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酸痛地從竹馬床上起來時，他正低聲地哄著電話另一頭的姑娘。
我問他對方是誰。
竹馬漫不經心穿上衣服：「我和林宛在一起了。」
那是他高中時期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而我隻是他從未承認過的普通朋友。
他點了支煙，挑眉看我：
「怎麼是這種眼神，難不成你喜歡上我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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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斷電話後，賀時川從床頭櫃裡隨手丟給我一張粉色創可貼：
「把脖子上的紅印遮遮，這是上次小宛受傷特意給她買的，正好還多了一張給你用。」
賀時川話音剛落，我微微一怔，遲遲沒有伸手去拿賀時川遞來的創可貼。
他輕輕撕開包裝，彎腰，指腹輕輕碰到我的脖子。
溫熱的氣息自然地落在我的鎖骨上。
「對了，林宛已經答應做我女朋友了。」
我想躲開，手腕卻猝不及防地被男人扼住。
「時黎，我們認識太久了，你一個表情我都知道你在想什麼。」
昨晚太熱，房間的空調開得很低。
我裝作沒聽見，用被子擋住胸口，低頭撿起掉在地上的內衣。
賀時川扯掉我遮擋的被子，一陣一陣的冷意鑽入骨髓。
被丟在地上的內衣肩帶斷了，根本穿不了。
賀時川從衣櫃裡丟了件新的給我：「穿這個吧。」
「你什麼時候準備的？」
我有些驚訝，他以前從不準備這些。
「上周暴雨那天，小宛來住過一晚，給她備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似有若無地落在我身上。
「不過她沒睡這張床，太髒了。」
我低低垂下眼，輕輕應了聲。
「時黎，這地方留給你，你可以繼續住著，以後我不會來了。」
賀時川伸手輕輕替我擦掉眼淚：「別哭了，哭得我都心軟了。
「其實你挺漂亮的，要不是這麼多年跟我糾纏不清，你也能談個好戀愛。」
我攥緊手心，強忍著難過，卻聽他似笑非笑地問我：
「難不成你喜歡上我了？」
2
我和賀時川從小就認識。
他和他外婆一起住，就在我家旁邊不遠，平常出去買個菜，或者上學的路上，都能碰到。
他外婆和我奶奶是很好的朋友，有時候兩家人一起吃飯，一來二往，我和他的關系也更近了。
他長得好看，對任何人都是一張溫順的笑臉，脾氣很好，對他人的請求也總是答應。
奶奶喜歡他，小區裡其他的小朋友也喜歡他。
從初中開始，我就開始跟在他身後。
他比我大一屆。
隻是因為他外婆說過，我們那條街道有個小女孩曾經出過事，讓他多照顧我一點。
他就會在下課後來我班級門口多等一會兒，跟我一起回家。
一照顧，就是五年。
那時的他，總是那般溫柔禮貌的樣子，替我提著書包，有時許多人打趣我和他的關系，他也都隻是笑笑，沒怎麼生氣。
我第一次見賀時川生氣，是他高三我高二那年。
他來我們班級門口接我，恰好聽到我被同班男生開黃腔，言辭侮辱。
他那時就像轉了性一樣，猩紅著眼抓起地上的磚頭狠狠砸向那個男同學：
「以後再敢對她動別的心思，我就打S你。」
可我後來才知道，他那天的失態不是因為我。
是他暗戀的女生，和別的男生在一起了。
他隻是，湊巧遇到我狼狽的時候，滿腔的情緒無處宣泄，才恰好伸出援手。
再後來，因為林宛，他打架鬥毆，逃課為林宛買她喜歡的唱片，成績直線下降，多次被教導處點名批評處分。
我每次看到他渾身是傷，來接我放學時，我的心都是一陣一陣地刺痛。
你說我恨林宛嗎？
當然恨了。
