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崔恆在一旁看我臉色,不敢說話。
瞧啊,這一家人同仇敵愾。
我倒像是個惡人了。
若此刻我不在,那這裡定然是一番闔家歡樂的場面了。
我忍著惡心將林若蘭扶起。
「你這話說的倒有差,你為崔氏開枝散葉,何錯之有。」
林若蘭詫異的看著我,但很快又換回嬌滴滴的模樣。
我不理她,隻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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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是個好日子,那時迎你入門為貴妾,你看如何?」
「時晏這幾年過的委屈了,也抬一抬他的身份。將他記在我的名下,他也就是崔氏的嫡長孫了。」
崔母難得面色變得緩和,「算你知道輕重!」
崔恆更是驚訝的看著我,不敢相信我說了什麼。
「阿禾,你!」
繼而目光轉為感動,「阿禾,你受委屈了。」
確實委屈,我實在惡心的裝不下去了。
扭頭走出正堂。
12
林若蘭進門之後,我們倒也過了幾天安生日子。
然後,崔府就開始雞飛狗跳了。
起初因「我」克扣林若蘭的吃食,被崔恆「不小心」看見,林若蘭說:「我能進崔府,已是少夫人開恩,每日少些吃食,不打緊的。」
而後,「我」克扣崔時晏炭火,引的他感染風寒。
崔時晏「不小心」當著崔恆的面咳嗽出來,「父親不要生氣,許是我不聽話,母親罰我呢。」
崔恆忍無可忍,前來與我說理。
「阿禾,你行事向來有輕重,若蘭隻是一個嬌弱的女子,你何苦與她計較。」
「況且時晏那孩子說到底是我的骨肉,也是要喚你一聲母親的。」
「你就放過他們母子吧。」
我神色淡然,與從前一樣,「我沒做過。」
13
我原本是不想動崔時晏的。
總覺得大人的錯,禍不及孩子。
但我不曾想這崔時晏,也不是他裝的那樣天真可愛。
一日我在院內賞雪,崔時晏遠遠的指揮著一條狗,徑直的衝向我的肚子。
幸而珠兒為我擋下了惡犬,但也被咬傷。
崔時晏年僅四歲,竟毫不悔過。
「商賈之女生的孩子,怎可與我做兄弟?!」
他看向我的神色滿是鄙夷,「父親隻有我一個孩子便夠了。」
事後崔恆怒氣衝衝到我的房中,「阿禾,時晏才四歲,你為何要他冬日裡罰跪。」
「他縱惡犬要傷我,幸而珠兒擋住。」我試圖辯解。
「時晏自小便被我教養大,言行舉止也如世家大族子弟,斷然是不會做縱狗傷人這種事情。況且他才四歲,能懂什麼?」
我沉默不語,懶得再搭理他。
但我的沉默,似是挑釁了崔恆。
他滿眼失望、痛心的看著我。
「阿禾,你怎麼變成如今這樣善妒,心眼狹窄不能容人!」
「我與你說過多次,莫要將商賈之人的小肚雞腸帶到我崔府。」
而後,他厲聲說道:「阿禾,母親說的沒錯,看來這幾年是我太過驕縱你了,把你縱的無法無天!」
「這崔家,還是我說的算的!阿禾,你的管家之權先交到若蘭手中吧,這幾日你就在家中反思自己。」
「等你什麼時候反思好了,再來找我認錯。」
說罷他抱著「跪暈」過去的崔時晏大步踏出房門。
走到門口,許是覺得自己先前話重了。
又緩了緩聲音,語重心長的說道:
「阿禾,你是我崔府的少夫人,將來的族長夫人,讓你改掉這商賈之氣都是為你好。」
崔恆走後,珠兒氣的眼眶通紅,哭著說道:
「少夫人,少爺怎麼能這樣對你?!」
「想當初他來咱們家提親時,可是發過誓,絕不會讓夫人受半點委屈!」
發誓?
