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口泛起陣陣隱痛。
“我全都記起來了，謝阮，我是你的江敘同學。”
我張了張嘴，放輕了呼吸。
“什麼意思。”
江敘的聲音似乎比剛才更啞了些。
“其實我之前沒有那麼怕水的。”
“別人都以為我是因為愧對程書簡才對水有恐懼，其實不是的。”
“你還記得五年前谷城那場下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暴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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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很多地方都被淹了，恰巧這個時候陳宗華秘密實驗室裡的工業廢水意外泄漏，最後才釀成了無數生靈慘S，居民中毒的悲劇。”
“他當時勢頭正旺，隨便找個替S鬼簡直輕而易舉。”
“隻是他沒算到，我也是受害人之一。”
當年的江敘年少輕狂，哪懂得商界的一些利害關系。
隻記得每晚放學後給小巷口的那個女孩帶幾枚糖果，抄幾份筆記。
那日雨下的大，天陰沉得可怕，就連視線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江敘踩空掉進了水溝，被強勁的水流衝得分不清方向。
隻有身上傳來的痛感和似有若無的血腥味能讓他保持片刻清醒。
很快瓢潑大雨就將他淋了個徹底，不幹淨的水全部滲進口鼻裡。
那日之後，江敘生了很大一場病，也忘掉了部分記憶。
江家給他辦了退學手續，飛往國外進行休養。
原來當初他的不辭而別是有苦衷的。
20
四下寂靜。
我強忍著眼眶的酸意，不讓淚掉下來。
江敘離我隻有那麼兩三米距離，我伸手就能觸到他的臂彎。
我的思緒漸漸紊亂。
盡管我從小經歷著顛沛流離居無定所的日子。
本以為自己早已經看透人間疾苦。
早已經歷各種人間醜惡。
卻還是在親口聽到這些殘忍的真相後感到無比沉痛。
我無法想象江敘經歷了什麼，也沒辦法揣測陳宗華程度的下限。
“所以，你想起這一切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將陳家搞下臺。”
我嘗試向江敘靠近，卻始終沒有勇氣去拉他的衣袖。
隻不過下一秒，他就轉過身來，抓住我的肩膀。
將我禁錮在原地，眸底流轉著鮮明的情緒。
江敘忽然捧起我的臉，語氣認真。
“還因為，他是你的仇人。”
“當年我開車墜入江裡，是因為陳宗華在我的車上動了手腳。”
“如果我不這麼做，就會失控撞上你。”
“我不允許他傷害你，曾經他在你身上種下的苦，我都要他千百倍奉還。”
空氣是苦澀又潮湿的。
我意識到自己有些接不住江敘的情緒了。
此刻的他完全將自己剖開給我看。
整個人瘋狂，熱烈又偏執。
無時無刻不在逼我面對自己的內心。
可我從一開始就是不真誠的，甚至利用他，算計他。
步步設陷，去幫助一個如此喪盡天良的人。
喉頭突然湧上一陣惡心。
我跌倒在地，眼淚沾湿了大半張臉。
聲音很輕，像失去了所有力氣。
“可我接近你的目的並不單純，我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還幫陳宗華那種惡人傷害你。”
“而且，你跟程小姐情投意合……”
江敘蹙起眉峰，打斷我的話。
“我和程小姐隻是朋友。”
“況且，我們的開始是在五年前，不是嗎。”
我噤了聲，低下頭不去看他。
“如果沒有遇見過你，我的病也不可能好。”
“和你相處的那兩年裡，我很快樂，我發現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樂觀的女孩子。”
“我恢復記憶後，腦海裡浮現的第一個畫面就是你對著我笑的模樣。”
“更神奇的是，我的恐水症自那以後就好了。”
“你為我留下的這個日歷，讓我堅定了要找回你的決心。”
“謝阮，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
