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他大著舌頭，聲音卻不小地在那邊嘶吼出聲：「來，我們繼續喝！」
「陸綺婷！我兄弟願意叫你來，是給你面子，你別給臉不要臉啊！我給你半小時，半小時後，你必須出現在我面前！」
「哈哈哈，兄弟們，我告訴你們啊，下一次再遇到這種情況，直接叫我就行了，我發話，她陸綺婷就是爬都會爬過來的。」
「不來？她不敢的，她還要......」
「哼哼，哈哈，呵呵....」
在一陣尷尬的笑聲中，有人掛斷了電話。
蘇杭緊接著發來一條信息：對不起啊，嫂子，沈哥他喝醉了，說的話你別太放在心上。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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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後，我忍不住想。
究竟是誰給了沈奇我是一個沒有底線，會為他無限退步的女人？
想了半天，發現罪魁禍首還是我自己。
關系曖昧幾年，確定關系一年，結婚三個月。
和記住所有與白清靈相關的日期相比，他從來不會記得我的生日，我們的每一個紀念日。
就連結婚前，我第一次帶他見我爸媽，他也記錯了時間。
那時，我爸媽在酒店等了他很久，快到約定的時間，他也一直沒出現。
「綺婷，沈奇沒有把你放在心上。」
我媽摸著我的頭，語重心長道。
「你們以後結婚，是要在一起相處一輩子的，你能忍受受一輩子的委屈嗎？」
那時我抱著她的胳膊，「媽媽，誰讓我喜歡他啊！」
我媽嘆息一聲。
「我知道你的性格，隨你爸，認定了什麼，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作為媽媽，我隻希望你的人生能更順遂一點。」
半個小時後，沈奇才姍姍來遲。
我媽還好，我爸的臉已經拉得老長。
第一次見面的過程並不愉快。
那時沈奇說了一句話，我一直記在心裡。
他說：「是你說你爸媽要見我的，現在我人來了，他們擺出那麼難看的臉色給誰看？」
之後，他自己獨自駕車離開。
也冷了我整整一個星期。
而我在糾結著怎麼緩和這段關系時，他為在計寒那受了委屈的白清靈「討回公道」。
終於促成了兩人和好，自己卻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面容出現在我家。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他委屈地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你說計寒也太不是人了，明明當初和我保證過，會一輩子對清靈好，這才在一起幾年，就敢欺負她了？」
所謂的「欺負」，不過是被白清靈看到他答復了一個女生的問路，吃醋罷了。
我沉默著給他敷了藥，沒有說話。
他順勢抱住我。
「不鬧了，好不好？」
溫熱的氣息呼在我脖子處，帶來一片痒意。
我終究還是心軟了。
畢竟，讓他幸福，一直都是我的終極目標。
我回抱了他。
10
回想起來。
那時的我，真是賤的可以啊！
但是，現在不會了。
我放下手機，關機。
掀開被窩，躺進去，閉眼。
動作一氣呵成。
剛才有接到什麼電話嗎？
沒有。
迷迷糊糊間，我睡了過去。
卻被一陣猛烈的敲門聲驚醒。
忍著脾氣起床，透過貓眼，看到蘇杭正攙扶著人事不省的沈奇站在門外。
敲門聲還在持續。
「嫂子！我把沈哥送回來了！」
「你開一下門可以嗎？」
「嫂子你在家嗎？」
蘇杭個子不高，人長得精致秀氣，嗓門卻不小。
沒辦法，我隻能開門，將二人迎了進來。
「太好了，嫂子你在家啊！」
蘇杭將沈奇攙扶到沙發上，累得氣喘籲籲。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
他連喝都沒喝，便像丟燙手山芋一樣將沈奇丟下，「嫂子，今晚沈哥就麻煩你照顧了。」
說完，自己一溜煙跑了。
室內恢復安靜。
沈奇躺在沙發上，酒氣燻天，似乎睡著了。
我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
