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我每動作一下,都如千萬把刀鈍刀子割肉般的痛苦來臨。
我艱難爬向沈卓陽的書房,在書桌的夾層旁邊,找到了他隱藏的另外一部手機。
桌案上精心雕刻的花燈流光溢彩。
飄然仙鶴展翅欲飛。
那個淺淺的“羽”字還沒有雕刻好。
比起隨便花錢就能送我的煙花,顯然,這份禮物才更加充滿愛意。
我到底是看清楚了,原來我在沈卓陽心中,就像是個跳梁小醜。
隨便用點錢財和甜言蜜語就能打發的逗趣玩具。
比起他心中所愛,我不過是他用來彰顯對畢思羽的愛意的工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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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卓陽給我發來消息:
【剛才是我衝動了,你不該動手打人。
這幾天我帶思羽去芙蓉苑那邊住,你自己在家好好反思一下吧,是不是應該對她說句抱歉?】
我叉掉頁面,拉黑他的號碼。
等待救護車趕來的縫隙,胡亂將行李箱都塞滿。
沈卓陽,我們再也不會有以後了。
一直到我在醫院醒來後,身邊還是孤零零一個人。
這三年,我都處在一個混沌的狀態中。
醫生說,從我的檢查報告單來看,我體內有避孕藥物的殘留,還有一些違禁的成分。
所以我在家中破產後,時常情緒激動,一點就炸,不是我自己不好。
我忽然想到,媽媽去世前一天,還神秘兮兮說有事情想要見我。
可第二天,我準備出門時,卻有噩耗傳來。
一個人生病的時光總是很難熬。
這一晚,我做了一個悠長的噩夢。
夢中的沈卓陽,還隻是個戴紅領巾的小瞎子。
觸及到眼底神經的手術極其高難度,爸爸為了不讓患者們失望,日復一日的重復枯燥的練習和醫學研究。
江城沈家為了讓沈卓陽盡早恢復視力,幹脆直接搬到我們家對面住。
全家人都在眼巴巴盯著我爸爸的學術成果。
沈卓陽就突然成了跟我一起上下學的小哥哥。
後來,哦,這個小瞎子偏偏學習還比我好,我經常被他抓去強行補習功課。
我們一起走過繁盛的梧桐樹下,在跌跌撞撞中一起長大。
我爸爸成功讓沈卓陽的眼睛重見光明。
他也懶得再帶著我補習,越長大,越忙碌。
忙著寒暑假在沈家公司實習,忙著大學中精彩紛呈的辯論比賽。
他意氣風發的站在辯論賽場字字珠璣。
青春爛漫的光影如走馬燈般閃現在我的眼前。
他的參賽西裝不知道被誰剪掉一個大口子。
我在窗前足足做了一上午的手工修補,才勉強在衣服的反面修好一個大蜈蚣,讓表面看不出來明顯的痕跡。
那天,我感冒了,下午沒來得及把衣服送給沈卓陽。
是畢思羽站出來說,她幫我跑腿……
無數交錯的畫面在我腦中閃過。
一會是爸爸在醫院問診時,一堆瘋狂的混子衝上來說我爸爸猥褻班級裡面的女學生。
一會是我們家被不明真相的人上門扔臭雞蛋,媽媽痛苦的捂著心髒倒下。
畢思羽倒在我未婚夫顧墨的懷中:
“我實名舉報林教授,他就是個衣冠禽獸,還要約我去酒店,不然,他就不給我畢業的機會!”
我在夢中哭了一晚上。
驚慌醒來的時候,一個面容和善的小護士在我擦汗。
“你醒啦!你的手機一直在響,應該是你家人在找你,你還是快看看吧!”
我跟她道謝,打開手機一看,是畢思羽。
“林書韻,你自以為被卓陽如珠似寶的呵護著,沒想到他能專門找人來訓練流浪狗嚇唬你吧?”
“你看,這都是他親自發給我視頻哦。”
“這三年,隻要我勾勾手指,他就會想出辦法嚇唬你,看著你被他折磨的也不能睡,我真是暢快啊!”
我忍住心中的惡心,看清楚視頻中我被三隻流浪狗追逐狂吠的狼狽樣子。
畢思羽見我沒有回應,更是發來一段豔色的喘息聲音刺激我:
“你不知道,他剛才弄的人家直不起腰,嗓子都啞了呢!”
