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很難接受，我被裁員了。
在我忍痛咬牙喝下幾瓶白酒後，終於拿下了最難啃的項目，結果公司通知我被裁了。
人事經理說是為了降本增效。
他們不知道，公司大半項目都是我談的。
隻是都掛在我那偷偷戀愛的男友名下。
1
很難接受，我被裁員了。
南方冬天陰冷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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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送走醉酒的客戶後，我突發急性胃炎在醫院住了一夜。
幸而終於拿下了這個最難啃的項目，李言知道一定會很開心。
我身體病恹恹，心裡樂顛顛。
恨不得馬上飛到他面前。
不行不行，要給他個驚喜，和那塊勞力士綠金迪一起。
夜裡，我守著輸液的吊瓶不敢睡。
早上吃了點清粥，忍著陣陣胃痛回到崗位上。
我怎麼可能想到，昏頭漲腦到了單位，迎接我的不是慶功會。
是鴻門宴。
「什麼？」我的嗓子突然哽住了。
身體不適，連情緒都變得十分敏感脆弱。
我努力眨眼，盡量不讓自己顯得更加狼狽。
「Nova，你也知道公司每年都會調整人員結構降本增效，這也是為了公司戰略發展做出的調整。」
可惡，都是套話！
我並未落淚，可人事經理卻站起身，將紙巾遞到我面前來。
看似體貼的動作，讓在座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臉上。
好像都在期待看見我掉小珍珠。
「別難過，我們公司今年的效益一般，實在養不起闲人啦。」
人事經理居高臨下望著我，面上帶著慈悲和憐憫。
哈，闲人？如果不是身體不適，我能笑出豬叫。
整個部門大半的項目都是我談下來的。
上有領導安排的工作，下有開奔馳上下班，且善於求助的下屬給我找事做。
這幾年我除了睡覺，幾乎把所有時間都奉獻給了工作。
體檢報告一年紅過一年。
看了眼坐在位子上事不關己的李言，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隻因我的那些成績，明面上不是我的。
2
公司早有準備，辭退補償金迅速進卡，像是生怕我賴著不走。
回到家，一直緊繃著的弦斷了。
我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再睜眼時看見李言擔憂地望著我。
「箏箏，感覺怎麼樣？你發燒了。」
他撥開我腦門上的湿毛巾湊過來，微涼的氣息拂過我的臉頰。
「還好，不那麼燙了，我給你煮了軟爛的鱈魚粥，吃一點吧，嗯？」
他一如既往地溫柔寵溺，悉心照顧我。
仿佛白天會議室裡那個冷眼旁觀的男人不是他。
「你明明知道的，你告訴我為什麼？」我SS揪住他的衣領質問。
這些年我付出了多少，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我不明白，他怎麼能任由那些人明嘲暗諷說我無用，為什麼他沒有為我說一句公道話，哪怕隻有一句也好。
他拇指輕撫我湿潤的眼角：「我的箏箏受委屈了，那些人都是胡說八道的，我的箏箏最優秀了。」
從前每次我在公司受了委屈，他也像這樣哄我。
可這次，我卻沒有被安慰到。
隻感到他在避重就輕地敷衍我。
「李言，求你告訴我，為什麼？」
他溫柔親吻我的嘴角。
「箏箏，我們結婚吧？」
我愣了一下。
沒出息的心動了——
答應他吧，好想有一個家。
可心裡卻有另外一個聲音。
傻子，你清醒一點，這個男人沒你想得那麼簡單。
李言還在說「我們現在結婚要孩子再合適不過了。
「箏箏，你相信嗎？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這些年你工作太累了，你需要好好養好身體。以後我會努力工作養好你跟孩子，你在家什麼也不用管。