發現內心毫無情緒波動，便沒再管他，徑直走回臥室，掀開被子，繼續睡覺。
閉上眼睛那瞬，腦海裡似乎閃現了一串文字。
「陸綺婷看著醉酒的沈奇躺在沙發上，對自己露出全無防備的睡顏，心口突然一軟。電話裡他冷酷無情的聲音給她帶來的傷害，似乎在一瞬之間都消失了。她忍不住彎下腰，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沈奇扶進臥室....」
我搖了搖頭。
那段文字消失了。
似乎隻是我的幻覺。
我睡了過去。
後半夜時，我感覺身後一沉。
沈奇躺了過來。
他似乎酒醒了，又似乎沒有。
手開始不老實地在我全身上下摸索。
內衣帶子被解開的前一瞬，我忍無可忍，一腳將他踹下了床，抱著枕頭睡進了次臥。
11
第二天一大早，我走出次臥的時候，和沈奇打了個照面。
「昨晚，是你把我從酒吧接回來的嗎？」
「是你照顧我一晚上嗎？」
我沒說話。
故自往浴室走。
彎腰擠牙膏的那瞬間，腦海裡再次閃現一段熟悉的文字。
「陸綺婷看著沈奇因為宿醉，依舊緊皺的眉頭，心裡控制不住地生出一股心疼。」
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愣愣地看著那句話。
和昨晚一樣。
不是夢。
那串文字描述的，似乎是愛沈奇的我該有的反應。
可我摸了摸心口。
無比確信，看到沈奇宿醉的樣子時，那裡毫無情緒波動。
我仔細想了想。
過去我有那麼愛沈奇嗎？
卻發現，可供驅使的記憶似乎不多了。
因為我無論怎麼想，想到的都是沈奇為了白清靈，一次次將我丟下的畫面。
「我跟你說話呢！幹嘛不理人？」
沈奇的聲音在我耳後響起。
沒有及時得到我的回應，他顯然有點生氣。
我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向眼前的男人。
他似乎被我平靜的樣子嚇到了，也想到昨晚醉酒的自己到底說過什麼話，語氣不由得軟了軟。
「昨晚是我不對，那麼晚了，還讓你去酒吧接我，沒有顧慮到你的安全，對不起。但我保證，以後不會了。」
我將牙刷塞入嘴中，「隨便。」
反正也沒有以後了。
沈奇自知理虧。
王嬸還沒有來上班，但我洗漱完畢，再出來時，桌上卻已經擺好了早餐。
包子，豆漿，油條，鍋貼，應有盡有。
「吃吧！」
沈奇用自己的筷子給我夾了一個鍋貼。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碗裡的食物。
直到吃完早飯，那鍋貼也依然放在碗碟的一角。
13
我對沈奇的愛意，似乎一夜之間變成了一串串冷冰冰的文字。
一個「形容詞」。
我能看得出來，沈奇在故作平靜。
收拾碗筷的時候，看到那個被我撥到角落的鍋貼，他還是爆發了。
噼裡啪啦
桌上的碗筷被他盡數掀翻在地。
他呼吸粗重，眼圈看起來也有點紅。
「陸綺婷，你到底怎麼了啊？」
我揉了揉腦袋。
看著滿地的狼藉，突然感覺心有點累。
「我沒怎麼，隻是有點累。」
沈奇臉上神色一松，接著一緊。
他走近，伸出胳膊，似乎想扶我。
但像是下意識一般，在他胳膊觸碰到我身體前，我先閃開了。
「那我去休息了，昨晚沒睡好。」
說完我沒看沈奇一瞬間黯然下去的臉色，快步走進次臥。
關門，落鎖。
14
再次醒來時，家裡已經被收拾幹淨，王嬸正在廚房擇菜。
見到我，她笑著問：「夫人今天想吃什麼？還是川菜嗎？」
她臉上神色非常自然，似乎並未看到房子狼藉的畫面。
我點了點頭。
沈奇從主臥走了出來。
見到我站在客廳，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尷尬中又夾著一絲慌亂。
「醒，你醒了？睡了一覺，感覺好點了嗎？」
沒等我回答，又自顧自道：「我這是公司有事，需要緊急過去處理一下，應該會忙很久，今天不用等我回來吃飯了。」
說完，他走近。
輕輕地在我額頭上吻了吻後，走了。
門關上的那瞬間，王嬸便一臉欣慰地看著我。
「夫人？」
她眼睛亮晶晶，「您和先生...和好了？」
我笑了笑，沒說話。
王嬸顯然十分高興，「我就說嘛，先生平常雖然不愛表達，但對您還是很上心的....」
「王嬸，今天做什麼菜？」
我面上帶笑，打斷她的話。
......