“他是不是從來沒在你身上吃飽過啊?”
“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有什麼魅力?
能讓顧墨跟我結婚以後,還能對你心生愧疚!”
“不過,現在,我倒是覺得,如果能第二次再搶走你的男人,也是個十分有成就感的事情!”
我木然起身,買了離開江城的機票。
畢思羽的老家在湖州,去哪裡,我應該會有新發現。
6
沈卓陽開車送畢思羽去寵物醫院的時候。
長街的對面一輛救護車跟他交錯而過。
他沒來由心裡一片慌張凌亂。
畢思羽坐在副駕駛,輕輕哄著委屈巴巴的小狗。
他搖搖頭,一定是他剛才失手打了書韻那一下他才那麼愧疚的。
他也不想對她動手的。
跟她在一起這三年,他時常會有這種淺淡的愧疚。
書韻的世界很容易就會滿足的。
隻要讓她能按時去看望林教授,偶爾跟林母坐在一起織毛衣,她就能乖乖的安靜一整天。
她做飯很好吃,每天早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給他做好工作餐。
真是好笑,公司有食堂,他偶爾也需要通過吃飯跟跟別人交流一些消息。
他並不是很能將所有的愛心便當都吃幹淨。
畢思羽抱著小狗去做檢查的時候。
他就心慌意亂,越想越覺得,書韻跟著他一直都很懂事。
她無論身上多難受,被小區的流浪狗子們嚇得多害怕,也從沒有跟他提過要S掉狗子的要求。
隻是在他懷中哭唧唧,催促他趕緊讓物業給流浪狗們找個救助站送走。
他給書韻發去消息,讓她反思一下自己。
這句話發出去,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有有些矯情。
原本他打算把畢思羽安置在芙蓉苑之後,就回家陪著書韻的。
但三杯酒水下肚,他就渾身火熱,越發不能抵抗畢思羽若有似無的勾纏。
這一晚,他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生猛火氣。
隻想拉著眼前的人重復再重復。
眼前,畢思羽的模樣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變了書韻委屈倒在茶幾旁邊,痛苦的捂著肚子說:“我懷……”
不能,她不可能懷孕的,她每晚喝的牛奶都是他精心調配過的。
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懷孕!
他強忍著心裡的不舍和難過,在芙蓉苑陪畢思羽過了一整天。
衝動過後也就那樣。
這天他越發想念林書韻。
她難得沒有給他發消息,他總覺得心裡堵得慌。
晚上,劉文山給他打電話:
“兄弟,你怎麼舍得讓林書韻一個人出遠門?”
“我老婆今天出差,在機場見到林書韻一個人在登機口附近吃面條?”
“叮咣!”沈卓陽手中的狗罐頭一下子就口翻了,他眉眼狠厲,“你剛才在說什麼?”
“書韻從來沒有跟我說過要出遠門的事!”
“那就奇怪了,她還跟我媳婦說,人在做天在看,我兒子體弱多病要是醫生治不了,就去找大師傅算一卦,沒準是父母造孽……”
“啊!她不會知道什麼了吧?”
劉文山在電話裡面發飆:
“卓陽,你最近怎麼你媳婦了?”
沈卓陽徹底慌了神。
不管不顧,手腳慌張去車庫。
他克制不住全身的顫抖,出發前給自己點了一根煙。
書韻不喜歡煙味,他平常基本不抽,隻有自己壓力過大的時候才偷偷在外面點上一根,調節一下緊繃的情緒。
他開車回去的一路上,隻覺得心裡堵得慌。
從昨天到今晚,他整顆心都難受的厲害。
一到家,入眼便是茶幾前的幹涸的血色。
那樣蜿蜒的血色如一條長蛇,從客廳延伸到書房,再到臥室!
凌亂的衣服歪歪扭扭躺在地上,書韻的皮箱不見了!
書房暗格中的木雕花燈也被她翻出來摔的稀巴爛。
桌案上,還有一張他和畢思羽在寵物店玻璃窗內,熱情相吻的照片。
“書韻,你都看見了?”
他的手一抖,難怪,難怪那天書韻一回家就要趕走畢思羽!
她為什麼會一下子流這麼多血?
她最近生病了嗎?