我一直覺得如果不是他，賀時川還會是我記憶中溫柔體貼的哥哥。
至少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混蛋的樣子。
唇角溢血，眼神可怕。
我曾經覺得林宛拒絕了他，他總有一天能走出失戀的陰影。
可我後來才知道，這不過是我的自欺欺人。
他一直把我當一個沒長大的小妹妹。
直到那天，林宛和大學的男友在一起了。
他喝醉了酒，我去接他時，他把我錯當成林宛吻上了我。
煙味和酒味嗆得我喘不過氣。
第二天醒來，他忽然和我說：「時黎，我們試試？」
不知那時他是有點喜歡我，還是隻是感動，抑或想讓林宛吃醋。
我們在一起了。
我們談過一個月的正常戀愛。
那段時間，每天下課，他都會來教室門口接我。
像是正常情侶那樣逛街、看電影、擁抱、接吻、上床……
我暗暗地高興，覺得他終於不把我當成妹妹了，我和他的關系，終於更近了些。
可分手的那天，毫無預兆。
「時黎，和熟人談戀愛實在太沒意思了，兔子都不吃窩邊草，何況我呢？」
分手的話從他嘴裡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
「我們還是做回老鄉吧，出於老鄉的照顧，這地方你想住就可以來住。」
我沒有拒絕。
因為我無處可去。
父母前兩年離婚了，誰都不要我這個累贅。
奶奶給的住宿費被姑姑偷拿走，在大學最後一年的學費還是賀時川替我墊的。
用他的話來說，我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我們之間更像是交易。
但也是這個交易，讓我勉強還能和他有些聯系。
3
思緒回轉，他挑著眉，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仿佛我喜歡他是一件極其有意思的事情。
「不會被我猜中了吧？」
「沒有。」
我垂下眼否認，擠出笑容：「你追到她了，我當然替你高興。」
脖子上的創可貼像是他的戰利品。
賀時川盯著看了許久，忽地勾唇笑了笑：「看你這樣子，我還真以為你喜歡我了呢。
「本來以為我們會這樣一輩子，沒想到小宛答應我了。
「你應該知道，我一直都喜歡她。」
我平靜地問他：「林宛什麼時候答應做你女朋友的？」
「昨晚。」
我覺得不可理喻：「那你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賀時川不以為然地勾唇：
「我看到消息的時候，你都湿成那樣了，我們畢竟好過這麼久，善始善終總該要的。」
原來昨天晚上他分心看手機，是因為這個。
我忽地笑了起來。
時黎。
你到底為什麼不肯放手。
他走時，把鑰匙留在了門口的櫃子上。
叼著煙回頭看我時，輕笑一聲：
「別這麼看我了，我也挺舍不得你的。」
4
大概是昨天晚上一夜沒睡，我整個人頭疼欲裂。
賀時川離開後，我躺在床上發呆了好久，才慢慢回過神來。
快到中午的時候，和我一起在咖啡店打工的同學打來電話，說今天她異地戀的男朋友來找她，讓我替她頂個班。
「兩杯摩卡，半糖，謝謝。」
熟悉的聲音落下，我猛地抬頭，看到賀時川拿著手機掃二維碼。
比起早上他那副渾不懔的樣子，現在的他眼底溫柔，舉止禮貌。
身上還穿著我給他挑的那件襯衫。
賀時川和我裝作不認識。
我垂著眼，努力掩飾情緒。
聽他偏頭輕聲問著林宛，語氣溫柔：「我沒記錯你的喜好吧？」
女孩輕笑一聲，挽著他的手語氣撒嬌：「對呢，沒記錯，不過——」
林宛拿出手機，對我說道：「他掃他那杯，我掃我這杯，分開刷，不佔他便宜。」
賀時川勾唇，語氣多了幾分寵溺的意味：「好。」
我點了點頭，咬著唇飛速在收款機上操作，恨不得迅速結束。
最後，我把單子遞給賀時川：「這是小票，您收好。」
