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千清楚附近所有寺廟的平安符材質和樣式。
那是曾經不信鬼神的她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拜了多少菩薩為楚清宇求來的。
而昨天那個廉價劣質的平安符,她一定早就分辨出來了,隻是懶得揭穿自己罷了。
他把如此珍貴的愛意,弄丟了。
楚清宇心底的愛意和愧疚再也壓抑不住,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他早就愛上了寧千。
夜幕降臨,楚清宇蜷縮在角落裡哭得聲嘶力竭。
“千千......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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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楚清宇不知道自己已經醉了幾天了,他不分晝夜,隻要有一點點清醒的感覺就立馬重新把自己灌醉。
隻有在幻覺和夢裡,寧千才會是之前的樣子。
看著他的眼神裡,全是毫不掩飾的愛意和依賴。
陳雨菲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楚清宇嘴裡念叨著什麼,身邊散落了一堆酒瓶,另一隻手緊緊抱著一個盒子。
“清宇,你還好嗎?”
楚清宇抬起頭,有些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誰。
“清宇,是我啊,你不是最在乎我了嗎!”
陳雨菲上前把醉成一灘爛泥的人扶起來。
“是寧千拋下了你,是她冷漠無情,你為什麼要用她的錯誤懲罰你自己呢?”
她並沒有察覺到楚清宇變了臉色,還在自顧自說著。
“寧千那種人,從小就自私自利,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因為這麼點小事就鬧離家出走,她不配你為她傷心!”
“小事?千千剛失去了一個孩子,你說是小事?”
“不就是一個孩子嗎?至於這麼小題大作嗎。她這個孩子本來就是為我準備的,不是嗎?”
楚清宇看著陳雨菲雲淡風輕的樣子,酒醒了一半。
他真真切切地意識到自己愛了這麼多年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
“滾出去!”
“你趕我走?!”
陳雨菲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你為了寧千那個賤人吼我?”
話音未落,楚清宇已經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
“你沒有資格說千千不好。”
陳雨菲自從認識楚清宇就被這麼對待過,委屈和憤怒壓下了她心中的恐懼。
“楚清宇!你現在在裝什麼呢!是你跟我說她自私卑鄙,是你說她高高在上!給她飯菜動手腳的人是你,下打胎藥的是你,你憑什麼指責我!”
楚清宇被她的話噎住,一時沒說出什麼。
而陳雨菲卻覺得他是被自己說動了。
“清宇,你醒醒吧,寧千就是不值得你這樣,隻有我會不顧一切地愛你!”
“那你跟顧祈朝離婚,跟我在一起。”
陳雨菲瞬間啞火。
“說啊,怎麼不說了?舍不得顧家的財產是嗎?”
“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陳雨菲上前自知沒理,轉身要走,卻碰掉了桌上的镯子。
啪一聲,玉镯在地上碎成好幾段。
楚清宇僵在原地。
那是寧千的父母留給她的......
楚清宇心裡似乎也有什麼東西跟著镯子一起碎掉了。
他一步一步走向陳雨菲。
“清宇,你冷靜一點!我肚子裡還有你的孩子!”
“孩子?”
楚清宇一腳踹在陳雨菲肚子上,力氣很大,陳雨菲疼得眼前一黑,有血流了出來。
“楚清宇!你別亂來!我肚子裡的孩子姓顧,你不能傷害他!”
陳雨菲裙子上的血和那天寧千喝了打胎藥的畫面重合在一起。
楚清宇有些失神。
那時的寧千該有多疼,多絕望。
“你還有臉說這是顧家的孩子?”
顧祈朝不知道什麼時候破門而入。
“你和他亂搞,我權當不知道,現在連孩子都搞出來了?
陳雨菲狼狽地爬過去拉住顧祈朝的褲腳。
“老公,這是我們的孩子,你救救我!”
顧祈朝一把扯住她的頭發。
“我們慢慢算賬。”
陳雨菲被顧祈朝的保鏢拖了出去,屋子裡隻剩他和楚清宇兩個人。
楚清宇狼狽地跪在地上把摔斷了的镯子撿起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楚清宇惡狠狠地瞪著顧祈朝。
“你裝什麼!你還不是為了跟家裡作對千千一個人丟下,讓她被人笑話!”
“是,我是混蛋,但是我哪兒比得上你啊,是你S了她的親人啊。”
“不,不是的,不是我!”
顧祈朝不搭理他的逃避,蹲在他面前。
“我今天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高中的時候,你被人霸凌,是寧千出手教訓了欺負你的人。”
楚清宇身形一顫。
顧祈朝起身要走,身後傳來撲通一聲。
楚清宇跪在他腳邊。
“我求求你,幫我找到千千好不好?”
8
顧祈朝離開後,楚清宇情緒崩潰,把家裡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一片狼藉中,他看到了繪夢師寄給他的那幅畫。
畫很美,很真切。
就是他夢到的樣子,是他抱著身穿婚紗的陳雨菲熱吻。
可現在,他隻覺得這幅畫刺眼又惡心。
他想撕了畫,顧祈朝的短信就來了。
“我查到寧千有一份繪夢師的工作,你可以順著這個找她試試。”
楚清宇像被雷劈了一樣,許久緩不過神。
剛拿到這幅畫時,陳雨菲笑著跟他說這畫上的他帥氣得不像話,看起來繪夢師很偏心他。
楚清宇猛地回過神。
哪裡是偏心......