沈卓陽忍著淚調出來家裡監控。
書韻一個人面色慘白,搖搖晃晃從客廳爬上書房。
然後又收拾好皮箱,一個人捂著肚子在客廳樓樓下哭。
監控中她頻繁擦眼淚的動作深深刻入他眼中。
她昨天是想跟自己說,“我懷……”
沈卓陽把後半句話填上:“我懷孕了,你別走!”
他狠狠給自己一巴掌。
連夜去醫院找林書韻的痕跡。
但書韻的主治醫生曾經是林教授的同事。
隻給他一個白眼,S活就是不肯說出書韻的情況!
“那丫頭跟著你吃了那麼多苦!你對得起老林對你的救命之恩嗎?”
他在一個小護士口中了解到,那個晚上,書韻一個人在病房之中,哭了又哭。
噩夢連天的哭!
“你就是她老公?老婆在醫院做人流,外面的小三全程給你老婆直播你們出軌的聲音?”
“要命了,你要是不喜歡她,就離婚啊!
為什麼要讓外面那個接二連三發消息挑釁你老婆?”
7
沈卓陽一連三天都沒合眼。
畢思羽抱著小狗找到公司時,一臉委屈。
剛好劉文山心裡慌,這三天也窩在沈卓陽這邊出主意。
“卓陽,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分散你的注意力!
當時我如果知道書韻流血了,我一定不會那麼著急讓你送我離開的!”
沈卓陽沒搭理她的話,直直接讓公司保安過來拉走畢思羽。
畢思羽不服氣:“卓陽,你要是喜歡孩子,我也可以給你生一個啊!”
“你給我的那麼多,我一定也會有孩子的!”
劉文山目瞪口呆:
“卓陽,不會吧,你居然睡了別人的老婆?”
“你瘋了吧?不是說,隻要看著她過得好就行嗎?”
“難怪林書韻對我老婆一頓陰陽怪氣,合著也把我看做是你的幫兇啊!”
沈卓陽揉揉酸痛的眉心,揮揮手:
“告訴前臺,以後不要讓這個女人隨便上樓!”
畢思羽不甘心,還在保鏢面前耍賴撒潑。
“卓陽,你不能那麼武斷。
我也不知道林書韻會在寵物店看到我們那麼親密!”
“你不要為了她的錯,來懲罰我!”
她說的振振有詞:
“你忘記了,她一直都在我面前炫耀自己書香世家,大學的時候就聯合室友們一起欺負我!”
“現在,她一定躲在暗處悄悄看著我們相互吵架呢!”
沈卓陽冷酷道:
“書韻一直都很乖巧。
至少,這三年,她守在我身邊,每天都在認真照顧我!”
“她根本沒有你說的那樣青白眼看人!”
劉文山在一邊不由得感慨道:
“其實,我也覺得書韻不錯。”
他想了想還是開口繼續說出自己的想法:
“還記得大學,你參加辯論賽被人剪了西裝的事情嗎?”
“雖然你後面買了新西裝,但林書韻還是花了一上午的時間給你縫補好那件衣服……”
“你住嘴!”
畢思羽眼眸泛紅,精致的小臉上憤怒無比!
沈卓陽握緊了拳頭,再看向畢思羽的時候,猩紅的眼底壓抑不住的暴躁癲狂。
他一字一頓道:
“你、說、什、麼?”
劉文山一臉莫名,撓撓頭:
“沒錯啊,我親眼看見她在比賽後面的空教室,給你補衣服。”
“當時還有小學妹跟她請教那種奶奶輩的縫針手法呢!”
“隻不過,當天她感冒了,就給林母給接走打針去了,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沈卓陽憤恨拳頭重重砸在桌子上,“你騙我?”
畢思羽被他嗜人的目光震懾到,撒腿就想往外走。
被沈卓陽一把抓回來:
“你給我解釋清楚,當年,你不是說,你補好衣服的嗎?”
說來可笑,他作為一個富二代,就沒穿過補過的衣服。
可是那件衣服對他的意義不一樣。
那是沈奶奶生前給沈卓陽親手做的手工西裝。
而他不知道,那種反面縫補衣服的針線活,正式沈奶奶教我的。
當年那場辯論賽,他原本心情很差勁。
但忽然有個小學妹把他的衣服補好了。
他既嫌棄那不甚熟練的手法,又覺得那種感覺特別新奇。
就像畢思羽給他的那種新奇感,不屈不撓,清澈無辜的小白花……
沈卓陽氣的搶了畢思羽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