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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盼枝 4508 2025-08-06 15:5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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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裴渡S在和我私奔的路上。


     


    這一夜,我跪伏在屍體前,淚流不止。


     


    他那個素來桀骜的兄長,看我的眼神,亦像在看一個S人。


     


    居高臨下地扇了我一巴掌。


     


    「蘇氏女當真下賤。」


     


    他求娶於我,又百般凌辱,隻為報喪弟之仇。


     


    可後來,也是他將我擋在身後,挑槍立誓:「我妻冰清玉潔,何人敢辱?」


     


    貶我入塵埃的是他,奉我若掌珠的,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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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往後,你便是我裴佑之的夫人。


     


    「安守本分即可,不該做的不要做。」


     


    新婚之夜,我的夫君連我的蓋頭都沒有掀。


     


    便冷冰冰地撂下了這麼兩句話。


     


    我點頭應是。


     


    目光所及之處,隻能看到他墨色的靴子。


     


    半晌,靴子離開我的眼前。


     


    緊接著,便傳來門被關上的響動。


     


    我知道,裴佑之離開了。


     


    即便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也不會碰我。


     


    因為他恨我。


     


    就在不久之前,他唯一的弟弟S了。


     


    是我害的。


     


    我的婢女如玉在一旁瞧著,大氣都不敢喘,直到腳步聲遠去,才怯怯地扯了下我的衣袖。


     


    「夫人,他走了。


     


    「這個裴將軍看著可真嚇人,他一看我,我就忍不住哆嗦。


     


    「二公子那麼溫柔的人,竟然會有這樣一個哥哥。」


     


    說罷,她意識到說錯話,又連忙住了嘴。


     


    裴二郎裴渡,秉性溫順,好學聰敏。


     


    是個謙謙君子。


     


    然而,人盡皆知,這樣一個人,卻S在了和我私奔的路上。


     


    我掀起蓋頭,看著眼前的紅燭,淡聲道。


     


    「裴將軍久經沙場,威名赫赫,自然氣勢逼人。」


     


    2


     


    我是庶女。


     


    父親也隻是個不得聖寵的侍郎。


     


    沒人能想到,我會嫁給裴佑之。


     


    他出身將門,雖父母早逝,卻以一己之力撐起門戶。


     


    京中早有傳言,等他這次平定漠北,皇帝便會給他封侯,讓他久居京城。


     


    這樣年輕便封侯的武將,幾百年來,也隻這一個。


     


    意氣風發,天子近臣。


     


    誰不羨慕?


     


    為此,府裡的下人少不得要為裴佑之抱不平。


     


    如玉每次出門,回來眼眶都是紅的。


     


    我問她:「他們罵我了?」


     


    如玉別扭地移開頭,臉上的淚越發止不住。


     


    我嘆口氣:


     


    「無非是說我不要臉、喪門星。


     


    「我都猜到了。


     


    「沒關系的,我不在乎。」


     


    畢竟,那日靈堂之上。


     


    裴佑之罵我的,要比這難聽多了。


     


    3


     


    我至今仍記得。


     


    那是裴渡S去的第三日。


     


    我被裴府人押著跪在靈堂上。


     


    父親之前一直喊著要把我送去給皇帝身邊最受寵的掌印太監做妾。


     


    到了那一刻,卻半句話都不敢說。


     


    放任我留在了裴府。


     


    隻因消息一傳到漠北,左衛上將軍裴佑之便吩咐過。


     


    「那個罪魁禍首是蘇家女?扣下來。」


     


    隨後,他快馬加鞭趕回京城。


     


    見到我後,徑直便來到我面前,給了我一巴掌。


     


    我的臉都是淚。


     


    他的掌亦粗糙有汗。


     


    隻一下,我便耳鳴起來。


     


    「蘇氏女當真下賤。」


     


    他冷冷道。


     


    我強撐住,抬起頭:


     


    「我害了裴渡,此刻若能S在他靈前,償他一命,我毫無怨言。


     


    「將軍S了我吧。」


     


    裴佑之一呆,愣怔片刻,手提起腰邊的刀,似乎真想就此S了我。


     


