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然是我的好嶽父了。」裴澈揚手一劍刺S對面的S手,對方視S如歸,前赴後繼地撲來。
其時,屋內油燈透過敞開的大門投射出來,漫天飛舞的雪花飄散其中。
雪色與血色相融,混雜著飄灑落地,將地面染成了流淌的紅。
雙方大戰了良久,終於斬盡最後一個敵人。
「宮中來報,衛國公姜越聯合郎中令、中尉封鎖了宮城,立了宗室之子為幼帝!」侍衛稟報。
「他果然等不及了。」裴澈收劍入鞘,臉上滿是不屑之氣,「隻是這點人,當真以為能傷朕分毫」。
裴澈平日不輕易出宮,衛國公定是趁此番祭祀之機,派無數江湖S手和兵將多路齊下,趁裴澈身邊無重兵保衛之際直下S手。
暗中秘密聯合宮中要將,蟄伏許久隻等今日。果然老謀深算。
此刻京中必定危機四伏,不知多少人暗中投靠了衛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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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理好思緒出言,「中尉負責京城安危,既與衛國公沆瀣為伍,此時必定已城門緊閉。當務之急是召集軍隊破城奪回宮城。」
「隻是城門關閉,北軍盡數在城中,眼下大軍已多數開拔北境,距離京師最近的也近百公裡。」
「不對,京中出不來,可是京畿周圍卻有!」我突然想到,當日裴澈登基後大赦天下,那些曾經與我們並肩作戰的戰友們,如願意重新過樵耕生活的,裴澈便在京師周圍劃了數裡之地,許以廣地奴僕,世代承襲,薄稅厚禮待之。
「今日危難之際,或可請他們出山。」我轉頭望向裴澈。
這時一個將領已快步前去,大聲稟報。
「陛下,京畿周圍的所有將士已召集完畢,全軍蓄勢待發,隻需陛下一聲令下,直搗京城誅S逆賊!」
「好!」
原來裴澈早已想到此際。
浩浩蕩蕩的大軍已整備林立山下,在裴澈的率領下奔往京師。
昔日的他們為了護衛破碎的家園毅然決然地加入裴澈麾下,馳騁沙場,莫之能御。在回歸田園後,如今終於又能夠再上戰場拼S。
星夜行軍,卻不減一絲英雄氣概。
京城城門緊閉,城牆上的士兵正駐足守備,旌旗飄揚。
待到大軍一路攻城略地,挺進宮門時已臨近天亮。
負責宮城安危的衛尉假意投誠於衛國公,在大軍攻進宮城時裡應外合,雙方殊S鏖戰直至天明。
衛國公狼子野心,蓄意勾結朝中重臣謀反,試圖顛覆朝綱,終究是黃粱夢一場。
此刻他正高坐於御座之上,持刀挾持著他剛立不久的幼帝。跟隨他的人早已S傷殆盡,餘下的也盡數投降。
窮途末路。
「你來了,終究是我的好女婿棋高一著。」衛國公形容慘淡,嘴角勾出一抹嘲意。「全是廢物,這麼多S手沒一個中用的。」他滿面嘲弄和不甘。
他手中扣緊幼帝,橫刀指向裴澈,「可恨啊!當年我看中你的才華,在你一無所有被追S之際,給兵給糧,一手扶持你東山再起。甚至把女兒嫁給你,可惜卻落得如此下場!」衛國公激憤萬分,手中刀幾欲滑落。
「分明是你狼子野心,欲壑難填。」裴澈劍指姜越,失望道。
「這天下能者居之,你能坐得我為何就坐不得!」下一刻衛國公把幼帝推擲而出,滿目猙獰:「成王敗寇,我要你們跟我一起陪葬!」說罷看向裴澈和我,立時抹刀自刎。
「你什麼意思?」裴澈眼疾手快,一劍飛出直直地將刀往後彈去。
衛國公自刎未遂,失聲狂笑,笑罷直指向裴澈和我,「靈雲山大難不S已是你們的福氣,可惜你們的福氣到頭了,這天下我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不信,你們抬手看——」
我抬手一看,手腕中不知何時已出現一股黑色枝蔓狀的毒花,盤旋在腕中一圈,花根已深入腕心,顏色愈益發黑。
