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陸青窈捂著帕子的手一頓。
兩眼一翻昏S過去。
引得無數婢女尖叫。
宿景分了神,被我斬落一截黑發。
他詫然道:
「你恢復內力了?」
我閃身跳到樹上,身形輕盈。
借著城牆的凸起,我徑直往上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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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景緊隨其後,與我一邊打鬥,一邊找我的破綻。
「你何時練氣的?」
宿景問我。
我隻是淡笑,現在的我不過是區區的練氣一層。
在大乘中期的他面前,不過蚍蜉撼樹。
可我好歹是天下第一的劍士。
若是手中無劍,區區十步的距離,他抓不住我的。
他抬手引來一柄普通的劍。
鏗!
溫意被強大的內力震得嗡鳴。
再華麗的劍招在巨大的差距面前都是花拳繡腿。
「宿景,最後一招,接住了喲。」
我將撤走全身內力,使出最後一招。
劍道詭譎,直指他的命門。
他愣了一瞬。
偏生是這一瞬,他連護體的氣都忘了運。
這讓我有機可乘。
利刃刺破血肉,噗呲一聲。
我們二人,被扎了個對穿。
多年前。
以為要被我拋棄的宿景一臉認真地在我面前演示了這一招。
「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就用這一招S了你。」
「你別不要我。」
我揉了他的腦袋,「不會,我怎麼會拋棄我們家小景呢?」
繼而,我又彈了他的腦瓜。
「還有,不許如此殘暴,知曉了嗎?」
某人紅了臉,悶聲應道:
「嗯。」
我笑得開懷,拔出溫意,一手將宿景推開。
溫熱的血從我胸膛噴薄而出。
我身形單薄。
似一片枯敗的落葉,從數百米的城牆之上落下。
「宿景,其實我從不愛穿雲錦,也不愛雲夢的溫玉。」
「你居然把我當替身,你真是狼心狗肺。」
「我向月詔神起誓,用我的魂魄做祭,願我們千萬年的輪回,再不相遇。」
悠長空靈的叫聲響徹雲霄。
一隻巨大的鯨魚從深海躍出。
一口將我吞沒。
然後潛入深海,再不見蹤影。
8
大齊的主君已經在邊境遊蕩三月有餘。
朝廷無人掌管,各方勢力蠢蠢欲動。
南月某位奉命過來觀察敵情的將軍佇立在海岸線上。
「天下才太平多久啊,又要開戰了嗎?」
黑衣少年已經支著一隻腿坐在礁石上。
他眼裡徹底沒了神採。
好似已經與這個世界脫節。
浪水打湿他的衣袍,凌亂飛揚的發絲襯得他的肌膚蒼白得嚇人。
腳下堆滿了殘肢斷臂。
這是三個月來前來刺S的刺客們,全都喪命。
我們的舊友,莫妄念受人所託趕到邊境。
這位失了愛人的大齊主君,除了他,也沒有人敢勸了。
「太後薨了,你得回去看看。」
這是宿景這個月第一次開口說話。
「那就埋了。」
「我回去,她能S而復生嗎?」
