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也有早就看不慣我媽的人，一邊斜眼看我媽，一邊竊竊說著小話。
我哥一臉欣喜，仿佛漲薪的人是他。
我媽的臉色五彩斑斓，她大概慶幸我能繼續給她錢供養我哥，又覺得剛在親戚面前數落我，這麼快打臉很丟面子。
「周總你好，我是 Nova。我很榮幸能得到領導們的認可，公司給出的條件的確令人心動，請容我考慮一下吧。」
直覺告訴我不能同意回去。
「沒關系 Nova，公司領導們都十分認可你的能力，我個人也是很早就非常欣賞你。你慢慢考慮，過段時間我再聯系你。」
這樣說是給足了我面子。
不是讓我考慮好再去找他，而是他主動再來聯系我。
公司大抵是出現了什麼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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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失誤這種不過是說辭罷了，恐怕是有什麼棘手的麻煩解決不了。
放下電話，寂靜的房間炸開了鍋，恭維之音此起彼伏。
我媽的臉色又紅又綠，但我預感她不會輕易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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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箏真是有本事，長得好能力又強，在大城市那邊應該也很搶手吧？」
「就是，咱們家莫箏多優秀，上學的時候學習好，現在專心搞事業。不像有些人，滿腦子配種那檔子事兒。」
說話的是我兩個姑姑，當年我媽離婚後沒少到婆家去鬧。
兩個姑姑當時還在上學，被她鬧得沒法安靜讀書，自那時起和我媽結了怨。
她們說著，意有所指地看向我媽。
我哥莫琛躺著中槍，臉色也不是很好。
我媽面如土色，卻也不服輸。
「事業成功有什麼用？女人還是得有家庭，太強勢的女人不會有男人喜歡，你們看她這麼大年紀也沒見有個對象。」
聽她這樣說，我心裡五味雜陳，隻覺得鼻孔裡的空氣都稀薄了。
這時電話聲又響了。
有了剛才的經驗，眾人連喘氣兒都小心翼翼，有鼻炎的捏緊了鼻子張開嘴，他身邊捂上鼻子連連閃躲。
這次沒開免提，但仍能清晰聽到。
工作時客戶的來電不挑時候，我怕有時環境嘈雜聽不清，通話聲音設置了最大。
「箏箏，身體好些了嗎？咱們結婚的事情考慮得怎麼樣了？」李言溫雅磁性的聲音傳出。
身邊的人不鎮定了。
我媽恨恨地瞪著我手裡的電話，臉色漲得通紅。
我說了聲抱歉，趕忙出去接電話。
回來時，聽他們熱火朝天地討論我，及電話裡聲音動聽的神秘男人，計劃著送我那些弟弟妹妹也都去大城市。
這些親戚都是在小城市土生土長，像當初的我一樣懵懂無知地向往著大城市的一切。
反倒是我媽蔫巴巴沉默坐在他們中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今天本來是慶祝我哥要結婚的家宴，我無意喧賓奪主。
匆匆吃了兩口就離開了。
走前我如約把十五萬打到我哥的卡上。
他說「你這丫頭，都要漲工資了，說十五萬就十五萬呀。」
我沒理會他，身心俱疲地坐上了返程飛機。
電話裡我對李言說見面再談。
回來後還沒等見到李言，Rabia 突然聯系說要見我。
她中文名字是於筱桐。
我和她在職場上拼得你S我活，並無交情。
可她卻說，如果我不見她一面，一定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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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你被裁真正的原因嗎？」
於筱桐籠著披肩，慵懶歪著頭，透過氤氲的香爐煙端詳我。
還是那副拽姐模樣。
「你專門約我過來，就為給我解惑嗎？」
她似無奈又似嘲諷地搖搖頭。
「莫箏，你能走到今天還真是運氣好。」
我聳聳肩，表示隨便她怎麼說。
「我為什麼被裁？」