衛國公看了一眼我的手腕,面上露出得意之色,轉頭看向裴澈,驚呼出聲,「裴澈,你為何未中毒?」他大感疑惑,一時之間不能接受,「裴澈你為何會完好無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明明……」
裴澈立時扶起我的手腕,連問我怎麼樣了。
我但覺無甚異常,裴澈卻已衝冠一怒踱步質問道:「衛國公,交出解藥,朕饒你不S。」
衛國公搖頭失笑,「腕心蓮已成,此毒一旦中招藥石無靈,但憑是天下至強之人,十二個時辰內也必S無疑。長公主,當初你一力扶持裴澈,如今也因他命喪黃泉,真乃時也命也。可惜,裴澈又讓你逃過一劫。」
14
我不知睡了多久,睜眼時已是深夜。
裴澈正在一旁的書案上批閱奏折,一摞摞的折子堆積在案上。
我靜靜地走到他身邊,輕輕按了他的肩膀:「我怎麼睡在宮中了?」
他放下折子,驚喜地拉著我坐:「阿梨,你終於醒了。你可知道你這一覺睡了三天。」
我看著他案牍勞形的雙眼,眼下泛起隱隱青色,似是許久未曾休息過:「我已經醒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
他搖搖頭,苦笑道:「還不能,你那日中毒之後一躺多天。我連日審問了姜越和與他同流合汙的一幹人等,還有諸多事宜還未釐清。」
「我的毒,怎麼好的?」
「那日姜越說藥石無靈,初時也是百般無解。這幾日我和太醫院查遍天下醫書,又令人去衛國公府上搜了一圈,總算在一處暗室找到他勾結南越巫師的證據,找到了解藥。」
「這麼容易?」
「自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想來是阿梨你福大命大。」
「那衛國公如何處置的?」
「自然是下獄,我已下令將與姜越勾結的一幹人等押入刑部,嚴刑審問。不日便會招供,屆時自然是按律處置。至於姜越,他竟敢策反朕身邊的將領,犯上作亂,按律當夷三族。然而他從前襄助我於微時,多有臂助,也不能不論。就讓他在牢獄中孤老此生吧。」
姜越謀反之罪已昭然若揭,然而姜林晚卻不知是否參與其中。我想起和韓驥成親前,她對我的欲言又止……
「那皇後……」正待相問間,刑部掌獄已進殿稟報:「陛下,衛國公已盡數吐露,樁樁件件罄竹難書。」
「講。」
「他供認當日祭禮中在祭香中下了毒,企圖謀害陛下和長公主。」
祭禮中我和裴澈均拜祭燃香,為何獨我一人中毒,我疑惑道:「阿澈,你為何會沒事?可有召太醫為你診治過?」
「阿梨,你忘了。從前你喂我那些奇珍異草,我早就是百毒不侵體質了。」裴澈嘴角含笑,眼眸深深。
「是嗎?」我卻不十分相信。
「自然。」裴澈安慰道,「繼續。」
那掌獄又言:「衛國公先是給陛下和長公主下毒,又雙管齊下聯合郎中令、北軍中尉等朝中重臣密謀造反,並且還招認了一件事……」餘下的話掌獄卻不敢說出口,連頭也不敢抬。
「但說無妨!」裴澈雙眉微聳。
「衛國公說他勾結北境,聯合北境邊使犯我邊境、大勢攻入靈州,靈州地處北方咽喉之地,而韓驥將軍又自小出生於靈州,熟悉邊務軍情,屆時陛下一定會派韓驥將軍出徵。如此一來,陛下身邊少了韓驥將軍,他再實施謀反……」
「勾結外敵,犯我國境,姜越如此狂妄!」裴澈盛怒之下一拍桌案,案上的折子也跟著掉落在地。
姜越何時與北狄人勾結,他深居京城,究竟何人在其中替他遊走?細思之下我竟覺心裡發顫,能與千裡之遙的北狄高層勾結,必然是熟悉北狄之人。
靈州地處邊境,靈州將領長期駐守邊關,常年與敵人打交道!
究竟是誰?
「阿澈,韓驥他……近日可有軍情傳報?」我情急之下握緊他的手,不禁心內涼了一片。
靈州此刻冰封千裡,韓驥帶軍孤軍作戰,戰士們尚不知能不能挺過這凜冽寒冬。此刻又聞此噩耗,肘腋之患近在眼前,不知他可有提防?
