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新晉狀元郎求娶青梅,不忘舊本。
可放榜前夜,他放榜前夜,他說要娶的人分明還是我。
聽見他和隨從的對話那刻,我終於S心了。
「為什麼不娶三公主?」
「她不過是先帝一個婕妤的孩子,因得聖上垂憐,所以手裡有些銀錢罷了。」
「但現在我缺的不是錢,而是聲名,娶公主,並無助益。」
我徹底心S,什麼也沒說,提早去了遠在洛陽的封地。
可他卻慌了,在洛陽城外苦等三年,隻為見我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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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皇兄的人進來稟報消息時,我手中的杯盞驟然落地。
顧不得別的,我匆匆的跑出去,茉錦跟在後邊,嚷著要給我加件披風。
大殿方向,燈火已經一盞盞滅掉,遠處的鍾聲響起,我這才察覺,宮宴已經散了。
我一下子脫了力,癱倒在殿外的門口。
就在剛剛,皇兄派來的人說,季時書在方才的宮宴上,求了賜婚。
而求娶的人,是曾經同鄉的陳氏。
茉錦過來扶我,我卻避開了她的手,站了起來。
「你先回去。」
我徑直去了大殿的方向,眼淚蓄在眼中不時便要掉落,不讓人看見是我最後的自尊。
可經過御花園的假山時,我卻猛然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好了,不必扶著我,我沒醉。」
我停住了腳步,躲在那顆大樹背後,不敢出一點聲音。
而那邊的腳步和說話聲還在響起。
「公子,你去求了聖上賜婚,那三公主她……」
心跳聲仿佛要貫穿耳膜,一同回應的是季時書的聲音:
「三公主?她隻不過是先帝一個婕妤的孩子,能給我有些助力的,也隻是銀錢了。」
我的心咯噔一聲,而還未從這股震驚中走出來,就聽見季時書的聲音接著響起。
「阿金,這就是你看不透的了。」
「我現在功成名就,前途大好,銀錢怎麼還會缺?」
對方的聲音帶著醉意,連吐字都有些含糊不清,可我還是聽了個明白。
「我現在缺的是聲名,一邊是曾經共患難的青梅竹馬,一邊是千尊萬貴的公主,你說做為新晉狀元郎,迎娶哪一個對名聲更有益?」
我SS的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出聲,就聽見阿金小聲分辯的話響起:
「可是那陳氏根本從未幫過公子,反倒是三公主,為您籌謀出力……」
聲音不大,可在這御花園中已經是足夠清晰。
「而且當年若不是我的那篇文章,她估計早就去那西北,輾轉部落首領的床榻了。」
季時書沒回應,過了很久才呢喃了一句。
腳步聲漸漸遠去,我緊靠著大樹,卻連站都站不久,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向大殿的方向走去,不就是為了找季時書求一個解釋嗎?
甚至我剛才聽見的解釋,要比我自己問真實的多。
可我為什麼還是不S心?
想到這裡,擦幹了眼淚,我重新起身,接著向大殿的方向走去。
不過這次不是去大殿,而是去皇兄的寢殿。
2.
