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說家裡柴院關了隻野狼,誰都不能靠近。
可我卻瞧見裡面鎖的是個小男孩。
我頑劣極了,最愛折磨他。
後來北蕪S士將他擄走,他成了北蕪的皇子。
再後來,大黎皇帝讓我以雲景公主的身份遠赴北蕪和親。
我知道,我這輩子沒辦法善終了。
1.
白日春光好,我在院裡逗弄著哥哥新捉的幾隻小雀,回頭時正瞧見他拍著掌心的灰從後院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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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揮揮手讓手下人先走,才蹲下來安撫我:“景兒乖,哥哥還要入宮面聖,晚些再來陪你。”
他從懷裡摸出一顆糖塞給我,特意囑咐著:“父親前日狩獵,抓了一匹野狼關在柴院裡。那狼兇猛至極,這段日子你可千萬不許到那邊去!”
邊說著,他邊扮作猛獸撲食的樣子“嗷”一聲嚇唬我,我被他逗得咯咯直笑,舉手保證會乖乖聽話,才與他作別。
入夜,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趁丫鬟睡得沉,我提了小燈躡手躡腳來到柴院,還不忘帶著飯桌上故意留的骨頭。
狼是不是和狗差不多,多半也是吃骨頭的。
然而等我踮著腳借著燈光往柴房的窗戶往裡一照,非但沒看見什麼野狼。
還正對上一雙和我一樣漆黑的眸子。
“啊!”
我輕呼一聲,小燈摔在地上。
那是個人。
是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臉上好像有傷,望著我的眼神無比深邃。
“你有吃的嗎?”
他竟然跟我說話了,我下意識摸到了那根骨頭,想了想這東西實在不能給人吃,於是偷偷跑到廚房,找了一塊大馍扔給他。
他也不客氣,撿起大馍狼吞虎咽地就啃起來。
我不敢多做停留,跌跌撞撞就跑回屋去,貼身的丫鬟銀翹正出門尋我。
瞧我滿頭大汗的往後院方向回來,急得一把攔住我:“小祖宗,你是不是去了柴院?”
我連忙搖頭:“姑姑,我是剛剛聽到貓叫,吵得睡不著,就追出來看看。”
銀翹半信不信的將我牽回屋裡,小聲央求著:“將軍不在府上,你就乖乖聽少爺的話,好不好?”
她嘴裡的將軍,便是我的父親,黎國撫遠將軍蘇威。
哥哥蘇丞亦是戰功赫赫的軍中良將,因母親生我生的晚,所以父母從小寵溺我,也唯有哥哥的話我能聽得進去。
銀翹自小帶著我長大,她最曉得隻要搬出蘇丞就能拿捏我。
我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撒嬌讓銀翹念話本哄我繼續睡覺。
本來以為事情就此作罷,但往後的幾日,我見著下人總是端些殘羹剩水的往柴院裡送。
大人們總說,我這個年紀一定要吃得好一些才能長身子。
那柴院裡的人……不也和我一般大麼?
總吃些潲水,吃S了怎麼辦?
於是我便開始偷偷多留一碗飯菜,每每夜深人靜就往柴院裡遞。
柴院裡的人從不和我多話,我先開始還好奇,到後面也習慣了,再不問他。
我喂,他吃,我們就保持著這樣的默契很多年。
直到十年之後,北蕪的S士趁父兄徵戰在外闖進我的家門。
他們瘋了一般砍S了我家的護衛,銀翹護著我躲在衣櫃裡逃過一劫,柴房裡的男孩也被他們劫走。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就是北蕪的皇子,元望。
2.
皇帝聖旨到的那一天,我娘把屋子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
哭的暈過去幾次,郎中扎了幾次針才把她扎醒。
“什麼狗屁皇帝!自己的女兒舍不得嫁!偏要我的景兒去當替罪羊!”
我爹嚇得慌忙捂她的嘴。
哥哥看著我欲言又止,除了嘆氣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我拿著聖旨讀了一遍又一遍,院子裡放著剛送來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珠寶金銀,錦布牲畜,每一樣都篤定了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而今我不是蘇家二姑娘蘇景了。
我是黎國的雲景公主。
將奉旨前往北蕪和親。
“質子是在將軍府丟的,皇上這聖旨下得也不算冤枉……北蕪還算富庶之地,景兒她……”父親試圖緩和氣氛,然話還沒說完,卻又差點被母親一個茶杯砸到臉上。
“狗屁的不冤枉!蘇威,你的心是鐵打的嗎?!北蕪與大黎不過是暫時的平和,景兒受了委屈怎麼辦?!”
我知道父親的心不是鐵做的,但聖旨以下,皇權如此,我們哪有說不的資格?
於是我強忍著眼中的淚水,撲到母親懷裡衝她擠出笑來,安慰她道:“娘,北蕪應該很好玩吧?我相信憑父兄很快就能接我回家的,到時候我抓小羊回來給你好不好?”
“傻孩子……”她顫著手撫我的頭發,而我隻能貪婪的嗅著她身上的味道。
往後我可能再也聞不到了。
娘親哭哭悽悽中,我帶著皇帝準備的豐厚嫁妝來到了北蕪。
好在銀翹不離不棄,成為了我在異國他鄉唯一的親人。
來到北蕪的當夜,我依照著黎國的習俗蓋著紅綢布等待著我未來的夫婿。
可他並沒有把我迎進新房,北蕪皇室在草原上舉辦了盛大的晚會,我就像一尊雕塑被眾人圍在了篝火的中央。
不知等了多久,一支羽箭簌地從耳旁呼嘯而過,將我的紅蓋頭釘在了身後的木樁上。
果然是他。
此刻正舉著弓箭坐在馬背上俯瞰著我。
“你就是元景公主?”
