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待醒來孩子和奶娘卻不知所終。
14
事後四處追查,竟尋不到奶娘和孩子的蹤跡。
最終塵埃落定,朝中百廢待興,皇帝分身乏術。
貴妃悲痛異常,一病不起。
溫養了多年才有些許起色。
幾日後,皇帝昭告天下,尋回了當年貴妃所生卻被歹人拐走的公主,冊封永安公主。
名喚蕭長樂,而我從此以後便是蕭長樂,永安公主。
而後街頭巷尾開始流傳永安公主也是天生的皇天貴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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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從小被歹人拐走卻陰差陽錯遇到了臨湘君王家的世子,自己的堂哥。
被帶回府中,千嬌萬寵長大……
15
「小姐,別喝了,身子要緊。」
此時,渾身酒氣、頹然落寞斜靠在美人榻上自斟自飲、暗自垂淚的也是我。
為什麼是這樣,我不明白。
迷蒙間,我看見蕭衍踏進屋子。
以往每次見他都是欣喜雀躍,此刻卻是胸口酸脹得厲害。
眼睛止不住地流淚。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
「別喝了,阿狸,對身體不好。」
我並不理會,自顧自地自斟自飲。
隻是這喝下肚酒好像都變成了眼淚,撲簌簌落下。
他終是不忍。
上前把我攬入懷中。
眼淚卻流得更兇了。
一粒粒都滴進了蕭衍的衣襟。
「為什麼啊,阿衍?
「我不想做公主。
「我不想做你的妹妹啊。」
回應我的是蕭衍隱忍的嘆息。
「阿狸別怕,你會得到這世間最好的。」
在我醉S過去之前,聽到這一句。
是啊,或許吧。
16
我搬入了父皇賜的公主府。
父皇母妃失而復得,甚是歡喜,恨不得把世上的所有好東西都給我。
面對滿院子的琳琅滿目,母妃的殷殷目光。
我淡笑:「兒臣得以回到父皇母後身邊,已是上天恩賜,不敢奢求太多,隻願父皇母後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母妃潸然淚下。
對蕭衍這個大功臣也是數不盡的感激。
父皇直接封臨湘郡王為臨湘王,蕭衍作為臨湘王獨子,自然是尊貴無比的世子。
隻是問起給蕭衍賜婚,蕭衍已有心儀之人推脫而作罷。
我心中隱痛,他心儀之人定是極其優秀的女子吧。
17
父皇子嗣凋零,兒子隻有皇後所出的太子。
所幸太子哥哥是一個勤政的太子,在朝中風評不錯。
女兒隻有我一人。
而我如今已經及笄,也到了張羅婚事的年齡。
以前在郡王府,我隻算一個被收養的孤女。
現在貴為公主。
朝中的達官顯貴慣會見風使舵的。
求見的名帖如雪花般飄來。
母妃是很開心的。
身旁嬤嬤打趣。
「自從找到公主,娘娘笑容越來越多,整個人喜氣洋洋,身子也大好了,公主真是比什麼靈丹妙藥都管用。
「我定要給我的永安找到這世間頂頂好的男子相配。」
看著母妃躊躇滿志,我面上笑意盈盈,心中卻一片悲涼。
再好的男子,大概都不是我想要的。
思慮再三,我找到凌成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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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三日。
我和凌成義的賜婚聖旨便來了。
父皇和母妃對凌成義這個未來女婿很滿意。
是魏其侯世子,也是戰無不勝的小將軍。
母妃尤其歡喜。
這麼短的時間內朝思暮想的女兒不僅找回來了。
還生得如此嬌俏可愛。
如今覓得佳婿。
母妃感嘆。
「許是菩薩見我虔誠,頗為眷顧,如此我也可以S而無憾了。」
自我搬入公主府,便再也沒見到過蕭衍。
隻成婚前幾日侍書送來了賀禮。
一隻素白玉簪和一隻玉環。
玉料是潔白瑩潤的和田白玉。
釵頭雕成了半放的玉蘭花。
我捻起把玩。
「玉是好玉,隻是玉雕師傅的手藝有待打磨。」
「這是世子親……」侍書氣極,卻欲言又止,而又忿忿離開。
我轉身苦笑。
19
婚禮當日,十裡紅妝,熱鬧非凡。
這一天本該與天同慶的大喜之日。
後來的我一直在想,若是沒有這場婚禮。
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當我坐在喜床上等待新郎掀蓋頭時。
鳶尾先意識到不對。
率先衝出來護在我身邊。
芍藥不明所以,打開門一看究竟。
隻開門的瞬間。
我看著芍藥胸口被長劍貫穿。
身體緩緩倒下。
鳶尾擋在我身前拼命與叛軍周旋。
正當鳶尾快要不敵之時,凌成義渾身是血衝進來。
「太子反了,快帶公主先走。」
叛軍被凌成義擋住了大半。
鳶尾拼S拉著我往外S。
此刻我隻恨當年的武術課業沒有專心學。
隻會用長弓。
現在隻能拼命閃躲。
我扯掉礙事的嫁衣和頭冠。
撿了一柄長劍。
毫無章法地揮舞。
且戰且退。
忽然我見屋頂寒光一閃,那箭直衝鳶尾後心。
來不及思考,我快步上前。
箭頭刺破皮肉的聲音,劇痛襲來。
我失去意識前看到了鳶尾眦目欲裂。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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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的我好似看到。
我被一群異族人鞭笞和侮辱。
玩膩了,便被綁起來,劃開皮肉放血。
傷口愈合再被割開。
直到腳下血紅一片,身體慢慢冰涼,S不瞑目。
然後看到了蕭衍,他身著甲胄,浴血奮戰。
找到我的屍體後,不顧髒汙把我抱入懷中。
原來這就是我的結局。
忽然塵土飛揚,什麼也看不見了。
待我睜開眼,看見床邊打瞌睡的鳶尾。
我沒S?剛才是夢?