“這次不要推開我，好嗎？”
不知怎麼的，我的眼圈紅了。
年少時遙不可及的少年突然親口承認喜歡自己。
他忽視我的缺點和欺騙，唯獨偏愛我的優點和善意。
我想，沒有什麼比少女情懷成真更讓人高興的了。
21
我沒有正面回應江敘的感情。
隻是反復告訴他，也許各自安好才是彼此最好的結局。
我如常地生活、工作，怎麼也沒料到江敘會硬生生地往我世界裡闖。
讓我根本沒有逃避他的機會。
他買下來我家對面的那棟樓，每晚拉開窗簾還可以看到不同的LED投屏。
清一色的都是肉麻的情話。
外賣鮮花也再沒有重樣過，我家都快成一個花房了。
我忍不住就笑了。
這人對待感情真是又執拗又老土。
當初誰又能想得到，外表矜貴冷淡的他竟然有著如此古板青澀的內心。
不知道是第幾次上班走神，有電話打進來。
說是江先生為我訂購了鮮花。
我不自覺抿唇，握住手機，內心突然有些搖擺不定了。
周述微察覺到我的異常，他將一杯熱奶茶放在我的桌上，目光暗了下去。
“當年給我們啟動資金的人就是他吧。”
我微微皺眉，怔愣住了。
周述微站在原地沒動，隻是緊繃的身子突然放松了。
語氣也有些如釋重負。
“當時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讓我不要向你透露他的名字。”
“現在看來，你也喜歡他。”
一時間我沉默下來。
不知道怎麼消化周述微短短的兩句話。
江敘那個時候就喜歡我？
“我之前有聽說過你和他之間的事情，那時我隻覺得他為人虛偽又沒擔當，從未出面維護過你。”
“可最近我才發現我小瞧他了。”
周述微笑了笑，面色溫潤。
“沒想到他竟為了你將陳宗華折磨到半S，還專門為你在江灘邊上開了家茶餐廳，為了防止外界捕風捉影，他主動和程家取消婚約淡了聯系，新聞上再也沒有他們的八卦傳聞了。”
“不過他日後要是對你不好，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謝阮，我希望你得到幸福。”
我的雙眼有些失焦。
沒想到那家我喜歡的餐廳竟然是江敘特意為我開的。
他竟然在背後默默為我做了這麼多事。
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陽光渡在周述微的臉上，讓我一陣恍惚。
面對他的坦蕩真誠，我難免遜色難堪。
“對不起，周述微。”
“這一年來多謝你的照顧，真的很感謝你。”
我有些不知所措。
不明的情緒瞬間翻湧。
卻被面前人平緩的嗓音安撫。
“喜歡你是我的事情。”
“相比於和你在一起，我更希望你能開心。”
22
因為周述微的一番話，我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
下班後，我六神無主地在街上晃悠。
思緒在逃避和面對間來回橫跳。
直到我撞上面前人的胸膛才回過神來。
夜晚的谷城依舊燈火通明，細微的蟲鳴聲被呼嘯而過的汽笛聲掩蓋。
江敘一襲棕色風衣走近我身邊，連平日裡幹澀冷冽的氣質都被削弱了些。
雖然數日未見，卻依舊讓我不受控制地心動。
他微微低頭，從口袋裡拿出一條項鏈。
神色帶著詢問。
“可以嗎？”
我僵硬著臉，任由江敘撩開我頸肩的頭發。
呼吸在他的手指擦過我肌膚時靜止了。
然後，鎖骨處傳來一絲冰涼。
低頭，是一條藍色的寶石項鏈。
仔細看，內側還刻著我的名字首字母。
我臉頰燙得厲害。
莫名的，心底的緊張蔓延全身。
夜風好像都安靜了。
“謝阮，這條項鏈我早就想給你了。”
江敘低垂濃熱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眼裡的情感毫無收斂。
他將我的臉抬高，緩慢停頓後，毫無預兆地在我唇邊落下一吻。
很輕，很快。
以至於我反應過來時他的餘光已經從我的唇上移開了。
“當年的我不懂感情，過於清高自負，等我真正看清自己的心時，你卻離開了。”
“這條項鏈是去年跨年夜我特意為你定制的，當時程書簡非要我為你準備一份新年禮物，說來也奇怪，那會我竟還覺得有些羞忿難堪。”
“就連她篤定我喜歡你這件事情，我都第一時間否定。”