賀時川隻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陌生得仿佛我們從來沒有過聯系。
也是。
我和他如今的關系，稱不上朋友，用陌生人形容最為合適。
也許是覺得眼熟，離開時，林宛看了我好幾眼。
高中的時候，我偷偷去他們班見過林宛。
但那時的我，剪著極醜的蘑菇頭，皮膚發黃，又瘦又小。
對那樣的我，大部分人都不會有什麼印象。
林宛想了一會兒也沒記起來，隨口問了嘴：「你們認識嗎？」
賀時川淡淡地掃了我一眼：「老鄉，不太熟。」
林宛打趣道：「我還以為是你的哪個前女友呢。」
賀時川掐了下她的臉：
「你還不知道我嗎？從高中以來，我喜歡的不隻有你嗎？」
5
「你沒事吧？我看你臉色很差。」
同事小瑤有些擔憂，往後看了眼排隊的人，還好不多。
我搖搖頭，語氣蒼白：「我沒事的。」
小瑤朝賀時川離開的方向看了眼：
「你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或者，去解決一下你的事情，這邊我替你頂一會兒。」
賀時川以前來這裡接過我下班。
雖然我從來沒提過賀時川和我的關系，但她們和我一起在這裡兼職，多少還是知道一些。
女生總是更能察覺到感情這些抽象事物。
「謝謝。」
我摘掉身上的圍裙，抓起旁邊的一個玩偶追出去。
我不甘心。
我守了賀時川這麼久，他就這麼離開，那我和他算什麼呢？
我走出咖啡店，看到賀時川正拿著手機給林宛拍照。
林宛看到我，微微一驚：「有事情嗎？」
賀時川也朝這邊看過來，有些不悅。
我慌亂地晃了晃手中的玩具：「玩偶，店裡活動，買兩杯，送玩偶。」
賀時川緊緊盯著我。
林宛朝我走來，接過我手裡的玩偶，仔細打量一番，又塞回了我手裡。
「這個玩偶不好看，我不想要，你如果喜歡，就送給你吧。」
她看著我，慢慢說道：「家裡玩偶這麼多，有些玩偶也隻是偶爾來了興趣，就玩玩，你如果真的很喜歡，我不介意留給你，對我來說，這也沒那麼重要。」
林宛說完，衝我笑了笑，又走進咖啡店：
「我去看看咖啡好了沒。」
賀時川和我相對站著。
見林宛走遠了些，他才開口：「時黎。」
他叫過我名字很多次，但唯獨這次，用了警告的口吻：
「其實那段時間無論是誰都可以，你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嗎？
「因為你最乖，我知道你不會把這件事情鬧出去，分開的時候也不會S纏爛打。」
他抬手，撕掉了我脖子上的創可貼：「時黎，如果你想要一個答案，那我告訴你，我不喜歡你。」
他微微彎腰，動作輕柔地碰了下我的唇：「所以，別打擾我們了，好嗎？忘了告訴你，那個房間裡我裝了監控，有許多珍貴的視頻。本來想留著自己看的，誰叫你不夠乖呢？」
「賀時川。」
我嘴唇都在發抖：「為什麼……」
賀時川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說了，最開始我也不是針對你。」
「要怪，也就怪你從一開始就不夠認識我。」
6
林宛拿著做好的咖啡出來。
賀時川走過去，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咖啡：「走吧，還想去哪玩？」
他們有說有笑地從我身邊經過。
「你還真是招人喜歡啊，我前面點單的時候就感覺，這女生喜歡你。」
「老鄉而已，就說過幾句話，我對她沒感覺，說清楚了。」
林宛低低應了聲：「哦。」
下一秒，賀時川吻住她的唇。
就在路邊，他們旁若無人，吻得難舍難分。
我看著窗外這一幕，垂下了眼睛，重新走回了後臺，沉默地開始制作咖啡。
小瑤牽住我的衣角：「要不我讓別人來頂你的班？」
「沒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