我摸了摸胸口:「疼。」
聲音驚醒了鳶尾。
「殿下,您醒了。」
原來我的夢也不全是夢。
太子反了,在我的婚禮上S了父皇母妃,囚了魏其侯一家,控制了所有朝臣。
我中箭後被蕭衍派來的人救了回來,凌成義不知所終。
我無聲流淚。
都是我害了他們。
若不是我成婚,父皇母妃也不會……
還有魏其侯一家老小。
凌成義,終究是我對他不起。
21
蕭衍告訴我,太子並非皇室血脈,皇後與父皇成婚前就有心儀之人。
後來皇後家族為了攀附皇室,逼著皇後嫁給了父皇。
由於婚後父皇有了心愛的女人,便對皇後少了溫情。
皇後便與情夫勾搭成奸,有了身孕。
之後,除了我,宮裡再無嬰孩誕生,都是皇後做的手腳。
就連我也是她指使奶娘把我帶走S掉。
奶娘不忍親自下手。
便把我丟到了破廟裡,自生自滅。
她因怕皇後滅口隱姓埋名躲了起來。
若事情不敗露,太子可以等到父皇殯天之後名正言順登基。
隻是最近皇後察覺有人想要翻出當年那些事。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如今皇城內已經被太子和皇後的人控制,不日就會舉行登基大典。
22
蕭衍帶著王府親衛把我從侯府救出後。
一路疾馳,現在是在距離西北大營 300 裡的幽州城內。
魏其侯世代武將,常駐西北,相鄰州縣皆受凌家恩惠。
此次侯世子成婚卻成了凌家人的斷頭宴。
西北軍士百姓皆義憤填膺。
隨後李巖帶回了重傷的凌成義。
渾身是血,氣息微弱。
七日後才醒。
最終蕭衍以「國賊當道」的名義帶領西北軍士舉起了清君側的大旗。
有凌成義在,一呼百應。
我這些年雖被蕭衍養得很好,但從不嬌氣。
與士兵們同吃同住是常事。
戰場上刀劍無眼,S傷者無可避免。
我便跟著軍醫學習包扎上藥。
慢慢也習得不少行醫常識。
起初鳶尾頗有微詞,而後見我與士兵們相處甚歡。
在軍中威望越來越高。
她便除了近身保護和照顧,也同我一起照顧傷兵。
23
近日蕭衍帶來一個瘦弱的孩子。
詢問得知,原是鄰近鎮上的孤兒,做了幾年小乞丐。
後來聽說當兵可以吃飽飯,便偷偷溜來軍營。
著急建功立業,愣頭愣腦往前衝,結果被箭射中了大腿。
所幸瘦弱,被蕭衍拎了回來。
說讓他以後都留在我身邊。
我給小家伙取名長生。
長生腿傷到了筋骨,雖然皮肉長好。
最終落下了跛腳的毛病。
自開戰以來,蕭衍同我難得說上話。
每次見好像人都黑了點,不似皇城裡那個清俊公子。
現在是久經沙場的大將軍模樣。
凌成義比起以前沉默了許多。
賜婚前,我問:「小侯爺可願娶阿狸。」
他滿眼驚喜,手足無措:「娶阿狸是我畢生所願。」
「隻是我與你並無愛情,你可介意?」
「那阿狸心中可有心悅之人?」
我不語。
他連忙道:「我願意等,等阿狸心悅我。」
可終究是因我把曾經肆意張揚的少年將軍拉入了這場皇族鬥爭。
每每窺見他的沉默,我都充滿了愧疚。
他似是知曉,每次碰見便安慰般地摸摸我的發頂。
一如小時候那樣。
24
戰場上這種環境實在不適合談論兒女情長。
我們都默契地沒有開口。
又是一年春,太子蕭冥早已登基為帝。
改國號大元。
大元二年冬,蕭衍莫名其妙生了一場病。
吐血後昏迷不醒,伴隨著高燒。
我和所有軍醫嘗試了很多藥方。
均束手無策。
我心急得整日整夜睡不著,嘴裡一嘴的泡。
食不下咽。
眼見著日漸消瘦。
凌成義帶幾個暗衛日夜兼程潛回侯府,帶回了千年靈芝草入藥。
蕭衍這才幽幽轉醒過來。
我心中默默記:凌成義,我又欠了你一回。
一念起,萬水千山。
佛說:當你愛上一個人,就會為你愛上的這個人受劫。
大概,蕭衍是我的劫,而我卻成了凌成義的劫。
25
大元三年夏,大軍勢如破竹,兵臨瓮城。
待破了瓮城,皇城指日可待。
軍中將士氣勢高漲,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