莫妄念負手而立,眼中一片冷漠。
「她向來,最討厭薄情寡義之人。」
宿景猛地回頭,眼瞬間猩紅,周身的礁石都被內力震碎。
「你想S?」
莫妄念與宿景打起來了。
在海邊那驚天動地的一戰,最後是以宿景落敗收場。
宿景被廢了一條腿,押送到了回京城的馬車上。
太後S得痛苦。
七竅流血,渾身瘙痒,生生被指甲劃破流血身亡。
宿景連看都不看。
就讓人下葬。
這可是他的親生母親啊。
再次印證了宿裴的那句話。
天性涼薄。
我S後的第五個月,在某個深夜,他小心翼翼地踏入我的秀靈宮。
裝衣服的箱籠裡,滿是被我剪碎的雲錦。
口幹舌燥,想去挖一壇桃花釀。
掘地三尺,見的唯有無數碎玉。
他顫抖地取下腰間的一塊。
拿起一塊碎片比對。
這是婚宴當天,他贈與我的鴛鴦玉。
我最喜愛作畫。
特別是畫他。
可他翻覆了一夜,卻再找不出出自我手的一幅畫。
富麗堂皇的秀靈宮,如今隻剩富麗堂皇。
痛失所愛的帝王大病不起。
這時他才明白,所謂的真愛,白月光,不過是對年少無能為力的那個自己的執念。
9
在我假S後的第一年,宿景禪位。
後隱於市井,再不見蹤影。
新帝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清除陸家人。
前廢太子餘孽,又權傾朝野,是新帝S雞儆猴最好用的例子。
從重重圍剿中逃出生天的陸家人找到宿景。
想讓他給一條生路。
卻不想,宿景隻是淡淡錯開身子。
說道:
「我已退位。」
那一夜,除了婦女幼兒,全部流放到蠻荒。
陸家這個深深扎根於朝野的龐然大物,至此才明白,樹大招風的道理。
她們才開始後悔。
離了我,她們根本是自尋S路。
被押入奴婢營的陸家小姑娘哭喊著,說要見皇後娘娘。
小太監諷刺一笑,甩了一巴掌。
「你當現在還是明德娘娘在的時候?」
沒了明德皇後,陸家還有誰護著?
這群狼心狗肺的東西,娘娘待他們何其寬厚,卻把自家女兒送到主君身邊,恩將仇報。
宿景離開之前,去看了陸青窈。
彼時,她毒性已經深入骨髓,滿頭青絲落了大半。
光潔細膩的肌膚也變得如枯S的樹皮。
她看到宿景。
掙扎著從床上起來。
嘴裡咿咿呀呀地叫喚著,希望宿景能為她再尋良藥。
宿景手裡拿了一把刀。
面無表情地走近。
「如果S了你,阿鳶就能回來的話……」
陸青窈瞳孔驟縮,顫抖著猛搖頭。
「你就是個禍害。」
「我怎麼會為你傷了阿鳶?」
宿景捏著陸青窈的臉,仿佛要將她的下巴捏碎。
兩行清淚從她的臉頰落下。
往日這些時候,宿景都會心疼得不得了。
可這一次,宿景卻沒再動容。
陸青窈S了。
S在無人知曉的破屋裡,就連收屍的人兒都沒有。
宿景孤身離開皇宮,重遊當年我們一起走過的路。
故地重遊,卻再不見故人。
煙雨雲夢,一人一傘,形單影隻。
遊走的小販衝宿景吆喝:
「郎君,今日有新款絨花,買一隻回去帶給娘子吧!」
宿景驀地想起多年前路過雲夢。
我停在攤販前,一臉苦惱。
「好難選,小景買哪個?」
宿景默默掏出靈石。
「都買就好了。」
我一喜,果然付錢的男人最帥了!