    然而,就在此時,管家突然從外頭進來,手上還拿著一封信。


     


    「將軍,二郎之前寫給您的信。您走時,正好寄到漠北,他們不敢耽擱,又跟在您後頭,送了回來。」


     


    這是裴渡最後留給他大哥的話。


     


    裴佑之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收起刀,將那封信接到手上。


     


    短短一頁。


     


    他卻看得極細極慢,到最後,神情一時間變得遲疑而悲哀。


     


    良久,不知他下了怎樣的決心,居然跟我說。


     


    「你便在此處為他守靈,直到他入土為安。


     


    「我會娶你。」


     


    這話一出,堂上的人一時都驚了。


     


    裴佑之手中的那張紙,是京城裡最好的澄心堂紙,薄如蟬翼,此刻落在他手上,卻仿佛重若千鈞。


     


    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也讓我在他的刀下僥幸不S。


     


    4


     


    當夜,他冷靜過後。


     


    又召人問了很多。


     


    最後,才來到我面前。


     


    男人高大冷漠,卻掩不住渾身的疲憊。


     


    他居高臨下道:「站起來。」


     


    我點頭,有些麻木,順從地站起來。


     


    「裴渡……怎麼S的?」


     


    這一刻,我恍然抬頭。


     


    看清他的臉。


     


    他有一張很好看的臉,比裴渡更硬朗,五官更立體。


     


    渾身的氣質也更冷寂。


     


    可他的神色很悲傷。


     


    於是,我緩緩道:「他的身體,一向不好。」


     


    話落,裴佑之沒有反駁,靜靜地看著我。


     


    「陛下身邊的掌印太監要讓我做妾,裴渡不忍,便帶我逃了。他很聰明,不,是非常聰明。帶著我一路北上,躲過了懸賞和追兵。


     


    「可快要到漠北的時候,他開始發高燒。


     


    「我這才知道,他年前便開始頻繁吐血,命不久矣。」


     


    我也因此在為他尋醫的路上被洛九司的人找到。


     


    說著,我的聲音隱約帶了點哭腔。


     


    「我回來後,偷偷去找過府醫了。裴渡本來還能再撐兩年的,如果不是因為我……」


     


    他便不必逃跑,不必耗費心神,還能有上好的湯藥滋養。


     


    裴佑之顯然已經在方才知道了這些,神情沒什麼波動。


     


    之所以會問我。


     


    也隻是因為我是裴渡S前最後見到的人。


     


    他想聽我再說一遍。


     


    我最後說:「他是想帶我去找你的。」


     


    他默了默,抿唇,半晌才道:


     


    「你就在裴府待著。


     


    「不必回去了。」


     


    我盈著淚:「好。」


     


    「你們……怎麼認識的?」


     


    「三年前,他同人談詩論道,夜裡喝了酒想看月亮,爬上了我的牆頭,差點摔倒,我在下面接住了他。」


     


    他的神色隱隱有些動容,又問:「你叫蘇盼枝?」


     


    「是。」


     


    沒多久,便有了那一紙賜婚。


     


    5


     


    成婚以後,我便開始管家。


     


    我心有所愧,為了不讓裴佑之被瑣事煩擾,力求將一切做到最好。


     


    我沒有學過這些。


     


    做起來難免有些吃力。


     


    人人都道,嫁給裴佑之,實在是便宜了我。


     


    不通庶務,身份低微。


     


    哪裡高攀得上出身士族的裴大郎?


     


    因此,長公主的宴會上。


     


    我受了好一番奚落。


     


    別人指點著,說:「看,她就是蘇府那個庶出的女兒,仗著一副好樣貌,將裴家兄弟勾得團團轉。」


     


    「不知天高地厚罷了。你們都不知道吧?一個月前,宮裡的那誰,還想納她做妾呢。人都要抬到床上了,硬是被裴二救了回來。」


     


    有人痴痴笑起來:「啊?一個太監,她還真不挑。」


     


    最後,不知是誰,又提起了另一個人。


     


    「行了,她的好日子也就這幾日了。」


     


    「舞陽郡主快回來了,到時候,必然是要鬧的,你們且等著吧。」


     