濃情蜜意時,誓山盟海誓是兩人感情的見證。
但感情淡薄時,曾經的誓言,若你再提起。
就是不懂事了。
14
經崔恆訓過之後,我一改往日舊習。
開始頻繁關心林若蘭母子生活起居。
崔恆對我的改變很是滿意。
「阿禾,這才是正房娘子應當的模樣,你莫要怪我之前兇了你。」
我低頭喝茶,並不答話。
差不多,可以動手了。
15
我走到崔時晏房中,看他習字,餘光撇見了他桌邊的玉佩。
門外腳步聲響起。
我疑惑的拿起桌上的玉佩,「這玉佩不是我的嗎?你從哪裡來的?」
我將玉佩握的緊,他看不清晰,隻當還是他的那個。
他褪去平日裡裝的嬌憨可愛,用一股鄙夷的眼神看著我。
「這是我娘給我的玉佩,你一個商賈之女,可別看到什麼都像是你的。」
說罷他便伸手過來搶,而我偏不放手。
我到底是個大人,崔時晏力道不如我。
搶奪之間他險些摔倒。
此時,一個人影匆忙趕來將我推開,扶起崔時晏。
其實崔恆並未用多大的力。
可我仍舊借力連連後退,猛地將肚子徑直的撞到桌角,而後跌倒在地。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也提前喝了藥。
但肚子傳來的劇痛還是讓我忍不住的哭喊起來。
「啊!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好痛!」
崔恆很快反應過來,連忙讓下人找府中的大夫。
崔時晏更是愣在原地,慌張的將手中的玉佩拿出來跟崔恆解釋。
「父親,這是小娘給我的玉佩……」
當他看清手中的玉佩時,嚇的直接甩在地上,「怎麼會是這個!這不是我的!」
當然不是他的。
我讓珠兒特意將我與崔恆定情的玉佩和他原有的掉包。
崔時晏驚慌的想和崔恆解釋,「父親,不是這樣的,父親!」
崔恆看著地上被崔時晏摔碎的玉佩,眼神冷的嚇人。
他不再言語,立馬將我抱回房中。
身後傳來崔時晏的尖叫聲,「血!地上好多血!」
崔恆,我就是要你親手S了自己的孩子。
你這雙手上的血,永遠洗不幹淨。
我要你今生今世,日日夜夜悔恨!
第三章
16
當我醒來時,崔恆趴在我的床邊。
「阿禾,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他眼睛通紅,顯然是哭過。
我不會再有孩子了。
但戲還得演下去。
我崩潰大哭,哭的梨花帶雨。
「我不信,你去請府外的大夫給我看診。」
崔恆拗不過我,隻能派人去請。
一旁的崔母臉色變幻起來,但無人發現。
大夫為我診脈後猶猶豫豫。
崔恆隻當他是不敢說我孩子沒了。
收起情緒,平靜的說道:「大夫,你就實話實說吧。」
見崔家少爺如此豁達,大夫倒是有了膽氣。
「少夫人孩子確實沒了。」
「但要緊的不是這個。」
大夫的話,讓崔恆皺起眉頭。
「少夫人身中慢性毒藥,若無此次意外,待成產之時也會是一屍兩命。」
「而且……此次少夫人落了胎,因毒素入體,今後恐怕再也無法生育。」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的落根針都能聽見。
在我之前的鋪墊下,崔恆很快便想起崔母給我的補藥。
他臉色漲紅,手握雙拳不停顫抖,聲音嘶啞的質問著崔母。
「母親,何至於此!」
我的戲份已經演完,無事的躺在床上聽著他們母子的對話。
是啊,何至於此。
崔母一開始心虛,後又強撐著自己直視兒子的目光。
「何至於此?」
「你讓一個商賈之女進我崔府,已是讓崔府的顏面掃地了,還多次為了她頂撞我。」
「我偷偷給她吃了七年的避子藥,沒想到她竟還是懷上了。」
「我崔府的血脈,絕可不能讓商賈這樣低劣的血液玷汙!」
