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成高中生去酒吧寫作業。
因為太好面子放不開,動作扭捏古怪,被酒吧老板逮了個正著。
老板語氣不善,問我在他的酒吧鬼鬼祟祟幹什麼。
我胡說八道:「對不起啊,我爸今天喝了酒要打我,我偷跑出來想把作業寫完,外面太冷了,我馬上就走。」
頭頂S一樣的靜默。
當天晚上,我在和朋友追逐打鬧的路上,摔斷了腿,在醫院和大哥狹路相逢。
大哥眼含熱淚,咬牙切齒:「你爸打的?」
我支支吾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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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夜裡,我在某音同城刷到了大哥。
還沒來得及欣賞大哥的盛世美顏,大哥猝不及防甩了自己兩個大逼兜:
「我今天暴躁的語氣,差點傷害了一個祖國的花朵。」
01
生活不如意,我每天上網發瘋。
之前網上很流行挑戰網友的奇葩要求。
【去火葬場裝S,快燒的時候跳起來喊:我還活著。】
……
我跟風轉發了這個挑戰。
熱評第一:【偽裝成高中生去酒吧寫作業,大喊你們不學別人還學呢。】
這屆網友是懂怎麼讓人社S的。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當天晚上我扒拉出壓箱底五年半的高中校服,化了個純情小白花妝,揣上《物理高考必刷題》,和好友佳佳一拍即合,直奔市中心的酒吧。
這間酒吧剛開業沒多久,門庭若市,音樂聲震耳欲聾。
佳佳怕丟人,全副武裝,舉著手機跟在我身後。
我穿著脫色泛白的校服,捏著書,畏畏縮縮地混跡在舞池中,那些扭動的人群裡。
在我扭扭捏捏地,即將插進舞池中央,即將摸到麥克風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
「你在我酒吧,鬼鬼祟祟幹什麼呢?」
這聲音低沉有磁性,聲調慵懶,似笑非笑。
我下意識轉頭,便在暗沉的燈光下看見一雙凜冽桀骜的眼睛。
是個社會大哥。
02
大哥的臉輪廓分明,下颌線在半明半暗的燈光底下流暢漂亮。他沒穿外套,黑色的襯衫袖子松松垮垮挽著,露出肌肉堅實的小臂。
有點小帥。
前提是忽略掉他身邊跟著的幾個紋著花臂,壯實得像雙開門冰箱似的肌肉男小弟。
我低頭看看自己孱弱的身軀,又看看小弟沙包一樣大的拳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幽暗Ţų⁷的燈光下,大哥湊近身來瞧我。
「問你話呢。」
聲音在震耳的音樂中,莫名清晰。
人聲吵鬧,燈彩流轉。
我看著大哥的臉和他嚇人的行頭,腿一軟,胡言亂語:「對不起啊,我爸今天喝了酒要打我,我偷跑出來想把作業寫完,外面太冷了,我慌不擇路,我現在馬上就回去。」
「虎毒不食子,他反正不會把我打S。」我繼續補充道。
這一波屬於直接把愧疚值拉滿。
頭頂S一樣的靜默。
在一幫人的注目下,我慢吞吞往外挪。
本以為大哥會就此放過我,誰承想……
幾秒鍾後,那張好看的臉,再度出現在我眼前。
他的視線慢悠悠落在我胸前「城南一中」四個大字上,咬牙切齒地說:「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渣。」
說著,他大咧咧扯上我的袖子:「我送你回家。」
我這下是真的要哭了。
這該S的熱度,不蹭也罷。
03
大哥帶著他羅剎般的小弟,不由分說給我拽出了酒吧,非要送我回家。