我想知道原因，人總要S個明白。
項目署名雖不是我的，但上層領導不都是傻子，人事經理給出的裁員理由並不成立。
她遞過來一張照片，正面朝下。
我翻轉過來，「這是——？」
不是我期待得到的答案，而是李言和一個陌生女孩挽在一起的照片。
我懵懂看向對面。
於筱桐翹起紅唇，笑得意味深長。
「這照片裡的女孩是董事長的親孫女，據說對李言一見鍾情。」
我胸口泛起鈍痛，恍然大悟。
有段時間，他對我好到令我惶恐，是補償嗎？
可我還是不太明白。
「董事長的孫女又怎樣，何況董事長他不是那樣的人。」
現實又不是言情小說。
我印象中的董事長，生活中是個隨和的小老頭兒。
有次他突發心髒病，我湊巧幫助過他。
之後他對我很好，還會悄悄給我塞零食吃。
我不相信他會為了孫女一句話就同意開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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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不通你是怎麼活到今天的，你有種清澈的愚蠢。
「除了李言，你對誰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不搞關系也不融入團體，早就有人看你不順眼了。
「你不會以為那些風言風語真的隻是八卦員工的闲聊吧？
「人家對你好一點，你就不計後果將一顆真心捧出去。
「光有工作能力有什麼用？」
是啊，我恍然。
我連相處七年的李言都沒能看清，何況是董事長這種地位的人。
他對我好，說不定隻是把我當個解悶的玩意兒。
「謝謝你，筱桐。」
「哼。」
她仰著下巴傲慢道「李言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我思索片刻說道「我想或許他也有什麼苦衷，我想當面和他談一談。」
我和李言的過去在腦海裡一幕幕閃過，有甜蜜有酸澀。
他如果真想和董事長孫女在一起，又何必向我求婚呢？
「嗤，我再給你看樣好東西。」
這次她拿出了厚厚一包照片，我打開翻看著，腦袋一片空白。
我開始懷疑，印象中李言是真實存在的，還是我的幻想。
照片裡是不同的女孩，和李言親密摟抱在一起。
有的是酒吧門口，有些是酒店附近，有的是少兒不宜。
我的腦袋像是要炸開了一樣，從後頸竄起一股電流。
胃裡翻湧著讓我想要幹嘔。
我感到極度的羞恥和憤怒，但在他人看來，我隻是抖著手將照片放在桌面上。
「別太難過，人人都有助人情結，尤其男人，最喜歡救風塵。」
我扭動僵直的脖頸看向她。
她似有些不忍地垂眼道「你知道為什麼人都喜歡救贖嗎？」
「因為他隻需要給出一點施舍，對方就會感恩戴德地奉上一切，這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不是嗎？」
她的話像是一道靈光，鑽入我的腦海。
「你為什麼，和我說這些？」
她自嘲一笑「人之將S，其言也善吧，我快S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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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時，李言已等候許久了。
「箏箏，你回來啦。去哪裡了，怎麼也不回我消息，我會擔心的。」
他揚起笑，走過來摟著我的肩膀。
雖這樣問著，語氣中卻沒有絲毫責怪。
我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我頭一次覺得，他虛偽得讓我惡心。
他自顧自地說「今天收拾房間時發現了這個，是準備送給我的嗎？跟你說過很多次，有錢你要花給自己，不要浪費錢給我買禮物。」
我愣了一下，看見了擺放在茶幾上包裝精致的禮物盒。
「你說得對，不會再買了。」
就連這塊表，我也不準備送給他了。
「你打開看看好了。」我有些惡劣地說道，再不看就看不到了。
我怕自己心軟，回來路上聯系了二奢店長上門收購，應該一會兒就到了。
他惦記這塊表很久了，公價買不到，找遍其他地方都沒有。
多虧我有客戶認識一位喜歡收集名表的藏家朋友，看在人情的份上願意把這塊愛表賣給我。