瓮城守備在閉城三日之後。
士兵來報:「老將軍……老將軍在城樓上。」
心中一緊,眼看著凌成義衝出帳外。
我緊隨其後。
待看到城樓上的情景,再看凌成義眼圈已經紅了。
凌老將軍被吊在城樓之上,衣衫褴褸。
「成義我兒,莫慌,你母親在得知被綁來要挾你的時候已經自盡。
「許久不見,我隻想再看一看我兒,而今得見,為父很欣慰,可以瞑目了。」
說罷便要咬舌。
「老將軍不可。」
蕭衍出言制止。
城中守城將軍本來就意在要挾,若人質S了。
豈不是令凌家軍怒發衝冠。
手疾眼快地用破布堵住了凌老將軍的嘴。
趁此時機,我拉蕭衍和凌成義進帳。
合計救援之事。
我和箭術好的士兵在後方掩護,凌成義和蕭衍各帶領一隊人馬。
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城牆下,我看準時機射斷繩子。
他們趁機接住、回撤。
救援很順利,我射斷繩子之時,凌成義將將衝到城樓下。
接住老將軍後。
迅速後撤。
26
待撤回軍帳中,才發現老將軍背後竟中了一箭,陷入昏迷。
大概是回撤途中,他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兒子的後背。
最終還是事與願違。
老將軍因為上了年紀,被囚期間受盡折磨。
本就是撐著一口氣來見了兒子最後一面。
彌留之際,老將軍留下了我和凌成義。
「殿下,知子莫若父,這小子有時雖混,但對你的心意是情真意切,雖婚禮未成,你也是我凌家認定的媳婦,成義就交給你了。」
沒等到我的回應,他便閉上了眼睛。
凌成義早跪在榻前已泣不成聲。
我起身環住他。
帶著悲愴:「凌成義,別怕,我們會回去的。」
凌成義並沒有沉溺悲傷太久。
全軍帶著悲痛與恨意以最快的速度破了瓮城。
大元三年夏末,蕭衍、凌成義、我就站在了皇城外。
我望著城樓的八角鈴鐺出神。
短短三年,竟像過了一生。
有些愛,有些人,得到又失去。
而我的所有故事都是從這皇城開始。
闊別三載,我又回來了。
蕭冥不戰而降,隻求留他一命。
也是,瓮城城破之後他便開始瑟瑟發抖了吧。
我的父皇母妃,魏其侯家一百零三口。
戰場上無辜S去的將士。
越來越多流離失所的平民。
因城破被流矢射中S去的孩童。
這個國家因一次皇權爭鬥而滿目瘡痍。
27
蕭衍在眾望所歸中走向了那最高的位置。
國號永安。
我是護國公主,我本應該入住公主府。
由於放心不下蕭衍,他在戰場上那次昏迷來得蹊蹺。
不敢大意。
便暫住未央宮,是距離他的承乾殿最近的宮殿。
鳶尾跟在我身邊,隻是芍藥……
我命人給芍藥的弟弟送去銀錢,又扶持他們一家開了成衣鋪子。
長生跟我一起住宮中不合規制,便隨凌成義去了軍營歷練。
凌成義現在是虞國公了。
李巖,本欲繼續回到大理寺卿的位置。
蕭衍沒同意,封了右丞相。
由於朝堂被蕭冥弄得一團糟,他們都忙碌起來。
尤其蕭衍,不是在上朝就是在議事,已有月餘見不到人了。
而我闲來無事再一次來了護國寺。
為芍藥供奉了一盞長明燈。
28
步入後院禪房,有此去經年之感。
院子裡的許願樹上依舊掛著善男信女的祈願。
我站在樹下,微微出神。
「阿彌陀佛,女施主,你那兄長可是已應劫數?」
「應劫?什麼應劫?你這老和尚胡說什麼呢。」
鳶尾氣極,上前就想動手,我抬手制止。
「大師這是何意?我兄長有何劫數?」
老和尚掐指靜默片刻。
「菩薩畏因,凡人畏果,有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言罷,意味深長看我一眼。
「施主,我觀你與我佛有緣,贈你一言。」
「大師請說。」
「您是富貴之人,凡事莫強求,執念傷人傷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