到門口時,皇兄身邊的趙公公連忙迎了過來。
「三公主,陛下正在裡邊等著你呢。」
簡單應了句後,我徑直走進殿中,剛要行禮,就被皇兄制止。
「你打算怎麼辦?」
「若是你看他不順眼,朕將他罷官趕出京城就是了。」
皇兄說著,大有即刻便要提筆下旨的意思。
我搖搖頭,隻見皇兄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無奈的看了我一眼。
「罷了,朕就知道你放不下,賜婚的事我並未一口答應……這樣吧,驸馬他配不上,朕將他賜給你做個面首吧,如何?」
我接著搖頭,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皇兄不是一直屬意在洛陽那邊派遣宗親嗎,洛陽剛剛收復,不如讓我去,也算是安撫民心了。」
還沒等我說完,皇兄就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我:
「去什麼洛陽,那邊不太平,不是已經說好了,給你的封地在江南?」
皇兄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是因為躲著季時書?朕現在就將他S了!」
我緩緩跪到了地上。
「皇兄,不論其他,他確有才幹,例如近來西北的水患,他定有法子治理。」
屋內一片寂靜,半晌,皇兄把我趕了出去。
趙公公在一旁苦臉陪著笑。
「三公主別見怪,陛下這是在考慮了。」
我點了點頭,就見趙公公已經給我安排好了轎子,正在門外等著。
上轎後,過了好一會,剛才哭過帶來的疲憊才襲來。
我不禁分了神。
剛及笈那年,邊疆戰亂,西北部落屢屢挑釁,意圖開戰。
彼時父皇在位,眾大臣提議派遣公主和親,足歲的隻有我一個,父皇平日雖然待我好,可在家國事之中,終究還是要顧全大局。
我並未覺得委屈,甚至已經開始收拾起了東西,就連簪子也磨的鋒利——
若被侮辱,自然不能連累萬裡之外的家國掛心。
可這時,季時書寫了一篇文章。
那時他還是準備參加科舉的書生,文章卻不落後其他功名在身的舉人半分。
他呼籲不能靠退讓來維護和平,大盛子民安居樂業,雖不願意主動挑起戰事,但絕不會讓旁人任意欺凌,更別提讓皇室公主下嫁荒涼之地受辱。
或許文章大部分都是在為國家而著想,隻最後一句為我即將面臨的處境不平,我不必如此在意。
可同樣簡單的一句話,滿朝文武,沒有一人為我多言一句。
這文章一出,極大的鼓舞了士氣,傳遍了大街小巷。
而我的命運也塵埃落定,不必嫁去大齊,還做那萬千尊貴的三公主。
皇兄那時還是三皇子,在封地歷練,聽說我的事後,連夜回來,請命出戰。
也正是那場戰役,皇兄多了不少支持者。
而除了皇兄,我最關注的,大概就是那段時間聲名大噪的季時書……
想到這裡,我心中猛地一陣刺痛。
不知道為什麼,同樣的話,同樣的事實。
那年我若去了西北部落,就像季時書說的,定會被百般欺辱。
可從他的嘴中說出來,不知為何,比從任何人口中說出來都令我心痛。
而且,聲名大躁的事情……聲名,又是聲名。
我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了什麼。
季時書幫我說話,是為了聲名,娶陳氏亦是為了聲名。
曾經與我交好,是因為我對他還有益處。
如今既已有了獨自出頭的能力,我便已經不是他的選擇。
3.
眼角劃過一滴再也蓄不住的淚水,不知不覺中,伴隨著困意,我失去了意識,而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
看了看周圍的裝潢,我這才發現已經回了公主府。
聽到屋中的動靜,茉錦匆匆進來,雖是看著面色如常,但額頭上的薄汗已經出賣了她。
聽著門外明顯的吵鬧,我嘆了口氣:
「發生何事了?」
茉錦支支吾吾,顯然是不想說。
我板起了臉:
「到底怎麼了?」
茉錦面色有些不平,開口就帶著委屈:
「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覺醒來,不知哪來的一群人,圍著公主府咒罵……」
我穿好衣服,帶著茉錦去了門口,可還沒到門口,老遠就聽見了門外的咒罵聲。
「難道是公主就能隨意欺負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嗎!」
「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那女子何等無辜,要被三公主如此刁難!」
我正疑惑,就聽茉錦在一旁開口:
「不知怎麼,您和季公子的事被傳開了,而且眾人都說您仗勢欺人,嫁不成季公子,就去為難那陳氏……」
見我面色平靜,茉錦心裡更加沒底,小心翼翼的又說道:
「不過您放心,已經叫了府衙來驅趕了。」
我點頭做了回應,隨即就回去了。
過了沒一會,外邊傳來了一陣嘈雜的驅趕聲,門外這才安靜了下來。
府裡的嬤嬤過來給我送東西,說是已經浣洗好的衣物。
我讓茉錦拿進來,可衣服剛到我面前,我就看到了那掛著白穗的玉佩。
我的心一陣波動。
放榜前一夜,季時書仍在我的府中向我保證,若是榜上有名,定會迎我為妻,還給了我這塊家傳玉佩。
可如今呢?