「這幾日的軍情還未送到。」裴澈當下便即催人來問,「靈州的戰況如何了?給朕查!」
來人惶恐之下,迅速接旨出門了。
不,不能再等了。
我想起大婚那一日的韓驥,我們尚未完成的婚禮,他一襲紅衣騎馬奔赴前線的樣子……
「阿澈,我想親自去靈州。」
15
荒草萋萋,阒無人煙。
我一路騎馬飛奔,越靠近靈州便越荒蕪悽冷。
初時尚有雜草從耳旁呼嘯而過,後來入目盡是白雪皑皑。
昔日的松林竹木,早已被積雪覆蓋,天地間渾然一片,似乎連一點大地的生氣也不留。
我疾馳向北,心隨著這漫天的白而愈發下沉。
疾行了多日終於到達靈州地界,不敢稍作歇息一路直奔靈州州城。
城門口無數的百姓正逃奔出來,守將已把持不住,我騎馬穿過慌亂的人群縱身進城。
直抵靈州太守府。
府裡除各處看守外,無一人在外走動,格外的安靜。
報明身份後,守門直接帶我去了議事堂。
還未到,便已聽到幾聲粗獷的聲音傳來:「不行,我們上一場損失慘重,眼下將士們軍心不安,裂雲谷又被狄人派兵把守,怎麼去找?」
「已經過去三天了,這雪越下越大,即便韓將軍他們僥幸不S也要凍S餓S在那。」
「活要見人,S要見屍,韓將軍和眾將士不能不明不白地就S在異鄉,英魂難息,我們總要替他們收殓好最後的尊嚴,護送他們返回家鄉。」
「你去問問將士們誰不想?現在敵眾我寡……」
裡面的聲音越討論越熹微,我竟聽不真切,他們說的是誰?
我急切地一把推開緊閉的房門,問道:「你們說收誰的屍體?」
「誰的!」我一隻手撐在門上,喝問道。
對面的眾將突然噤若寒蟬,過了半晌,昔日服膺韓驥麾下的小將莫武終於出聲:「長公主,不,沈將軍,你怎麼來了?」
「是誰?韓驥他怎麼了?」
「三日前,狄人率大軍大犯我邊境,韓將軍率領我們兵分三路迎擊,不料韓將軍帶領的一路在裂雲谷遭到埋伏,狄人像早已預料到一般,四面埋伏,火箭滾石一應落下。韓驥將軍他們全軍覆沒,盡數折於裂雲谷了。」
「可……」我竟足不能支,雙腿發軟,「可有……找到屍體?」
「未曾,這也是那唯一僥幸逃回來的人說的。裂雲谷現在一直被敵人派兵把守,我們損失慘重難以力攻,況且狄人時不時來試探攻擊一下靈州,眼下糧草兵馬都缺,實在不敢冒險再去裂雲谷。」
「沒有去找……沒看到屍體……是不是還有希望,他還活著?」我竟生出一絲幻想,我不相信韓驥就這樣埋骨荒谷,在這樣的大雪天裡。
從前的他最怕冷了,在山中陪師父修煉時,有他在連取暖的碳都要多備幾斤。
這裡,離京城那麼遠。
離我們的家那麼遠。
我們還沒完成的婚禮儀式,還等著他回來完成呢……
他明明答應過的。
我努力收拾起淚水,現在卻不是悲傷的時候,他還在等著我去接他。
我將那僥幸逃回的人叫來問詢了一番當日被敵人設伏的情況,韓驥的行軍路線是出戰當日才定下的,事先無人知曉。裂雲谷更是一條絕密小道,如不是內有奸細,狄人絕不可能一早料敵機先,設下埋伏。
隻有跟著韓驥一路行軍的人才知道,才有可能與敵人通風報信。
我悄然派人暗查軍中各將的情況,終於在韓驥手下將領李雲的屋中找到他與衛國公姜越、狄人首將通信的證據。
可恨當日他跟隨韓驥一起出徵,此刻卻不知他是否還在這世間!
他既敢勾結衛國公勾結北狄,出賣韓驥,想必狄人一時半會不會要他的命。
也罷,不管他在哪我終會抓到他,叫他血債血還。
北狄人還是時不時地來冒犯靈州,我隻能下令嚴守靈州,讓百姓不再出入城門,關鍵時刻隻能堅壁清野,據守家園,固壘而戰!
時間在慢慢流逝,舊雪壘新雪,城牆上的雪堆積得越來越厚。
這兩日,我宿在韓驥的房裡,看著他用的一器一物,莫不傷懷。
我每天都勤奮練兵,日夜駐守,修補城牆,清掃積雪,給將士和百姓分發糧食衣物,與將士和百姓一起守護家園。
北狄近來已圍攻靈州數次,卻始終拿不下。
但我知道,城中缺人缺糧,我們早已堅持不了多久。
我不知我能否替韓驥保護好這座城池和這一城的百姓。
這日晨時,北狄大軍又來進攻,高架車、擲火箭展開輪番攻勢,箭如雨下,城牆上的將士們不斷地倒下,我與大家一起作戰一起應對。
臉頰上的血漬堅硬如冰,鮮血滴在鎧甲上應時而化作冰雪,不斷有狄人借助繩梯攀援而上,我揮劍與敵人周旋,力斬敵人於劍下。
敵人前僕後繼,我們視S如歸。
在這漫天的雪中,我想,或許我要S在這裡了。
「韓驥,對不起,我不能來接你了。」
就在這生S存亡之際,援軍終於到了。
那日我與裴澈說我要親來靈州,然後隻身一人先行出發,援軍隨後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