寧千為他畫了幾十張畫像,早就熟悉他身上的每一處細節。
隻有寧千,才能畫出最好看的楚清宇。
楚清宇猛地往自己臉上抽了一巴掌。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
我並不知道楚清宇的痛苦和掙扎,此時,我已經拿到了當年楚清宇爸爸動手腳的一切證據。
律師坐在我對面。
“寧小姐,你現在和楚先生還是夫妻關系,如果你要告自己法律意義上的公公,可能不是那麼容易讓他付出代價。而且,如果楚清宇打算為他父親作保,加上他的勢力,我們很可能失敗。”
我深吸一口氣。
“我們不會失敗。我一定會為我的父母討回公道。”
我將楚清宇爸爸告上了法庭。
找到他時,他還在賭場快活,喝得迷迷糊糊。
看到我,他滿臉厭惡。
“寧家的小賤種怎麼在這兒?滾啊!不然我讓你和你爸媽一樣被車撞S!”
我抄起一旁的酒瓶狠狠砸在他腦袋上。
“清醒了嗎?”
他看著我身後的警察,轉頭就要跑,卻因為腿軟而摔倒在地。
“你們要幹什麼!我警告你們,你們毫無理由抓人是犯法的!”
他的反抗完全沒有用,最終,他還是被送上了被告席。
“哼,你現在啥也沒有,還當自己是以前的大小姐呢!我告訴你,等我兒子救了我,我立馬讓他跟你離婚!我看你個破鞋以後怎麼辦!”
我和他一樣,都以為楚清宇會為此針對我。
楚清宇出現在法庭上的一瞬間,他爸立馬來了精神。
“清宇!快,快讓人帶我走!這個賤人要害S我!你明天就跟她離婚,這麼惡毒的女人,留下來也是禍害我們楚家,爸再給你找一個更好的!”
可不料,楚清宇拿出了他和他爸的聊天記錄和匯款記錄。
“寧千說的沒錯,那場車禍就是我們父子安排的。是我爸在車上懂了手腳,當年他購買火藥的記錄,我這裡全都有。還有,我爸在車上跟寧千父母說的話,我這裡也有全部記錄。”
他爸愣了足足半分鍾,才撲過來要打他,被警察SS按住。
“楚清宇!我是你爸!你還是人嗎!”
他沒有搭理已經瘋魔的父親,偏過頭看著我,一字一頓。
“我知道我罪孽深重,無法原諒,願意承受所有懲罰。”
9
楚清宇他爸被判了S刑。
而他自己,因為當時年紀還小,在這件事中所做的事情不多,隻被判了一年。
我走到了父母的墓地。
“爸爸,媽媽,我來看你們了。好久不見啊。我這麼久沒來,你們會不會怪我啊?”
我靠著墓碑,就像小時候倚在他倆懷裡那樣,絮絮叨叨說了好多好多。
“我幫你們報仇了,還有,你們都不知道,你們不在,我被欺負成什麼樣了,你倆在天上看著可著急了吧?不過現在沒事了,我會離他遠遠的,你倆放心吧,好好過二人世界,別惦念著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哽咽得話都說不全。
“我好想你們啊......”
我從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楚清宇。
時間已經過了兩年,我也做了兩年的繪夢師。
半個月前,我接到了一個老奶奶的訂單。
她說,她越老越健忘,隻有夢裡才能看到已經離開的老伴。
可這段時間,哪怕是夢裡,老伴的臉也漸漸模糊。
她怕自己徹底忘了愛人,於是找到我,幫她把夢畫出來。
我在畫紙上畫下了二十歲的她,和她記憶中,那個最完美的男人。
這件事被她的孩子發到了網上,我因此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
後來我接到了一個匿名的訂單。
單主說,那是被他辜負的愛人。
我在紙上畫出來了我自己。
我意識到單主是誰,沒有自己去送畫,卻還是被他找上門來。
“千千,你還好嗎?”
“沒有你,我很好。”
我以為自己早就已經不會難過了,可看到他,我的心髒還是控制不住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我早就把他刻進了靈魂,想要抽離,又怎麼可能不痛苦。
我不想搭理他,他就坐在一邊自言自語。
“千千,顧祈朝把陳雨菲關起來了,她的孩子沒了,自己也失了神志,她贖罪了。”
“那你呢?”
我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
“楚清宇,那你呢?傷我最多的人不是你嗎?”
他呆呆地看著我,過了很久,才輕笑一聲。
“是啊,是我,我也該得到懲罰。”
楚清宇踏著夜色離開了,我沒在意。
兩個月後,我接到了律師的電話。
楚清宇S了。
他把名下說有財產都留給了我。
我去了警局。
警察說,楚清宇喝醉之後開車,直接開進了河裡。
他把車上的東西交給我。
有一枚戒指,裡面刻著我的名字。
還有車裡的導航信息。
他最後想去的地方,是一家花店。
我查了,那是他開的花店,現在,是我的了。
我推開花店的門,帶起來一陣風鈴聲。
店員有些詫異。
“歡迎光臨。”
“這店裡怎麼隻有茉莉?”
“我們老板說,他這店隻為了一個人而開,那人喜歡茉莉,店裡就隻賣茉莉。”
我看著滿室的茉莉花。
“那你們老板還真的不懂做生意。行了,這家店以後就是我的了,把這些茉莉全清出去,該擺什麼就擺什麼吧。”
離開花店時已經黃昏,落日照得滿屋子各式各樣的花美不勝收。
我隨手把戒指拋進河裡。
春日萬物新生,我也不該守在過去。
以後,春和景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