中午吃完午飯，我正在書房看東西，手機上突然收到了一封彩信。
點開一看。
發現照片中的沈奇和白清靈胳膊貼著胳膊，置身於家具城。
白清靈臉上帶笑，看著沈奇。
沈奇打量那些家具時，像是在考究什麼東西，一臉嚴肅。
我條件反射地地瞥了一眼，發現這一次腦海裡沒有出現熟悉的文字。
我摸了摸胸口。
那裡還是平靜無波的。
然而，下一瞬，頭卻傳來一陣劇痛。
痛到我眼淚情不自禁地往外流。
痛到我控制不住地悶哼出聲。
不知道過去多久，疼痛漸漸消失。
我的腦海裡也多了一串記憶。
我才發現，我壓根就不是這個世界的陸綺婷。
15
我是陸綺婷。
但也不是陸綺婷。
在我的那個世界裡，我在高考結束那天出了車禍，成為了植物人後，被派發到各個小說世界完成救贖男配的任務。
白清靈，計寒和沈奇，都隻是《戀戀不忘》這本小說裡的角色。
而沈奇則是我的第一任任務對象。
我隻需要救贖沈奇，讓他的結局不至於太慘，讓讀者不至於怨念過深，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我明明可以，以朋友的身份，陪他走過人生一個個黑暗的時刻。
可那時我偏偏選擇了最難的一項。
我看到他甘願為白清靈兩肋插刀的樣子，羨慕了。
心動了。
千不該萬不該，我喜歡上了他。
那之後，每多愛他一點，我在現實世界的記憶就會少一點。
直到有一天，白清靈和計寒領證結婚。
我和沈奇走到一起。
我把自己徹底交給他的那一天，我也被徹底同化，成為一個隻記得自己是「救贖」沈奇的「書中人」。
再也回不到曾經那個世界。
16
那天，直到晚上十一點，沈奇才回家。
他敲響了次臥房門。
「綺婷，我回來了。」
我翻了個身，繼續睡。
他沒有再繼續敲門，似乎走開了。
接下來好幾天，我都盡量避開和沈奇碰面。
他似乎忙於工作，也似乎忙著安撫白清靈，每天也都是早出晚歸。
整整一個星期，我竟然一次都沒看到他。
一個星期後的夜晚，沈奇再次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看到我坐在沙發上，他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未等我動作，便將通紅的臉埋入我懷中。
不一會兒，我聽見一陣抽泣聲。
我愣了愣，這才意識到，他哭了。
「綺婷，你不會像清靈那樣，一直丟下我，對不對？」
我沒回答。
他似乎也不需要我回答。
「為什麼啊，為什麼她一直看不到我。她不舒服的時候，她受委屈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人，永遠都是我。可和計寒相比，我永遠都不是會被她堅定選擇的那一個。」
「為什麼連出軌，她都可以這麼輕易原諒？」
「哈哈哈，到頭來，我還是隻能看著她奔向他，看著他們手牽手從我面前離開的背影。」
「我真的...就是個笑話。」
他哭得更加厲害了。
我從口袋拿出耳機塞入耳中。
半晌，他睜著一雙朦朧的淚眼看向我。
「綺婷，你會永遠留在我身邊，對不對？」
我把他的頭推向一邊。
「睡吧。」
夢裡什麼都有。
17
被我冷淡對待一段時間後，沈奇像是才意識到，有一天，我可能也會成為第二個白清靈。
會離開他。
為了驗證他在我心中的重要性，他開始三不五時地和一些長相、氣質類似白清靈的女孩們傳緋聞。
平均兩三天一個。
第一次，王嬸還會咋咋呼呼地告訴我：先生怎麼又那樣！
當王嬸第三次在網上看到沈奇的緋聞時，她連話都懶得說了。
隻一臉擔心地看著我，「太太，您別太難受。」
我搖了搖頭。
塞一勺子辣椒拌飯進嘴巴，唇齒留香。
飯這麼香，還想他幹嘛。
沈奇就是這個時候回的家。
他打開玄關門的時候，我又往嘴裡塞了一口飯。
嘴巴鼓囊囊，就這麼和他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桌上的飯菜擺得滿滿當當。
麻婆豆腐，宮保雞丁，水煮肉片，以及我已經許久沒吃的酸菜魚。
沈奇看了看滿桌的飯菜，又看了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