“我想，這也許就是情不自禁，做什麼事都想到你。”
“還好，兜兜轉轉，一直都是你。”
江敘字字句句說的鄭重，牽起我的手握緊。
我心口發澀，有些哽咽。
思緒被拉回那個並不美好的跨年夜。
那時得知江敘和程書簡的婚約後，我全身上下涼了個徹底。
連心都是S的，至今我都還記得當時心如刀絞的感覺。
“江敘，我……”
隻是話還沒說完，一旁的草叢裡衝出一個帶著黑色面罩的男人。
他像瘋了一樣，掏出一把匕首就往我身上刺。
我嚇得驚慌失措，尖叫聲破腔而出。
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
我的視線盡數被江敘寬厚的胸膛覆蓋。
隻聽見他悶哼一聲。
下一秒，那個男人就被他踹翻在地。
周圍有人報了警。
那個男人見狀，屁滾尿流地跑了。
我慌亂地跌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地流。
伸手想去捂住那正往外泱泱冒血的傷口，又連忙縮回。
江敘皺著眉頭，還不忘安慰我。
“沒事了。”
我搖搖頭，嘴唇顫得厲害。
隻是一個勁地攥著他的衣擺。
最後江敘被我送到急救室包扎。
親眼看著他纏好繃帶換上藥我才放心。
“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還說不喜歡我了。”
江敘笑著開口，語氣很是幼稚。
我癟癟嘴，小聲控訴他。
“你都這麼老的人了，能不能別逗我。”
江敘挑眉，“嫌我老？”
“你不和我一般大。”
我被堵的說不出話。
看著眼前這個肆無忌憚打趣我的男人。
突然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
他依舊是那個會義無反顧奔向我，選擇我的江敘。
是那個熱烈張揚的少年。
23
江敘的傷口不算深，修養了半個多月就痊愈的差不多了。
警方那邊傳來消息。
上次那個持刀傷人的男子是陳宗華的侄子，現在已經被拘留起來了。
一切事情似乎都已塵埃落定。
隻是我和江敘之間的關系仍不清不楚著。
今天，我照常在廚房給他煲湯。
腰突然被一股猛力收緊。
隨之而來的是男人身上鋪天蓋地的皂角香。
他將頭埋在我的肩頭，啞著嗓子。
“這麼多天，謝謝你照顧我。”
“我已經洗完澡了，什麼時候輪到我照顧你。”
我拿著湯勺的手一抖，紅暈瞬間攀上臉頰。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多想。
總之這話聽起來有些變味。
我強壯鎮定，“先把湯喝了。”
江敘忽然笑了笑。
“哦？把湯喝了就可以照顧你了。”
我神色躲閃，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就連講話也有些磕巴。
“你……你在想什麼呢。”
江敘笑意更深，“我可沒想什麼。”
事實證明，他是真沒想什麼。
隻是露出原本的模樣，耍賴犯渾。
直接了當地就將我抱在腰腹上。
把欲望擺在明面上，動作語言都毫無遮掩。
沒有絲毫羞恥之心。
“被你照顧了這麼久，我的身體素質可是提升了很多。”
“謝阮，今晚要不好好試試？”
江敘抓緊我的腰將我翻了個面。
我嗓子哭得有些啞，連眼睛都被眼淚糊得快要看不清。
他卻直接捏緊我的下巴，遏制住我喉頭即將溢出的哼叫。
“謝阮，我們換下一個姿勢。”
窗簾緊閉著，房子裡卻有股似有若無的麝香。
江敘的汗珠滴在我的背脊上，再被他緩慢舔舐幹淨。
酥麻的快感惹起一串接著一串的顫慄。
“反應這麼大，還說不喜歡我。”
我漲紅著臉，有些缺氧。
“喜……喜歡你……”
江敘半闔著眼，表情看著不真切，卻準確清晰地攻擊到我身體裡最深處的戰慄。
“我後悔了。”
他彎下腰，將嘴唇貼在我的耳邊。
眸光更暗了些。
“後悔當初假裝大度放你走。”
“後悔當初自作聰明不愛你。”
“後悔，把你忘記這麼久。”
夜晚繾綣而漫長。
江敘掐著我的腰，說了一夜的告白。
我感動地流下眼淚，忍不住竊喜。
也許，這就是如願以償的感覺。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