「兒啊,憑你的身份地位,什麼樣的女子找不到,你就非要這樣一個卑賤的女子嗎?」
崔母將遮羞布撕開,真相赤裸裸、血淋淋甩到崔恆臉上。
他崩潰、憤怒、發瘋、大叫,都無濟於事。
因為無論崔母做了什麼,她永遠都是崔恆的母親。
血脈相連。
17
我落胎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父母的耳中,他們連夜趕來。
母親抱著我大哭,阿弟也在一旁抹眼淚。
「我的兒,你怎麼變成這樣。」
我輕聲道:「母親,我要和離。」
崔恆跪在我的床邊,哭著說道:
「阿禾,你說什麼呢?即便沒有孩子,我們也要做一輩子的夫妻。」
有父母在,我不想再裝了。
我別過頭,多瞧他一眼我都覺得惡心。
父親見我的憔悴的模樣,眼眶也紅了起來。
他挺起脊梁,厲聲痛斥:
「你們崔氏既瞧不起我們商賈人家,那我們兩家就此和離,不再相見!」
崔恆發了瘋似的,跪著爬到我父親腳邊。
「嶽父,以前是我們崔家不對。」
「我發誓,今後不會再讓阿禾受半點委屈。」
父親面若寒霜,嫌惡的低頭看著崔恆,「這句話,你在求娶我們家阿禾時,已經說過了。」
「但你沒有做到。」
若目光能S人,父親怕是已經S了崔恆百遍。
隨後父親轉頭面相崔父、崔母。
「你崔家先是不顧世家名聲,偷養外室。」
「而後寵妾滅妻,為了庶子,謀害嫡妻腹中孩子。」
「我雖是商賈人家,但憑著這麼多年經商結交的人脈,拼著這一條命,也能將一紙狀子遞到御前。」
「哪怕你們是崔氏一族,陛下斷然沒有縱容之理!」
崔父、崔母此時也開始心虛,立馬吩咐下人寫和離書。
「不行!我與阿禾不能分開!」
崔恆見求我父無望,又跪到我的床前,不斷哀求我。
他身為崔氏嫡長子,行事素來風度翩翩。
從未這樣發狂,渾身顫抖,跪著求我不要離開。
恍惚間想起昔年在酒樓裡的他,一襲藍衣,一把紙扇。
「阿禾性格堅韌,與我所見女子皆不相同。」
轉念又想起他護著林若蘭的模樣。
「阿禾,你行事向來有輕重,若蘭隻是一個嬌弱的女子,你何苦與她計較。」
我看著這張撫摸過無數次的臉,一個字一個字的回他。
「崔恆,你親手SS了我們的孩子。」
「我們和離吧。」
我的話仿佛是壓S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虛弱無力的攤在床邊,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自語。
「我沒有SS自己的孩子,我沒有……」
18
阿弟收起籤完字的和離書。
不知從哪裡掏出一件狐皮大衣,一腳將床邊的崔恆踹開。
把我渾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打橫將我抱起身。
崔恆反應過來哀求著,「至少,讓阿禾修養好了再走。她才小產不久,後面還要解毒……」
阿弟抱著我,頓住腳步。
上下打量著崔府和崔府的人,有暗自欣喜的崔父崔母,有縮在一旁的林若蘭母子。
「這崔府烏煙瘴氣,四處都是妖魔鬼怪,實在不是人呆的地方。」
說罷,抱著我大步踏出房門。
19
回家後,父親安慰我。
「做我的女兒,成婚生子都是不是大事,我隻希望你開心。」
「從此之後你便跟著我經商吧,家裡的產業日後都是你的。」
這是離經叛道的說法。
我遲疑的看著阿弟,他才應該是家產的繼承人。
阿弟倔強的仰起頭。
「我是定然要考取功名的,才沒有心力打理家中鋪子。」
隨後又惡狠狠道:「哼,我倒要讓那崔氏看看,我商賈之流的血脈,也能登高望遠!」
阿弟倒也不是在說大話,他自小聰穎,喜讀詩書。
