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氣氛最僵持的時候,許平晏站在我面前。
「爸媽還有大哥,麗萍不懂事亂說話,是她的錯,我代她和你們道歉。」
「對不起!」
說罷深鞠一躬,又遞出一百塊錢。
他背對著我,從前寬敞結實,可以依靠的後背,如今卻成了一堵牆,牢牢擋住我的反抗和掙扎,又一次把我推進漩渦。
「許平晏,你不信我。」
我說得很輕,可許平晏的身子明顯一頓,緊接著慢慢轉過身,失望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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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荊振國是我哥哥,不可能做這種事,他說荊書雅被我嚇到了,我要適可而止,他說爸媽年紀大了,不能讓他們受刺激。
他說:「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說清楚就好了,沒必要見血。」
他說:「麗萍,你和你哥道個歉,這事就過去了。」
我一會看他,一會看爸媽還有荊書雅荊振國,比起我,他們更像一家人。
幸好,這一世我也不再奢望了。
「道歉?可以啊,你們把奶奶的銀手镯還給我,我就和荊振國道歉。」
爸媽不願意,臉色一變,似有若無的目光落在荊書雅身上。
我恍然大悟,衝進臥室翻出她的首飾盒,把銀手镯戴在了自己手上。
荊書雅來不及阻止,隻能眼睜睜地看我拿回自己的東西,恨紅了眼。
「麗萍你太過分了,你就算想要銀手镯,也不該侵犯我的隱私!」
爸媽為她保駕護航,四年前我結婚時說好暫替我保管,如今卻成了我自私自利的表現,他們一口一個我沒良心,上手就想把镯子拽下來。
「書雅什麼都沒有,她當年下鄉不僅錯過了你奶奶的最後一面,連本該給她的镯子都被你拿了,我們隻是物歸原主,你為什麼就不能讓一讓!」
這話說得漏洞百出,可偏偏許平晏信了。
他和爸媽打配合,硬生生把镯子從我手上拽下去,磨得骨頭皮肉疼痛不已, 倒吸一口涼氣。
「麗萍你就讓讓書雅又能怎麼樣,大不了我回去重新給你買一隻。」
他明明知道的,當年我和他結婚,奶奶當著他的面,親手把镯子交給我,他和奶奶承諾過,這輩子都會替她保護好我。
可是他食言了。
爸媽疼愛荊振國,疼愛荊書雅,隻有我,就像多出來的第三隻筷子,毫無用處。
隻有奶奶,她會偷偷把大白兔奶糖藏起來給我吃,也會給我做好看的毛衣,甚至在爸媽不願替我出頭時,奶奶堅定地相信我,把荊振國打了一頓,再三警告。
她總說:「孩子,有些東西強求不來的,你以後一定要好好愛自己。」
前世我耗費半生,才明白這個道理。
如今面對許平晏的勸說,我反而少了歇斯底裡,而是平靜地盯著他,盯著他即將遞給荊書雅的镯子。
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搶走,衝出家門。
身後爸媽瘋狂咒罵的聲音傳來,都沒有影響我分毫。
奶奶說得對,不是我的怎麼也強求不來。
可該是我的,我偏要強求。
這一世,我隻要奶奶的銀手镯。
第5章 5
我沒有馬上回家,而是繞道去了街道辦事處。
要去濱城,需要街道開具介紹信。
辦事員沒有為難,知道我要去濱城工作時,反而贊嘆。
「荊同志厲害啊,不過濱城那地方冷得不行,你工作完就趕緊回來。」
我笑笑沒說話。
準備離開時,卻遇到了農資所的白教授。
「小荊?這麼巧在這裡遇到你。」他左右看看發現隻有我一個人,挑眉打趣,「昨天平晏還特意為你們的結婚紀念日請假了,這小子都當爸爸了還和個毛頭小子一樣哈哈哈。」
「對了,我昨天讓平晏帶給你的芒果好吃吧?那可是所裡剛培育出來的品種,就出了十幾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不給這臭小子哈哈哈。」
聞言,我說不上來心裡什麼感覺。
隻是下意識搖了搖頭。
想起了荊書雅捧著芒果塊暢吃的樣子,想起了許平晏的那句「麗萍想吃還不容易」。
和許平晏結婚的第二年,他從農資所帶回來一顆芒果,眼巴巴捧到我面前,禮禮伸手想拿,卻被他拎回房間,我至今都還記得他當時說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你面前。」那時他雙眼溫柔,光亮差點溢出眼眶,看得我心神蕩漾。
那顆芒果很甜,甜得我和許平晏說:「以後我還想吃芒果!」
他咬了一口剩下的芒果,龇牙咧嘴地問我這麼酸怎麼吃得下去,下一秒握住我的手承諾以後的每一年都會讓我吃上最甜的芒果。
我信了,我相信他會做到,也相信我們的愛情會和芒果一樣越發甘甜。
可現在,我苦笑著坦白:「我沒吃到芒果,他也沒說過這件事,對不起啊白教授,讓你費心了。」
他淡下笑容,精準地捕捉到我的異常,再三斟酌後開口。
「平晏或許是工作太忙給忘了?你們結婚這幾年感情和睦,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是啊,誰能想到當初愛我,連我磨破點皮都擔心的許平晏,最後會把我逼上S路,誰又能想到總把我掛在嘴邊的許平晏,最後卻視我為洪水猛獸。