「你能力這麼強，你一定是一位優秀的太太。」
他語調繾綣，像是害怕驚擾到我，仿佛我是他的珍寶
望著他溫柔深情的眼，我心生旖旎。
答應他吧？一直期盼著結婚的，不是嗎？
3
「李言，我現在腦子很亂，讓我靜一靜好嗎？」
在我就快要答應他的時候，莫名的不安戰勝了不停叫囂的欲望。
「乖，別多想，好好休息養好身體。」
他替我掖了掖被角，輕手輕腳出去了。
我從沒遇到過像李言對我這樣好的人。
大學畢業，我孤注一擲來大城市，一下車就被深深震撼到了。
後來，我卻再沒心思駐足欣賞繁華都市的盛景。
接二連三的面試失敗令我倍感絕望，我那微薄的盤纏也全花在昂貴的交通費上。
折騰了幾天，我徹底變得身無分文。
白天在烈日下熱汗順著額頭和脊背往下淌，晚上在公園長椅上被蚊子追著咬。
偏偏在這灰頭土臉的時候，遇見了李言。
「你怎麼待在這兒？我上下班路過這裡總能看見你。
「沒地方住嗎？
「城市治安雖好，但一個女孩在這裡露天席地總歸不安全，不如跟我回家吧？」
路燈為他鍍上一層光圈，我想他一定是來拯救我的神明。
我沒蠢到隨便就跟陌生男人回家。
而是我那時候長得太安全，他卻長得很危險。
我不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會對我產生非分之想。
慶幸單蠢的我沒有判斷錯。
他收留我，得知我的經歷後，又內推我進他的公司銷售部做助理。
住在他家的日子裡，他會有意無意指點我，包括但不限於為人處世和穿著打扮。
為了不給他添麻煩，公司沒人知道新來的土妞認識高嶺之花 Dave 李言。
也是從那時起，我對蛻變的渴望，猶如噴發的火山。
我想要離他更近一些，我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拼了命地拔尖。
功夫不負有心人，短短一年時間我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4
領導看中我的能力和外形條件，走哪都喜歡帶上我。沒有人再竊竊私語說我是土妞。
我更是用工作能力和認真的態度堵住了悠悠眾口。
升職後我去了李言主管的部門，我第一次在公司和他站在一起。
有了些積蓄以後，我準備從李言家搬出去。
當晚他在家裡為我準備了酒菜，算是一頓送別飯。
他喝醉了，我扶他回房間，他欺身將我壓在綿軟的被子裡，攫取我的呼吸。
「箏箏」
他口中呢喃著我的名字，沒人這樣叫過我。
我媽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地叫我，學生時期我性格孤僻，也沒有這樣親切稱呼我的朋友。
原來我的名字可以被叫得這樣好聽。
我推拒的手和我的心一同融化了。
早上，他笑得好像有幾分懊惱，然後認真地說「箏箏，我們在一起吧。」
我看見清晨的太陽順著潔白的被子爬上他認真的臉，撲面而來的氧氣使我這個時刻瀕臨窒息的旅人無法拒絕。
這是和他在一起的第七年。
我對他的感情很復雜，他於我亦師亦父亦友，是情人。
可我始終無法當自己是他的情人，我覺得我不配。
他是太陽，我是土妞兒。
他毫不嫌棄地把我從街頭撿回家，他還會給我做飯吃，他對我太好了。
不管我拒絕多少次，他依舊會給我買名牌衣服和包。
他說「我的箏箏配得上最好的。」
他給的這些溫暖，於我來講，過於滾燙。
我不免像撲稜蛾子一樣生出對火的渴望。
有人說愛是常覺虧欠，我總覺欠他太多。
憑這一點，我想我應該是很愛他的。
我不知該怎樣對他好，於是隻能拼命討好。
從分公司到總部，他始終是我的上級。
我做他的左膀右臂，將所有成果拱手奉上。
上層領導想要提拔我，我拒絕了。
夜裡，李言像是瘋了一樣。
說是獎勵我，可我感覺更像是懲罰。
我哭到嗓子都啞了，他溫柔撥開我汗湿的頭發。
輕啄我的鼻尖，說著讓我淪陷的情話。
「箏箏好乖，我們永遠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
