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為渣男難過,時黎。」
我點了點頭,手指在工作臺上無目的地擦拭著,過了一會兒才拿起一塊抹布,走到外面的座位上開始擦。
失神片刻,忽然,一道好聽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你好。」
我頭也沒抬,指了指另一邊:「你好,點單去那裡。」
男人輕笑一聲:「我已經點好了,不過,你好像把我的小票丟進了水盆裡。」
什麼?
我看了一眼水盆,剛剛出神,沒注意到桌上的小票。現在那張小票可憐地漂在放抹布的水盆裡,上面的字都被我水盆裡的水泡糊了。
「實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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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略顯為難:「沒什麼大事,隻不過我線下點的單,手機上也沒訂單號。」
「我請你再喝一杯!」
我剛給他點完,拿過去時,卻發現座位旁多了一個人。
賀時川不知為何又回來了。
他看到我,眉頭一皺,轉頭又喊了男人一聲:「哥?」
男人沒否認。
剛剛隻顧道歉,沒來得及看清男人長什麼樣,現在看來,他眉目間和賀時川還真有些相似。
賀時川的長相偏張揚,而男人的長相卻偏溫柔。
賀誠衝我笑了笑:「你好啊,我叫賀誠。」
他修長的手指按在手機屏幕上:「既然認識,這杯不能讓你白請,我把錢轉你。
「我加一下你微信吧。」
我拿出手機正準備掃,賀時川卻忽然擋住了賀誠的微信碼。
「哥,你怎麼會來這裡?」
「來咖啡店當然是來喝咖啡啊,不然呢?你女朋友在外面等你很久了吧。」
賀時川臉色一僵:「哥,你別逗時黎了,她就是一個小女孩,要喝咖啡,我請你們喝。
「更何況,時黎她不加男生的微信,對吧?」
賀時川目光淡淡地看向我。
在一起的這三年,他從不讓我加別的男人微信。
最開始是知道他會不開心,後來是刻在骨子裡的習慣。
我移回目光,平靜地說道:「沒事,那都是以前的習慣了,賀誠哥,我加你。」
賀誠添加好友後,朝窗外看了一眼:「你女朋友不都在等你嗎?時川,還留在這兒呢?」
7
賀時川哥哥的事情我之前知道,聽說他爸媽出去做生意的時候,把他哥哥帶去,把賀時川留在老家。
因此,哥兩個的感情不太好,我也很少從賀時川的口中聽到有關他哥哥的事情。
我隻當這次的事情是個偶然。
賀時川離開後,賀誠沒坐多久也離開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想到今天賀時川不會回來了,我就去在咖啡店旁邊的便利店裡買了個關東煮湊合著吃兩口。
正打算回去時,電話響了。
我瞥了眼來電顯示,按下接聽鍵。
「聽說你最近在做兼職?錢應該賺得不少吧。」
外面開始飄雨,我沒帶傘,用手擋著小雨往公交車站跑:
「姑姑,有什麼事情嗎?」
時梅芳理直氣壯說道:「你奶奶最近身體不好,你回來看下她,順便打點錢過來,家裡沒錢了。」
「上次的學費不是你拿走了嗎?」
她不屑地嗤了聲:「學費那才多少錢,反正家裡沒錢了,你奶奶的病也沒辦法治,哎真可憐,也不知道你爸媽都不要你的時候,是誰把你養大的。」
我長嘆一口氣:「我知道了。」
我找了個屋檐下躲雨,打電話和奶奶街道的一個醫生鄰居確認了,奶奶最近確實身體不太好,去了好幾次醫院。
雖說不是什麼大病,但也費錢。
時梅芳前段時間打麻將又輸完了錢,家裡每天吃的都是一些菜湯,沒什麼營養。
我算了算我賬上現在的錢,咖啡店這個月的錢還沒結,算上的話大概能有七八千,本來這錢應該是要還給賀時川抵學費的。
現在看來,還是得再等等。
天完全黑透,我才回到賀時川的房子裡。
本來不想回去那個地方,但我確實沒地方可以去。
我推門進去,屋內一片黑暗,按了兩下開關,沒有任何反應。
我打開手電筒,把整個屋子的開關都試了一遍,再看了眼跳閘,最後確定是停電了。
我給賀時川發了條消息。
消息剛發出去,就是一個顯眼的小紅點。
他把我拉黑了。
剛剛淋了雨,渾身又冷又湿,我開著手電筒進房間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又去房間收拾好行李箱。
我提著行李箱,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整個人籠在一片黑暗中,我翻遍了手機的通訊錄,最後打通了小瑤的電話。
「小瑤,我可以去你那裡住一晚嗎?」
8
我在小瑤租住的沙發上面湊合著,明明很累,卻一直睡不著。
大約是凌晨三點的時候,賀時川打來了電話。
我有些驚訝,他白天才剛剛警告我不要打擾他的生活,現在這又算什麼?