前世我的不甘作祟,把自己搞得狼狽,總是覺得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他們一定會回心轉意。
卻不懂變了心的人就像壞掉的芒果,有毒。
「沒事的白教授,等以後芒果產量提高了,我想吃多少就買多少。」
說完,揚了揚手上的介紹信:「我馬上就要去檳城了,這幾年謝謝您的照顧,以後我會經常給您寫信的。」
「濱城?!」白教授一臉錯愕,「平晏和禮禮知道了嗎?」
「還沒告訴他們,我希望白教授幫我保密,至少讓我在羊城最後的時間能過得輕松一點,可以嗎?」
下午的日頭不大,微風拂面,吹進了心坎,一陣涼快。
回家的時候已經三點。
我翻出日歷又數了一遍,今天六月十三號,再有八天,我就要離開了。
抱著日歷出神時,我等來了許平晏。
他神情照舊,隻是語氣難掩責備,看向我時的目光變得陌生。
他問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你知不知道你傷了荊振國,要不是我幫你道歉,你說不定要被拘留的!」
「所以你想要我謝謝你?」
他的衣領上突兀地沾上一抹唇印,刺眼又矚目,說話的時候衣領晃動,無聲挑釁。
我被分了心,卻清楚地知道唇印的主人是誰。
這麼迫不及待地宣告,是荊書雅的作風。
抿唇抬頭,對上許平晏壓抑怒氣的眸子,平靜道:「許平晏,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隻知道荊振國活該!」
「夠了荊麗萍!」他猛地出聲,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書雅都說了,這就是一場誤會,是你心思陰暗偏執,隻相信自己,他怎麼說也是你哥哥,你今天真的太過分了。」
我曾在許平晏面前自揭傷疤,得到了他的憐憫和心疼,他和我沆瀣一氣,發誓有朝一日要給我出氣。
現在卻成了我撒謊?
他說我隻相信自己,他又何嘗不是?
荊書雅的話是真理,荊書雅的事最重要,荊書雅的一切被他捧在手心。
我真的受夠了這樣的日子。
前世那些輾轉反側的歲月裡,再沒有人對我伸出援手,我抱緊自己,醒來的時候枕頭都是湿的。
這一次,離開許平晏,離開羊城,一定是我做得最正確的選擇。
第6章 6
隔天,我帶上介紹信去找謝廠長辦調崗手續。
離開的時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指著辦公室外面的大槐樹,一陣感慨。
「麗萍同志,相信你也能像他一樣,迎風招展得償所願。」
謝廠長負手背對我,沒等我反應過來,又問道:「你去濱城,那羊城的房子有什麼打算嗎?」
房子?
謝廠長的話給我提了個醒。
當初為了分到這套房子,我不得不結婚,託人介紹和許平晏認識。
那時我隻覺得他眼熟,卻怎麼也想不到原來他心心念念,放不下的女孩就是荊書雅。
我們約定好結婚一年就離婚。
他答應了。
看向我的目光,認真又誠摯。
婚後我睡臥室,他睡書房,互不打擾,他給足了彼此空間,從不過界,可有時我們又像尋常夫妻一樣,下班一起買菜,一起做飯,一起吃飯聊天。
比起在家被爸媽荊振國為難,在隻有我和許平晏兩個人的家裡,我快樂又自在。
他會給我帶農資所研發出來的新東西,也會在下班途中給我買上一個小玩意。
他說這叫驚喜,並樂此不疲。
「你對其他女同志也這樣嗎?」我沒忍住疑惑問出口,許平晏頓時就笑了。
他長得好,笑起來的時候更甚。
「我以為你不會問我了,可是我很高興麗萍。」
「我隻對你這樣。」
「麗萍,我們是夫妻,我對你好天經地義,我以後也想一直照顧你,可以嗎?」
我晃了眼,腦海裡炸開一朵朵璀璨煙花,噼裡啪啦連他說了什麼也聽不清。
我眨了眨眼,被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感動得不知所措,隻能一遍又一遍地說我願意。
我以為,我遇到了正確的人。
可是……
我苦笑著扯開嘴唇,「房子要留給真正有需要的人,等我離開就把房子收走吧,我應該不會回羊城了。」
六月的天很善變,去時萬裡無雲,回時烏泱泱一片遮得天空灰蒙蒙的。
手續辦得快,以至於看到我早早回家的許平晏放下成見,冷不丁蹙眉問我,語氣冷硬。
「怎麼那麼早就下班了?生病了?」
我靜靜看著他,仿佛從他臉上看到了擔憂。
可他怎麼會擔心我?
我自嘲般笑了笑,沒有否認。
「嗯,身體不太舒服。」
下一秒,許平晏已經放下禮禮,蹿到我面前,握住我的雙臂,肉眼可見的擔憂心疼。
他眉眼微彎,連語氣也軟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問我哪裡不舒服,和之前判若兩人。
「我,我送你去醫院,你多休息幾天,把病養好再說。」
許平晏的態度不免讓我恍惚,可取而代之的是上一世他無情兇狠的對待,還有我悲慘的結局。
腦袋瞬間清醒,我推開他,又後退兩步拉開距離,冷聲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