曾經的種種相信,映襯的我像個笑話。
我了解皇兄的性子,若是沒有一口回絕,此事大半就會成。
於是,派了個人將這玉佩送到季時書那後,我就開始和茉錦收拾起了東西。
可還沒過多久,季時書就跑到了公主府。
門外的小廝過來稟報,說季時書看著十分著急,手上還攥著我剛剛遣人送去的玉佩。
我本來不想見,可最後猶豫一番後,還是打算把話說清楚一些,免得日後再生許多糾纏。
剛打開門,季時書就猛地走了進來。
「願安,你聽我說,這件事我一定會處理的!」
看著對方那張明明同樣熟悉的臉,我心中卻一陣刺痛。
「不知季大人說的是什麼事?」
我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道。
此話一出,隻見季時書滿臉的不可置信。
「大人?願安,你怎麼叫我大人了?」
第2章 2
我後退一步。
「本宮與大人並不熟悉,本不該相見,隻是近日京中傳聞影響到了本宮,大人此番來若說的不是這件事,那咱們也不必再談了。」
季時書苦笑著,開了口:
「我知道,是我對不住你。」
「這件事實在也不是我所願,陳氏父母與我相熟,聽聞我高中,便一心攀附,我不得不先應付下來,再做打算……」
4.
見我依舊不言,季時書接著開口:
「你信我,我早已想好了法子,等我這些事情處理好,定不會負你。」
我深吸了一口氣,想起昨晚聽到的話,語氣中不知不覺的帶了些情緒。
「那你不要你的聲名了嗎?」
見季時書臉色一白,我自嘲的笑了一聲,轉了個話頭。
「你既已求了和陳氏的賜婚,將來為了不辜負人家,定是要成親的。」
「難道你是想成親後便和離,讓我做繼室嗎?」
話鋒犀利,是我平日從不會做的步步緊逼。
在對方錯愕的神情下,我拿出了剛剛府衙送來的文書。
方才府衙在暗中觀察了一會,在人群中抓了幾個帶頭鬧事的,隻稍微震懾,那些人就把自己知道的吐了個幹淨。
「還有,讓你的未婚妻不要來找本宮的不痛快。」
我和季時書的事,知道人少之又少。
能一下子傳開,又是真假參半的話,必然是其中一個知道的人花了大心思編排。
說完,我轉身就走,季時書立馬要跟上,卻被小廝攔住了。
我深深地嘆了口氣。
或許這些年我是在季時書身上花了不少銀錢,可我應該不覺得吃虧才對。
若不是他帶來的影響,我或許等不到皇兄回來,就已經去那荒涼的地方和親了。
我欠他一次,他負我一次,這也算是扯平了。
但我雖然不會恨他,也必定不會再愛他。
整整一天,我都在收拾去洛陽準備帶的東西。
忙到了天黑,我這才覺得來了困意,而剛打算睡覺,茉錦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
「殿下,季大人帶著那陳氏來了,你可要……」
「不見。」
直截了當地說完後,我重新閉上了眼睛。
一覺醒來,茉錦進來為我梳妝,神情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說了季時書的事。
「季大人在門外守了一夜了。」
我眸子微動,可終究還是沒再說什麼。
那年冬夜,季時書因勢薄被店家誣陷偷了東西,趕出了客棧,是我派人出手相救。
同樣是這道門外,季時書站了整整一晚,隻求我能見他一面,想當面道謝。
可更相同的是,這兩次等待,都是揣了不少心思吧。
梳好妝後,剛要傳膳,門外的小廝就進來通報。
「殿下,宮裡的趙公公來傳旨了!」
我應了一句,然後出了門。
大門打開的那一刻,滿臉疲憊的季時書眼神驟然亮起,連忙拉著正不情不願的陳氏過來。
而下一秒,趙公公的聲音就從他們身後響起。
「呦,季大人和未婚妻也在。」
說著,趙公公給我行了個禮,在季時書疑惑的目光下,掏出聖旨。
「陛下有旨,靜安公主端莊淑惠,廣憂民心,責令去往洛陽封地,賞金百兩,明日動身。」
「謝陛下賞賜!」
我接過聖旨。
送走趙公公後,我剛要回去,就被季時書一把拉住。
我甩開了對方的手,而陳氏仍然一臉憤恨的看著我。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