我握著手機,小心翼翼地走出客廳,到陽臺接通了電話。
電話剛接通,對面傳來質問聲:「你今天沒住那裡?」
「嗯,那邊停電了,住朋友家裡的。」
「你還有哪個朋友?你那些同學,有哪個看得上你的?」
我默不作聲。
不知為何,我似乎聽到電話那頭的重重的呼吸聲。
像是在生氣。
賀時川又說道:「我充上電費了,你現在回來住吧。」
我拒絕道:「太晚了。」
「你外婆需要的錢我幫你給了,你現在可以回來了?」
9
賀時川就是這樣一個人,從小生活優渥,受人擁捧,不喜歡被人拒絕。
所以林宛拒絕他,對他的打擊才會那麼大,這麼多年,他才會對林宛念念不忘。
你說他真的很喜歡林宛嗎?
未必。
如果真的喜歡,他也就不會和我廝混在一起。
喜歡是克制,而並非佔有。
剛開門,我就被一隻結實有力的手扯進屋。
賀時川把我壓在牆上,發泄一般地啃著我的唇:「從哪個男人的屋子裡過來的?」
他掐著我的脖子,質問我:「白天為什麼要加賀誠的微信?」
我被吻得幾乎快窒息了。
賀時川這個瘋子。
我推開賀時川,擦了擦嘴角:「和你沒關系,我們結束了。」
賀時川頭發亂蓬蓬的,衣服也還沒換,應該是剛回來。
原本這個點不應該得償所願和林宛在一起嗎?
看他這樣子,多半是林宛又拒絕他了。
後賀時川抿著唇,無力地靠在牆上。
續就如高中那次,他頹廢不堪。
內那時我會朝他伸出手,說我永遠會陪在他身邊,甚至暗自希望,他能回頭看看我。
容可現在,我真的好累。
關我甚至覺得我堅持的是一個毫無意義的人。
注賀時川已經不再是我喜歡的那個人了。
公「賀時川,我打算走了。」
眾我垂著頭,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說著:
號「你知道外婆身體不好,我打算回老家陪她了。你的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
胡賀時川點了支煙,背靠在牆上:「學校的課呢?」
巴「課已經修完了,畢業典禮我和學校說過了,不參加了,到時候畢業證書也會寄到老家。」
「什麼時候走?」
士「明天下午就走。」
賀時川打量著我,許久,才開口:「行。」
我看向那個房間,因為今天一天都沒有整理,床上還有很多痕跡。
曾經那是我暗自竊喜和賀時川關系親密的證據,如今卻成為刺向我自己的一把刀。
真可笑。
「那些視頻,你想發就發吧。」
「時黎,如果你需要工作,我可以給你介紹,這裡的工資比老家高很多。」
賀時川用施舍一般的口吻說著。
他如今在大城市裡站穩了腳跟,既有背景,又有人脈,前途不可限量。
就連奶奶在電話裡也時常說,讓我和賀時川保持聯系,都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他能幫到我。
「不用了,老家的收入也夠我花了。」
「那作為朋友,明天下午我送你去車站吧。」
我看著他,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行。」
10
和小瑤道別後,我在樓下等賀時川。
賀時川開著他那輛寶馬 4 系敞篷跑車停在租房樓下。
車門打開,從車上走下來兩個人。
「時黎,我和小宛一起來送你。」賀時川挽著林宛的手朝我走來。
林宛衝我甜甜地笑著:
「你不會不歡迎我吧?聽賀時川說你今天要回去,我就和他一起來送你了。」
「不會。」
從剛剛到現在,賀時川的眼神從未有一刻離開林宛。
看來他倆已經和好了。
「時黎,我和小宛也打算回去一趟,她很久沒回去了,我帶她見見我外婆。」