    這位舞陽郡主的大名,我是聽過的。


     


    裴渡尚且在世時,同我講述朝局。


     


    「今上年輕時S伐果斷,如今卻不管不顧偏寵起宦官來。若非長公主從中勸誡,隻怕朝堂早就亂了。」


     


    他分明病弱,說出來的話也沒什麼力氣,卻說得我膽戰心驚,差點去捂他的嘴。


     


    他卻笑了笑,想起什麼,隨口道:「說起來,公主膝下還有一女,封號舞陽,性情嬌憨,自幼便鐵了心要做我的嫂子。」


     


    他的嫂子,也就是裴佑之的妻子。


     


    從前,我是局外人,聽聽便罷了。


     


    如今卻又不一樣了。


     


    不過這人說得對。


     


    我與裴佑之成婚時,舞陽郡主不在京城,等她回來了,指不定會如何。


     


    6


     


    從長公主府出來後,我沒敢在外頭停留,徑直往裴府的方向走。


     


    卻不料,走到半路,卻陡然撞上了裴佑之。


     


    他被一群世家子弟簇擁著在茶樓前敘舊,臉上的神情沒什麼波動,偶爾才會開口說上兩個字。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他身側的人這才細細打量起我來,末了,恍然道:「這不是嫂夫人嗎?」


     


    裴佑之的眉頭微微一皺,神色有些不耐,語調也低沉了些:「別亂叫。」


     


    那人低低地唔了一聲。


     


    「看來外界傳言非虛,你是真厭惡她,若真如此,又何必娶呢?」


     


    我沉默著,無話可答。


     


    裴佑之看著我,隻同我說了三個字。


     


    「還不滾?」


     


    他是在趕我走。


     


    我點了點頭,沒再停留,離開的步子也快了些。


     


    然而,即便我這樣快,也還是聽到了身後人的談話。


     


    「你很討厭這個新夫人?」


     


    「喂,裴佑之,說實話,你是不是還惦記著舞陽呢?」


     


    「嗯。」


     


    也不知,他回答的究竟是哪一句。


     


    7


     


    夜裡,我照常夢到了裴渡。


     


    他仍舊穿著一身白袍,身披大氅,模樣清雋,將我從洛九司的床上抱起來,替我攏起衣衫,一點點撥開我的手,將染血的簪子取出來,哄我:


     


    「別怕。


     


    「我來了。」


     


    洛九司被我用簪子傷到了胳膊,神情惱怒,SS地盯著裴渡。


     


    「一個病弱兒郎,也想逞英雄?


     


    「你兄長遠在關外,知道你這麼多情嗎?」


     


    裴渡一向溫潤,那時卻少見地露出幾分鋒芒來。


     


    「盼枝是個好姑娘,怎麼可能給你這樣的人做妾。


     


    「你要臉不要?」


     


    說著,他趁洛九司沒反應過來,在裴府護衛的保護下出了府,便將我放到馬車上,帶著我一路出了城。


     


    然後滿懷愧疚地告訴我。


     


    「我……勢單力薄,護不住你。


     


    「等他明日反應過來,還是會找你。


     


    「所以,盼枝,我帶你去找我兄長。」


     


    一轉眼,卻又是他氣若遊絲地躺在我懷裡:「抱歉,我以為我能撐住的。」


     


    夢到這裡,我突然就醒了過來。


     


    枕頭上也全都是淚。


     


    8


     


    外頭刮了風。


     


    我睡不著,正要起身,去關窗戶。


     


    卻突然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


     


    我大氣也不敢出,剛要說話,便聞到了一股酒味。


     


    與此同時,我的手腕被緊緊地攥住。


     


    來人問道:「你今日在席上,受欺負了?」


     


    我想了很多種他會說出口的話。


     


    例如。


     


    「你怎麼還不S啊?」


     


    「裴渡是因為你才S的,你心裡不愧疚嗎?」


     


    卻唯獨沒料到,會是這一句。


     


    我默然片刻,如實回答。


     


    「嗯。」


     


    他輕哼一聲,卻又像是有點不高興。


     


    「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身份嗎?」


     


    我低頭,下意識地抿了抿幹澀的唇。


     


    「左衛上將軍裴佑之的夫人。」


     


    他嗤笑:


     


    「還不算笨。


     


    「那我告訴你,下次再有人口舌不幹淨,你也不必客氣,知道嗎?」


     


    我心底湧起一股莫名的滋味。


     


    他又自顧自補充道:「你如此畏縮,丟的是我的人。」


     


    我沉默片刻,抬起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可我……」


     


    可我害了裴渡。


     


    他也要由著我膽大妄為,借他的勢嗎?