5
我一直慶幸，我對他是有用的。
做一個有用的人，是我的執念。
我心甘情願藏在幕後付出。
可漸漸地，隨著公司人員流動，知道我工作能力的人越來越少。
我是花瓶的言論也開始流傳。
「你知道項目部的 Nova 嗎？哎呀，就是 Dave 身邊那個長得很漂亮，去年穿一身高定主持年會那個。」
「她啊，我當然知道。長得好看，身材也好，衣品也是一絕，惦記她的可不少呢。」
「財務聊天我聽了一耳朵，據說她年薪百萬呢。」
「哈，就她？咱們整天累S累活也不過年薪幾十個，果然像網上說，這好工作呀就像 hiv——」
為這些話，我難過許久。
李言知道後說以後不再這樣了。
我說不行，很快就到了崗位變動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對他晉升有影響。
他心疼寵溺地吻住我的額頭，說會加倍對我好，我的委屈便頓時煙消雲散。
這些年，我百分百信任他。
我以為沒有人比我們更了解彼此。
可是經歷這次，他讓我覺得有些陌生。
正當我思緒混亂，手足無措時，媽媽叫我回家，說哥哥要結婚了。
我想著許久沒回去了，便應承下來。
萬萬沒想到，我媽會把我被裁員的事當作趣事講給親戚們。
6
「莫箏真是出息，在大城市待了那麼多年，你們看氣質都不一樣了，越來越好看。」
一眾親戚紛紛附和誇贊。
我媽剜了一眼說話的三姨。
「出息個幾年有什麼用，她從小就倔得跟頭驢似的。」
「早就告訴過她大城市哪有那麼好闖，她非不聽。你看這不是被公司給裁了，灰溜溜回來都成老姑娘了。」
我媽打趣似的笑著，十分欣然地在親戚面前用我的下場凸顯她的遠見。
我在外面不算嘴笨，但每次回家嘴裡都像塞了饅頭，心也堵得慌。
「過兩天我們阿琛的事辦完了，我還得給她安排相親。
「對了，你們有認識的也給她介紹介紹，也沒什麼好挑的，是個男的就行。」
我媽自顧自說著，絲毫不顧眾親戚看向我或可憐或幸災樂禍的目光。
兒時的記憶紛至沓來。
我出生時，父母感情已經破裂了。
我爸不愛我媽了，外頭有了人。
我媽執迷不悟生下我，企圖用孩子拴住我爸。
她賭輸了，我爸沒有回頭。
她無法接受這個結果，隻能把一切都歸結為，我是個女孩。
他們離婚後，我跟在媽媽身邊最常聽到她說「如果不是你沒用，你爸他怎麼可能會離開我？養你真是白費。」
我媽討厭我，但喜歡我哥。
他是我爸的第一個兒子，我爸會和我媽在哥哥面前扮演恩愛夫妻，還騙哥哥說爸媽隻是因為工作原因暫時分開。
他們擔心哥哥會因為父母離異而感到自卑。
哥哥比我大 5 歲，名琛，寓意珍寶。
我滿月那天，哥哥說想出去放風箏。
於是我叫莫箏，莫爭。
我媽時刻提醒我，不要想著和哥哥爭，我生來就什麼都不配。
「媽，行了，別這樣說，箏箏她該傷心了。」
我哥走進來，主角到場，這事總算勉強揭過了。
手機震了震。
是莫琛，問我買房的 15 萬什麼時候給他。
他希望婚禮之前全款買房這事能辦踏實。
「呦，這不是我那大城市的堂姐嗎？不愧是精英白領，穿的都是名牌，還有你這包可真好看，得值好幾萬吧？」
大伯家的堂妹咋咋呼呼又將全場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正在這時，手機響了。
「不會是堂姐的男朋友吧？也不帶回來給大家瞧瞧。」
她大笑著一把搶過去，點開的接通和免提，我的心也隨之提起。
親戚們一臉吃瓜地保持沉默，隻等著電話那頭給他們爆出點新鮮料。
「喂，是 Nova 嗎？我是公司總經理周洵，我代表公司來向你致歉。」
7
「真的很抱歉，由於人事的失職誤將你開除了，我們已經對相關責任人給予嚴重處罰。」他語氣誠懇道。
「公司誠摯希望能將你返聘回來，薪資翻倍。這段時間你受委屈了，之前的補償金你就出去旅旅遊散散心，回來之後繼續負責項目。」
聽到一半的時候，堂妹就已經雙手捧著電話送回我手邊。
眾人看熱鬧的表情也都僵在臉上，驚訝地屏住呼吸盯著我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