十二歲便成了秀才,這幾年更是越發長進了。
20
三年後。
我本就有經商的天賦,隻是為了崔恆,我才深居於家中,做一個「有教養」的女子。
現在,我的人生隻為自己而活。
三年裡,在父親的教養下,我將家裡的產業擴大了整整一倍。
父親也逐漸放權,家中大小事務皆由我負責。
便是京中也有不少我家的酒樓。
已經很久沒人叫我阿禾,他們都叫我禾老板。
阿弟不負眾望,被皇上欽點探花。
阿弟回家說,他被欽點探花時,崔恆父子正在場。
他當場直言,「謝陛下欽點,看來我等商賈之家的血脈,也是能登考場,中探花的。」
他在家中興高採烈的描繪著崔恆父子的臉色。
21
我經商三年,朋友遍布天下。
也有不少崔恆的消息傳入我的耳中。
自我走後,崔恆傷心欲絕,在家發瘋。
說是離了我,他要絕食自盡,不想再活。
崔母心疼的要命,林若蘭也每每勸誡。
但不出十日,崔恆便餓暈倒了。
許是臨近S亡,他醒了之後倒開始老老實實吃飯,決口不提餓S自己這個念頭。
轉而他又搜羅天下好物,不要錢似的往我家送。
一日一封悔過書。
我全部都原封不動退回。
再後他又要登門致歉,我直接隨父親外出談生意,讓他撲了個空。
一來二去的,他也折騰不動了,整日窩在家中。
但奈何家裡也不讓他休息。
我走後一年,便有一男子登門,說要將自己的兒子帶回家。
崔恆細細查問才知,崔時晏是這個窮書生的兒子。
林若蘭當時與窮書生偷情有孕,不敢告知父母,又恐窮書生無力撫養孩子。
故而給孩子找了個有錢的爹,且根本沒有與窮書生斷聯系。
但我與崔恆和離後,崔母極度寵愛崔時晏。
窮書生擔心自己兒子真沒了,於是登門要求崔氏還子。
崔恆才恍然大明白,他這幾年竟是養了別人一家三口。
氣的當場吐血。
崔母痛哭,扭打著林若蘭。
「都怪你這賤人,害的我的嫡長孫胎S腹中,害的我兒斷子絕孫啊!」
崔恆氣不過,與窮書生扭打起來,竟不小心失手將他打S。
崔父使了不少銀子和人脈才將崔恆從牢獄中拉出。
這時,一直不甘屈於人下的崔家二房趁機將崔恆之事告到崔氏族老面前。
崔父被崔氏一族革除族長之位。
崔母又急又氣,怒急攻心,暈了過去。
纏綿病榻半年有餘。
22
阿弟得了探花,那便是要在京城為官的。
我們舉家遷居京城。
出發前母親猶猶豫豫,有話不敢講,怕引的我憂思泛起。
我釋懷一笑,「母親,若總回望過去,是走不長遠的。」
「往事隨風,不應讓昨日的寒風,困住往後的一生。」
23
說來晦氣。
剛搬來的第一天我便碰到崔恆。
他步履佝偻,面容憔悴。
見到我時,渾濁的眼睛裡才又亮了起來。
「阿禾,你是來尋我的嗎?」
我被崔恆氣笑了,他還真是有臉。
「阿弟高中探花,我們舉家遷入京城,並不是來尋崔公子的。」
「還有,望崔公子莫要再喚我阿禾,叫我一聲禾老板吧。」
說罷,我懶得搭理他,轉身與珠兒繼續遊逛。
崔恆再也沒有少年意氣。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
「阿禾,我真的不是故意SS我們的孩子的。」
「我真的沒有。」
24
才不過三年,京城倒是變了許多。
我與珠兒邊吃邊逛。
逛到城南的那座酒樓,我站在門前注視良久。
珠兒以為我想起前塵往事,心中難過。
扶著我便要往其他地方走。
「珠兒,這家酒樓確實不錯。」
「把掌櫃的叫出來,盤下它!」
我們一路吃吃逛逛。
「櫻桃煎還是這麼好吃,盤下它!」
「唔,這林記核桃酥還是這個味道,也很不錯。」
「盤了!」
「好嘞!禾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