給和親公主選陪嫁將軍,拿捏分寸,他最最合適。
走之前,我還把他叫過來談:「你天資卓絕,若是留下來,正是立功的好時候。本宮不願意你離開故土後,心生怨懟。」
他說:「從今以後,公主便是臣的故土。」
……
我現在回過神來,隻是悔不當初。
若是早知道他們倆是這個心思,縱然他們再舍不得分開我也不會讓白南去。
天各一方倒還好,日日見著,反而更難受。
三年前正是齊國新君繼位時。
他是弑父上位,後來自然四面楚歌,將無憂拉出來平息民憤,囚在了羊棚。
當時傳來白南殉主的消息,我還在想他怎麼這般衝動……
若不是,心上人,又怎會按捺不住?
想到此處,我有些腿軟,直到被玉桂扶了一把。
「娘娘。」
我心裡難受得想S。
「當初真真是巧合選中了白南陪她去。不然的話,無憂回來,還能有個人等她!」
玉桂輕聲道:「他存了心的,自有辦法讓娘娘選中他。」
我思來想去,覺得又恨又氣。
「兩個都是糊塗的小孩子!」
24.
我做好心理準備,去看無憂。
屋裡靜悄悄的。
小宮女來掌了燈,我看著被子團成一團,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無憂?」
小宮女道:「公主早早睡下了……」
我快步走過去一把掀開被子,發現被子裡空空如也。
滿宮的宮女立刻跪下了。
偏不巧的,外頭下起了雨。
我氣得渾身發抖:「……去找!」
「是!」
25.
整個西山別宮翻找了一夜,竟都沒有找到人了。
太後天明時還問起。
我整夜未睡,趕緊換了弄湿的衣服,親自去見。
「今兒是小時候的無憂,隻吵著要淑母妃,我就不讓她來找您了。」
太後一聽要裝淑太妃,立刻不敢提了。
「那等她變成十六歲的無憂再來見哀家!」
我勉強笑了一下。
幸而太後身體不好,也沒察覺我的不對勁。
我勸她:「您先好好養著身體。」
她看著我,嘆氣:「是啊。無憂和哀家都這樣,隻苦了你一個人罷了。」
又囑咐我:「多去陪無憂玩,哀家自己會看顧自己的。」
她這樣說,我反而松了口氣。
26.
從內宮退出來,迎頭就看見暗衛來見。
暗影衛自從戰時S了大半,皇帝隻當已經都散了。
他們也一直藏在我身邊,會這樣在日頭下現身,我心裡感覺就很不好。
果然……
他給我叩過頭,就道:「公主被接回宮了。」
我皺眉:「什麼?」
「賢妃娘娘急送的消息,說是齊國新君來接公主回去。」
本還沒公布。
可張貴妃這個大嘴巴藏不住事。
從昨天開始就樂呵呵的,賢妃留了心眼,試探了幾句。
她果然說:「追妻火葬場了。」
賢妃趕緊調人去查探。
「一來一回查探消息,卻不想他們連夜接了公主回去。賢妃娘娘慌了神,沒了主意,打發屬下來問……」
蘭芝姑姑在旁邊聽見了,都要瘋了。
「娘娘!」
太後的病著,若她知道了,肯定會氣S的!
我都冷笑了:「出息了,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拿人了。」
當下我安撫蘭芝姑姑:「您莫慌,我這就回宮去。」
蘭芝追著我:「娘娘,您……」
我笑了一下,把我手上的佛珠褪了下來,交給她。
「看好母後。」
27.
皇帝下朝之後來了賢妃這裡。
我,比他先到。
他愣了一下:「你怎麼……」
說著,他又回頭看:「怎麼無召回宮?」
賢妃瞥了他一眼,繼續和我說話:「……幸而娘娘回宮了,臣妾心裡終於安穩了。」
我冷笑了一聲。
皇帝:「……」
他好像覺得他在做夢。
突然回過神來了,皺眉看著賢妃:「你是不想活了?」
賢妃笑笑退到了我身後。
我說:「你下去吧。」
賢妃臨走之前,皇帝還瞪了她一眼。
「回頭朕再收拾你。」
我冷冷道:「無憂到底有什麼對不起你,你要這麼禍害她?」
他伸手指了我一下。
突然意識到,眼下我坐著,他站著,是有些不對勁。
可主座已經被我佔了,他一時之間拿不住氣勢,又有些惱羞成怒。
「朕隻是讓他們夫妻團聚。不然,同你一般,滿心反了你夫君嗎?」
……我給過他臉的,是他不要,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我扔下茶杯:「你登基多年,膝下隻有兩個皇子。」
他的眼神瞬間有些回避。
我看他那德行就冷笑,他當我不知道他給我下了藥?
「我不能生,為何旁人也不能生?那問題隻能出在你身上了。」
皇帝的腦子轉了好幾個彎,終於想明白了,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敢害朕……」
「你一個不能生養的皇帝,在後宮跟廢人有什麼區別?」
他瞬間暴跳如雷;「來人!給朕綁了這個毒婦!」
可他忘了這是在賢妃宮裡,喊了半天也沒有人來。
他帶來的太監也早就被按住。
我站了起來:「別急啊,你還記得你爹嗎?」
他皺眉。
我說:「我毒S的。」
28.
他驚得後退了兩步:「朕不信……」
我站了起來,慢慢走向他。
我進,他就退。
毫無帝王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