我怔怔看著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我們一起回去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我怕林宛和我住不習慣,回家後能麻煩你陪陪林宛嗎?」
原來是因為這個,才說來送我。
比起賀時川眼中的期待,林宛似乎沒他那麼高興,連笑容都很僵硬。
我冷漠道:「我比較忙,沒空陪你女朋友。」
賀時川似乎沒料到我會拒絕他:「你忙什麼?」
「我姑姑給我安排了幾場相親,不出意外的話,我這次回家是去結婚的。」
賀時川愣了片刻,隨後笑了笑:「既然如此,我更要替你把把關了。」
不知道我是不是看錯了。
我竟然從賀時川的眼神裡看出一絲難過。
11
上了高鐵後,我和賀時川他們的座位雖然在同一車廂,卻間隔著好幾個座位。
這樣也好,清靜多了。
我給奶奶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快回家了,隨後戴上耳機,靠在窗邊,靜靜看著窗外的樹影疾馳而去。
幾個小時的車程,似乎格外漫長。
為了和他們避開,提前了很久就在車門前等,等到車門一開,我立馬衝了出去。
奶奶拄著拐杖在車站門口等,姑姑在旁邊時不時地犯嘀咕。
我衝奶奶的方向跑去。
我已經好久沒見奶奶了,之前寒暑假為了賺夠學費、生活費,沒回家。
「我們小黎瘦了好多。」
我吸了吸鼻子:「奶奶,我這次回來了,就不打算回去了,就在這裡陪著您。」
12
一路上,奶奶都在問我過得好不好,我和之前每次通電話時一樣,和她講了講學校發生的有意思的事情。
吃晚飯時,奶奶才忽然想起來:「聽說小川也今天回來,你們碰上了嗎?」
我撒謊說道:「沒有。」
奶奶擔憂地看著我:
「聽說他帶女朋友回來的,小黎,你對他……」
我搖搖頭否認:「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媽,賀時川有什麼好的,大城市的人哪能像我們這裡的人一樣一心一意啊,你看現在這個女朋友,賀時川肯定也談不久。」姑姑沒好氣地罵著。
我看向窗外,天已經快黑了,這個點,賀時川和林宛應該也到家了。
「對了,小宛,上次姑和你說的那幾個男的,你有空去見見,家裡都挺好的,人也蠻老實的。」
姑姑介紹的我都看過照片,也找朋友了解過,家裡在老家這邊雖然算有錢,但人都是些半吊子。
但此時,為了讓奶奶放心,我還是點了點頭:
「嗯,知道了。」
「行,我把微信推給你,你們聊。」
吃完飯後,奶奶喊我去廚房,遞給了我一個餐盒。
餐盒裡是奶奶做好的紅燒肉。
「小黎,你替奶奶把這些肉給小川帶點過去,他幫了我們不少,你要去謝謝他的。」
「奶奶,他不缺這些。」
「他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我們有沒有這麼做是另一件事情。」
我說不過奶奶,隻好聽話去了。
13
這裡是老舊小區的街道,一家一棟平房,離得近,拐幾個彎沒走幾步路就是另一家了。
賀時川家離我們家很近。
聽說賀時川的父母多次想接外婆到大房子裡去住,或者在老家換一套樓房,至少比住在這快住了三十年的房子強。
但賀時川的外婆念舊,又不喜歡大城市大房子,就喜歡在這裡,和認識的老姐妹們聊聊天,便一直住在這裡。
我剛走到門口,想敲門時,就聽見裡屋傳來一些難以描述的聲音。
賀時川的房間和外面就隔著一堵牆,窗簾緊閉,但窗戶沒關,聲音就這麼清晰地傳了出來。
我頓時覺得有些惡心。
對曾經的自己,對現在的賀時川,都覺得惡心。
但除此之外,我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