     


    他不耐地打斷。


     


    「我說的,你記住便是。」


     


    我一時語塞。


     


    「好。」


     


    他這才像是舒了一口氣,也清醒了許多。


     


    然後便發現,我們的距離,有些過於近了。


     


    他斂著眉,突然推了我一下。


     


    我沒反應過來,被推得往後撞了一下,後背一時間被撞得發麻。


     


    他隻看了我一眼,抿唇,想說些什麼,卻又沒說,轉身便離開了。


     


    我疼得幾乎快要站不起來,緩了好一會兒,又自己尋了藥膏,摸索著擦了。


     


    然後睜眼到天明。


     


    9


     


    裴佑之是武將,晨起會在校場裡射箭練武。


     


    原本都是在東院練的。


     


    那離我這裡遠,而他正巧不願意見到我。


     


    可這日天亮,不知怎的,他卻跑來了西院這邊的校場。


     


    恰好,同我這裡很近。


     


    近到我可以聽到那邊的動靜。


     


    如玉偷偷往那邊瞧了兩眼,然後回來跟我說。


     


    「將軍果真英武不凡。


     


    「難怪之前那麼多姑娘家都想嫁給他。


     


    「聽管家說,好像是那邊的靶子昨夜被風吹倒了,將軍今日才來這邊的。」


     


    我笑了下,沒說什麼,也沒出去看。


     


    隻是在屋裡聽著。


     


    裴渡S前,曾無數次說,讓我跟他到裴府看一看。


     


    他說他的家裡。


     


    是的,他稱裴府為家,而我隻把我住了十七年的地方,當牢籠。


     


    他的家裡,有一棵杏花樹,長了很多年了,很漂亮,芳香撲鼻,是他父親帶著他和兄長一起種下的。


     


    他的家裡,有他兄長練武的校場和靶子,有他娘親親手織下的屏風,有他父親留下的書畫和寶劍。


     


    也不會有人欺負我,在我的飯菜裡下毒,押著我去清洗馬厩,剪爛我的衣裳。


     


    我心向往之。


     


    他所說的一切,也早在心裡描摹了千萬遍。


     


    如今,一切近在眼前,卻不敢去看了。


     


    我坐在屋裡繡花,沒多久,外頭的聲音居然消失了。


     


    我以為他已經離開了。


     


    卻沒想到,再抬眼,裴佑之居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10


     


    這還是婚後他第二次到我的院子裡來。


     


    男人穿著窄袖勁袍,額上還有汗,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有茶水嗎?」


     


    我詫異片刻,連忙起身,想要給他倒水。


     


    卻不料動作太急。


     


    剛倒完,便不慎打翻了茶盞。


     


    滾燙的水濺到了我的手上,疼得我嘶了一聲。


     


    他的面色微沉,下意識將我的手握在掌中,看了片刻,才放下來:「身為裴府主母,做事理應穩重些。」


     


    我嫁給他以來。


     


    人人都嘲弄我不配。


     


    隻有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我如今的身份。


     


    他讓我穩重,叫我不必忍耐。


     


    可我分明……


     


    我有些看不透他。


     


    他沒注意我的神情,好一會,才不自然地問道。


     


    「背上的傷,可好些了?」


     


    裴佑之又一次令我感到意外。


     


    不知為何。


     


    我竟然覺得。


     


    他今日是故意來這邊的。


     


    隻是為了問問我身上的傷。


     


    至於原因,我也想好了。


     


    裴氏長子,勇冠三軍的左衛上將軍,在無意傷了一個女人後,滿懷愧疚,深夜悔到睡不著覺,是以,次日一早,便忍不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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