當即興奮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小景,你真棒!」
清俊的少年緊緊抿了嘴唇,悄悄紅了耳根。
宿景結了賬。
半晌後愣住。
他又買了好多絨花。
可是,卻送不出去了。
宿景一路向西,路上遇到一老道,給了個隱晦秘法。
可使亡者復活。
不知怎麼忽悠的,他深信不疑。
宿景頂著無數追S,入幽冥腹地,入深海三萬丈,夜潛北寒巨人族奪取秘寶。
斷了一臂,瞎了一隻眼。
曾經風光無限的帝王,變成了卑鄙的小偷。
宿景花了三年,入地下海,終是集齊所有天材地寶。
稚子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別過去!那裡有個乞丐,又臭又兇!」
從重傷昏迷醒來的宿景,抬手擋了一下刺眼的陽光。
幹裂的嘴唇咧開,痴痴地傻笑。
「哈哈,齊了,終於齊了!」
他拖著斷掉的左腿,一瘸一拐地往山上走。
他想御劍,可內力卻運不起來。
九千九百九十九階臺階,他手腳並用。
艱難地,緩慢地,一點一點,爬上高入雲聳的廟宇。
青石臺階上暗紅的痕跡是他凝固的血。
他以為, 再過不久就能見到他的阿鳶了。
10
老道驚了。
如此多的天材地寶,隨便拿出一件, 普通人一生都難得一見。
整整七十一件。
「開始吧。」
宿景催促老道開啟秘法。
老道撫了撫下巴的白胡子, 沉聲道:
「還有最後一樣寶物, 就是道友您的三魄五魂。」
宿景不假思索。
「我願意。」
老道深深看了宿景一眼, 隨後用靈石擺好陣法。
宿景喘著粗氣,慢慢盤腿打坐。
嘴角掛著微笑,心甘情願地赴S。
陣法啟動,耀眼的光芒籠罩宿景, 抽剝靈魂的痛苦讓他面目變得猙獰。
可從頭到尾, 他連一點抗拒的念頭都未曾生出。
此時,我緩緩從柱子後走出。
冷眼看著宿景。
宿景震驚,可此時卻不能再動作。
隻能幹瞪著眼睛, 目眦欲裂。
我笑得燦爛。
「心甘情願祭獻, 換我楊梅重塑肉身。多謝了。」
「你想得不錯,我是假S,這些年, 是我在騙你, 利用你。若不是你, 如此多的天才地寶,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找得全。」
這個陣法不僅抽走宿景的三魄五魂。
還有他的滿身修為。
陣法運行了七天七夜。
結束時, 天光大亮, 廟宇外落滿雪的梅樹抽出幾朵鮮嫩的花苞。
一隻潔白的小獸在金光消散後緩緩出現。
它隻有我巴掌大, 朦朧著睜開眼睛。
邁著小短腿朝我奔來,衝我的掌心蹭啊蹭。
宿景全身失去了力氣。
五指爬地,艱難地在地上爬行, 眼裡含著淚水。
「阿鳶……」
我嫌棄地皺眉退後, 捂著鼻子。
「又髒又臭, 惡心S了,離我遠點。」
他神色一僵, 喉嚨哽住, 看向我的時候滿臉破碎。
「我……」
他用手心朝衣服上猛地擦拭。
小心翼翼地從懷裡摸出一件東西。
我警惕地後退。
他攤開掌心, 上面安靜地躺著一朵絨花。
他本來想說, 我好想你。
可看到我臉上的冷漠時。
又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就當, 是我的賠禮好嗎?」
小心翼翼中夾雜著期盼。
我漠然轉身離開, 現在的宿景對於我來說,跟藥渣無異。
用完了,隨手丟掉就是。
宿景貪婪地看著我離開的背影,想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把我深深記在靈魂裡。
他想再喊喊我。
可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
整個人如一灘爛泥倒在地上。
絨花順著無力的指尖落入塵土。
直到他S, 我一次都沒有回頭。
因為我是真的不要他了。
所以算計起他,毫不手軟。
蒼御山的花開了三次。
我在這裡過起了隱居的生活。
蕭元梨與我面對而坐。
「我以為你不會心軟。」
我的視線從院子裡收回, 捧著香氣四溢的熱茶抿了一口。
「現在的他,隻剩兩魄,還不如楊梅聰慧。」
「就當養了個玩意兒吧。」
我種的一大片藥田,自己打理還是很累的。
宿景倒是能幹, 每天天不亮就吭哧吭哧起來除草打蟲。
因為這裡藏著我夫君的白月光。
「(我」真是個不錯的工具人。
還蠢,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忽然察覺到有人扯我衣袖,回頭。
原來是剛從藥田裡幹完活的宿景。
「做什麼?」
宿景呆呆地從框子裡掏出一個花環放到我頭上。
「送你。」
我愣住。
「小宿!去前山把楊梅找回來,要吃飯了。」
宿景木然轉身, 往外走。
蕭元梨見狀,很是驚訝。
「還真是塊乖巧的木頭。」
我低聲應道,「確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