元望挑眉問我,我朝他拘了一禮,算是回應。
他不下馬,就這麼把我晾在人群中。
這算是給黎國的下馬威嗎?
還是單單,給蘇家的下馬威。
一個喝醉的男人從人群中蹿了出來,一把甩掉手上的酒壺就衝到我身邊,堆起滿臉的橫肉向元望大聲道:“世子!這黎國的娘們不曉得伺候男人!不如巴圖魯先替世子教一教她?!”
他沒有任何動作,身旁的醉漢似乎得到了默許,扛起我就要往一旁的毡房裡鑽。
我的呼喊與掙扎沒有任何回應。
鮮血將我的嫁衣染得更紅,男人痛喊著將我摔出去,眼看他猩紅著眼就要朝我撲過來,一柄長刀貫穿了他的心口。
男人倒下之後,我看到了他身後的元望。
他用一種很復雜的眼神看著我,良久,才聽到他向眾人宣告:“日後誰對王妃不敬,就是巴圖魯這般下場!”
他蹲在我身前,將帶血的簪刀又別回我的頭上。
“簪花很美。”
這是哥哥臨行前專門替我打造的。
然後沒等我反應,他便打橫抱起了我,在眾人的起哄聲帶我回了新房。
我於夫妻之事並不開竅,不曉得是不是所有的新郎官於此事都是既粗暴又沒耐心。
那晚元望並不溫柔,好像要把這些年在黎國受的委屈一點一點從我身上挖回來。
直至深夜,他趴在我耳邊用幾乎難以察覺的聲音說了一句:
“為什麼是你?”
3.
第二日醒來,元望早沒了蹤影。
銀翹進來替我梳洗的時候,望著我身上的斑痕竟然哭了。
“小姐,小姐受苦了……”
她是看著我長大的,昨夜那一幕她又何嘗不揪心。
“銀翹,這哪有什麼小姐。”
她抬頭看我,我衝她笑著指了指自己:“我是五公主雲景,記得了嗎?”
丫鬟們端來了溫熱的白酒,說這是北蕪圓房之後的習俗。
大早上就喝酒,我光聞著便感覺胃裡翻江倒海。
“公主千金之軀,怕是喝不下我北蕪的這口酒吧?”
元望提著弓箭來到房裡,語氣裡滿是不屑與輕蔑。
我靜靜瞧著他,沒有出聲,隻是端起白酒來到了他身邊。
“你的呢?”
他斜眼看了看我:“什麼我的?”
“聽說這是你們北蕪的習俗,巧了,我們黎國也有個習俗,叫合卺酒。”
我頓了頓,滿眼溫和的喚他:“夫君,你不陪我嗎?”
他眼裡的鄙夷慢慢淡開,大聲讓丫鬟端來了另一杯白酒。
酒杯繞臂而過,我被白酒嗆得直咳嗽,元望似乎想伸手替我拍拍後背,但才稍一抬手,便又不著痕跡的縮了回去。
他對我,仍然是心有芥蒂的。
新王的婚宴,熱鬧了三五天。
最後一天的酒宴,我換上了元望替我準備的北蕪服裝坐在他身邊。
他不與我多話,隻一個勁的悶頭喝酒。
我則盡著為人婦的職責,替他布菜添酒。
正喝著,一個錦衣的女人提起酒杯來到宴廳中央。
“都說黎國女子能歌善舞,王妃能不能也讓我們開開眼界?”
我不吱聲,眾人跟著開始起哄:“看來王妃是隻有伺候人的功夫?也罷,想來黎國也不過是虛名在外,培養的,也都是伺候人的奴才。”
元望聞言,挑眉看了看她,淡淡道了一句:“多話。”
女人雖噤了聲,但剛剛那番言論已將我架在高處。
我放下筷子,衝元望伸了手:“請借寶劍一用。”
他饒有興致地扔給我一柄長劍,我提劍上前,滿眼寒意的看著臺下眾人,舞曲配合的響起了黎國的節奏,我舉劍在前,迎著樂曲跳起了劍舞。
曲末,我提劍一揮,劍尖直指元望,一旁的侍衛慌忙護過來,元望隻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四目相對,他看不透我,我也看不透他。
我是將門女,劍舞磅礴大氣,賓客的掌聲從稀稀拉拉三兩聲越變越稠密。
滿堂叫好聲不斷,元望也跟著笑了。
他來到我身邊,撫向我肩頭凌亂的發絲:“你剛剛,是想S了我?”
我搖搖頭,朝他湊近了許多,言情真摯:“我是你的女人,與你夫妻一體同心,怎麼可能對你起S心?”
“我的女人?”
他笑出聲來,眼裡已容不下他物。
賓客們識相的退出屋子去,大門一關,原本熱鬧的宴廳隻剩下我與他兩人。
他又來抱我,我緊緊拽著他胸前的衣襟,他見狀不由冷笑了一聲:“怕什麼?”
第2章 2
4
一月有餘,依例送親的隊伍要班師回朝了。
我站在城牆下送別,禮官看著身後不遠處的元望,朝我小聲囑咐:“委屈二姑娘暫且忍耐,待皇上重整騎兵,一定讓你哥哥親自迎你回家!”
我不自覺看向遠處黎國的方向,那裡有我的父母和哥哥,我是想回家,可我不想再有戰爭了。
隻要沒有戰爭,父兄就不用出徵。沒有戰爭,就沒有人會S,他們就可以一直在家陪著母親。
我是無法盡孝了,惟願他們能和和睦睦,陪母親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