佳佳跟在我們身後二十米,遠遠地,像個在夜色裡遊蕩的路人,完全不顧我的S活。
我掙扎:「我自己回去,我爸爸現在改好了,都舍不得把我打S,你看我現在活得好好的……」
沒掙開,大哥漂亮纖長的手指穩穩當當捏住我的手腕。
眼神堅定得可以入黨了。
他真的……我哭S。
看不出來還挺有正義感。
路燈燈光昏暗,月色朦朧。
大哥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和皂角的香氣順著凜冽的寒風,鑽進我的鼻腔:「住哪?」
「……城北建道巷。」
猶豫了片刻,我弱弱出聲。
建道巷在破敗的老城區,挨著菜市場,居住環境極差,經常有酒鬼出沒,倒是符合我現在的人設。
大哥點點頭。
夜已經很深了。
晚風料峭,穿透我身上薄薄的校服,我沒控制住打了個冷戰。
大哥眉頭緊鎖:「你這校服該換了。」
說著,轉頭扒下身後小弟的西裝外套,罩在我身上。
小弟火力挺好,外套熱氣騰騰。
我低頭,一股子雜七雜八的氣味順著熱氣上湧,燻得我兩眼一黑。
「我不冷我不冷。」我連忙擺手拒絕,手忙腳亂就要把衣服脫下來。
「跟我們客氣啥。」
大哥一身反骨,攏攏我的衣領,順手還幫我把扣子整整齊齊扣好。
……
真是古道熱腸。
04
走過三個紅綠燈,眼見著要到建道巷了。
我有點慌張。
畢竟在這裡我沒有房子,也沒有一個酗酒家暴的爸爸,這要是讓大哥知道了還得了。
於是,我連忙表示快到了,剩下幾步路自己能走回家。
大哥不讓,S活要去會會我的人渣爸爸。
「我最見不得有人欺負弱小了。
「家暴有一次就有無數次。
「你要是被打S了怎麼辦?發酒瘋的人最不講理智了。
「我跟你回去,他要是再打你,我一定送他去坐牢。」
大哥絮絮叨叨,漆黑的眼睛在清冷的月光底下,像是一泓緩緩流動的湖水。
繃不住了。
真的繃不住了。
我的眼淚急出來了。
「你不懂,愛能止痛。
「他拳頭上有布洛芬。
「我爸把我打S一定是我身體不夠好。」
我口不擇言。
大哥怔住,大哥的小弟們怔住。
不出意外,都被我的奇葩發言震驚到了。
接下來,在一片古怪的沉默中,他們把我送到巷子口。
05
「你自己回家吧。」大哥在巷子前停下腳步,松開我的袖子。
他最終還是克服心裡那道坎,選擇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我松了口氣,剛要道謝,身上的西服口袋就多了一張名片。
「他打你,你不想報警就給我打電話。
「回去吧。」
大哥嘆了口氣,輕輕拍拍我的肩膀。
我機械地轉過身,就著巷子口昏暗的小燈,慢吞吞往裡走。
「等一下。」
走了沒幾步,他再次出聲叫住我。
「還有什麼事嗎?」我苦著臉回頭,又想哭,早知道就不參加這個垃圾挑戰了。
手心一涼,大哥塞了一沓紙鈔在我手中,他低頭看向我,聲音很輕。
「去換一件厚一點的校服。
「少反思自己,多辱罵別人。」
他的聲音融進黑漆漆的夜色裡,風一吹,仿佛隨時就能消散。
「你誤會了,其實我……」手裡的錢有些燙手,我慌裡慌張想要推回去。
不過,大哥沒給我解釋的機會,擺擺手轉頭就走。
夜色下一群黑衣人,顯得浩浩蕩蕩。
我低頭看看手裡的錢,又摸摸口袋裡名片上燙金的電話號碼,當場想給自己兩個大逼鬥。
什麼人都騙,我可真該S啊。
06
夜色濃稠,整個建道巷像一條平靜的河流,蜿蜒在居民樓投射的陰影裡。
大哥帶著一行人浩浩蕩蕩走遠了,佳佳才從遠處的路燈底下鑽出來。
「真是鐵漢柔情。」和我一起目送大哥的身影消失在巷尾,佳佳順手捻起我的衣角,做作地抹了抹臉上並不存在的淚水,感嘆道。
三秒後,她幹嘔出聲。
小弟忙著混社會,可能真沒有什麼時間洗衣服。
傷感的氛圍倏然被打破。
這個叛徒!