看到表的那一刻，他欣喜看向我。
「箏箏，你竟然替我買到了綠金迪。」
小心翼翼拿出表試戴在手上，難得失了穩重淡定，顯得十分少年氣。
我愚蠢的本能仍會因他的反應感到心軟，而理智卻因他的欺瞞和背叛痛苦憤怒。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很難想象這一刻我會有多開心。
門鈴響起，將我從割裂的情緒中驚醒。
高大帥氣的二奢店長揚起微笑「莫小姐，可算等到你了。」
「他是誰？」李言詫異。
「先生您好，我叫時星辰，是星辰奢侈品回收寄賣中心的店長」
「啊，這塊就是莫小姐說的那塊勞力士綠金迪吧？成色看起來還很新，確定要賣嗎？」
他期待地看向李言腕上的手表。
12
李言面上掛不住了，強裝淡然將表取下遞給時星辰，默不作聲地看向我。
多年的人設讓他在外人面前保持體面。
我將時星辰請進來，領他到衣帽間。
「不僅這塊表，還有這些包和衣服，都幫我處理了吧。」
他頓時喜笑顏開，卻也極有眼色地保持沉默，沒有胡亂搭話，
時星辰大包小裹離開後，我卡上多了一大筆錢。
自作多情後的羞恥，劃破了李言君子的外皮。
他惱羞成怒。
「莫箏，你怎麼回事？耍我好玩嗎？
「不是，不就是一份工作嗎？當初還是我介紹你才能進公司，你特麼至於為了工作跟我鬧成這樣嗎？
「我都說了我可以養你，你還想怎麼樣？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個這樣貪心的女人。」
我笑了，掏出厚厚一沓照片摔在他臉上。
「是啊李言，耍我好玩嗎？我說過，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一定要告訴我。」
他懵了，蹲在地上翻看那些照片。
有些甚至不堪入目。
「李言，你真髒，讓我惡心。」
我得抓緊安排個體檢。
我轉身就走，他追上來握住我的手腕。
「不是，箏箏別走，不是你想得那樣，你聽我說。」
李言神色慌張，發型凌亂，失了他最在意的風度和體面。
他是不是，真的很在乎我？要不聽聽他的解釋？
這想法一出，我就甩給自己一個巴掌。
疼痛使我瞬間清醒。
我決不能因為一時心軟，放低自己的底線。
有些時候，退一步不是海闊天空，是萬劫不復。
忠誠是感情不可逾越的紅線，這是我的態度。
13
走過繁華夜景，我又到了那個公園。
曾經的長椅已經斑駁，路燈比以往更加明亮。
我沒有工作，也沒有去處，孑然一身，和七年前一樣。
但一切都不同了。
我在遠離市中心的地方重新租了房。
於筱桐自那天之後斷斷續續地線上找我聊天。
曾經的對手反倒成了朋友。
有她在，我工作和感情的挫折仿佛沒那麼重要了。
她患癌了，就在兩個月前。
我問她為什麼不抓緊去享受一下世界。
她說「不了。這世界縱有萬般好，可我怕享受過，就舍不得走了。」
我強壓下想拉她出去旅遊的想法，問她另一個問題。
「李言的那些照片是誰拍的？」
她有點詫異「你不知道嗎？」
我應該知道嗎？
她說出了一個我意料之外的名字，時逾白。
「那個花花公子？」
時逾白和李言是不同類型的人。
他家境優渥，是個紈绔風流富二代，行走的荷爾蒙。
據說吃喝玩樂的場合少不了他。
女同事裡他的風評兩極分化，保守派認為他太過浪蕩。
開放派被他迷得神魂顛倒，巴不得跟其春風一度。
「他幹嘛這麼針對李言？」
於筱桐發來黑人問號臉「你待在公司都不長耳朵的嗎？他是董事長親孫子哎，隻不過是私生子。」
一言頂萬言，不用說剩下的我都能腦補。
不受寵的私生子，受寵的孫女相中的女婿，一場豪門恩怨就此拉開——
「還有，他喜歡你呀。」
「啥？」
我以為他總找我約飯，是出賣色相打探李言的消息。
「要不說你瞎，這位爺是名副其實的花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雖說花名在外，但潔身自好著呢。
「兩年前他向你表白失敗，還喝醉了酒，你卻偏要咬著屎橛子不放。」
我……
雖然被罵的是我，但是想到李言是屎橛子——
根本生不起氣來，他就是屎！
我猛然想起那次和客戶喝到吐，我從洗手間出來看見時逾白叼著煙慵懶地靠在門口。
他攔住我說「李言不是個好人，跟我吧，我對你好。」
我那時候還以為他隻是例行撩騷，推開他的手沒搭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