我抬手給了佳佳一個腦瓜崩:「剛剛為什麼不幫我。」
佳佳捂著腦袋,淚眼汪汪:「我剛開始一直在伺機報警,但是後面我發現他不像壞人。」
她揚了揚手機,手機確實一直保持在「110」的界面。
「所以可以不這麼看我嗎?」佳佳維持著柔弱的捂腦袋姿勢。
我龇起的牙收回了一點。
她緊接著補充:「你這樣好像吃了九轉大腸的那個表情包。」
我倆相視一望,我抡圓了胳膊,她拔腿就跑。
然而——水逆的人,永遠不可能隻水逆一件事情。
建道巷這個地方我知道酒鬼多,但我沒想到酒鬼還喜歡隨地亂丟酒瓶子啊!
追佳佳出去沒兩步,腳底一滑,我踩著酒瓶子一個沒剎住車,一下子刺溜出去十幾米。
可以說,除了剛開始的兩步,剩下十幾步沒有一步是自願的。
「砰。」
最後,我腦袋抵著垃圾桶,被垃圾桶強行進行了物理剎車。
倒地的瞬間,我聽見自己腿上傳來清脆的「嘎巴」聲。
生活本就不如意,現在更不如意了。
「你還好吧?」
佳佳小跑著湊到我身邊蹲下。
我面色扭曲,哆哆嗦嗦摸出手機,遞給佳佳。
她下意識接過,認真搖搖頭:「我不玩。」
我兩眼一黑,隻覺得身心都遭到了重創。
「幫我打個 120。」
07
拜那個酒瓶子所賜,我喜提住院小套餐。
不僅摔斷了腿,手掌擦傷,腦袋上還磕了個大包。
住院過程很神奇得不算難捱。
臨床是個下樓梯扭傷腳踝的中年大姐,精力充沛,認識不到三小時就和我嘮開了。
我倆相見恨晚。
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從風花雪月聊到國家大事。
主打的就ťų₍是一個知識面寬廣。
病房大門被推開的時候,大姐坐在我床上眉飛色舞地講她六結六離的情感經歷。
我吊著一條腿「咔嚓咔嚓」嗑瓜子,聽得津津有味。
「媽。」
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打破和諧的氛圍。
我倆雙雙轉過頭。
我手一抖,瓜子「劈裡啪啦」掉了一地。
來的人——正是大哥。
「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
大姐替我抖幹淨床上的瓜子碎屑,扭頭接著指使大哥:「怎麼這麼沒有眼力見,去把地掃了呀。」
我的上嘴皮碰下嘴皮,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
「我兒子。」
大姐看我震驚,貼心介紹:「他叫周耿,妹妹你看是不是一表人才」
周耿見到我也是一愣:「我倆認識。」
他的目光從我磕傷的額頭,慢慢下移,落在我裹著繃帶的手掌,最後定格在我打著石膏,高高吊起的腿上,眼睛微微眯起。
「是你爸打的嗎?」
是疑問句,但是是陳述的語氣。
救命,這下誤會更大了。
08
周耿的拳頭捏得「嘎巴嘎巴」響。
「不是不是。」
我縮了縮脖子:「這真是摔跤摔的……」
「呵。」
周耿冷笑著打斷我的話:「那你頭上這個傷口摔得可真刁鑽。」
確實。
那個鐵皮垃圾桶擺放的位置確實刁鑽。
不知道周耿腦補了些什麼,臉色陰沉得能滴水,冷硬的下颌線緊緊繃著。
我解釋的話被他冰冷的眼神嚇得堵在喉嚨裡。
周耿目光慢慢上移,和我四目相對的瞬間,漂亮的眉毛倏然蹙了起來。
「媽,你摸摸她是不是在哆嗦?」
他語氣嚴肅,有種莫名的威懾力。
大姐聽話地伸手探了探我的頭。
然後——她娟秀的眉毛也蹙了起來,和周耿神同步。
「妹妹你抖啥?」
我不僅抖,還想兩眼一翻,直接裝S蒙混過關,可是眼前這兩道視線過於熱切,讓我無法忽視。
「就就就有……有點冷。」
我大腦中樞系統已經紊亂了,整個人不受控制開始胡言亂語。
大姐和周耿面面相覷。
接著同步抬頭看了一眼空調,29 度。
誰也沒再說話,雙雙陷入沉思。
大姐見多識廣,很快思考出了結果。
她歪著身子,把我腳邊的被子拉起來,蓋在身上,把被角捻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