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頷首肯定。
不知怎的,我感到籠罩在嚴鬱周身的陰鬱在短短半日內一掃而空,他整個人活過來了。
「膽大妄為,符合太子的作風。不過就算掌握了證據,以我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到時恐怕連折子都不會翻開。」
「屆時不用王爺出面,我心中已有人選。」
天色將近黃昏,馬車回到王府。
是夜,嚴鬱書房燈火通明。
晚風透涼,我下床關窗時,恍惚瞥到幾抹黑影迅速往府外掠去。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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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牡丹花開得正好,王妃整日悶在屋裡,不去園裡散散心嗎?」
「我自己來。」
還是不太適應被人服侍。
我從丫鬟柔香手裡拿過發梳,給自己梳了個簡單的發髻。
大仇未報無心享樂,不過確實該出去透透氣了。
王府人丁稀少,園裡清淨,牡丹開得正好。
我隨手拂過枝頭,不由得詠道:「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
「丹景春醉容,明月問歸期。」
嚴鬱聲音適時從旁響起。
「王爺從前說想到大漠去看看,不知後來可曾去過?」
「未曾。」
嚴鬱折下一朵開得最盛的紅牡丹插在輪椅的扶手旁。
我盯著那朵花,終將心頭疑問提了出來。
「一直未問,王爺的腿,是因何而傷?」
「被奸人暗害,至今不知那人是誰。」嚴鬱輕描淡寫回道,「派去麟州的人回來了。」
「當真?」
心尖微顫,多日的等待終於要有結果了嗎?
翌日,一匹快馬在朱雀大街疾奔。
在與一輛低調馬車擦身而過時,往裡面扔了一卷厚厚的卷軸,隨後迅速消失在轉角街口。
我拉下臉上的黑色面罩,眼見馬車像無事發生似的繼續往丞相府而去,無聲地松了口氣。
當朝丞相伍光祿,兩朝元老。
德高望重,為官清正廉明,一心為國為民。
曾多次勸諫皇帝而不被責罰,也曾多次面斥太子藐視禮法。
親手將太子嚴景擁兵謀反的證據交給伍光祿,相信他定不會置之不理。
暫時還不想回府。
我牽著馬漫無目地地在城內闲逛,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煙雨樓門口。
抬頭望著那塊大氣的牌匾。
回想起前世,自己在此以女子身份在眾多學子中拔得頭籌時是何等風光。
而今有幸苟活於世,卻再無機會施展抱負。
每想到這裡,對嚴景的恨意便更入骨三分。
「阿昭看著這塊牌匾做什麼?」
8
我渾身一震。
嚴景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後,搖著折扇,臉上是邪肆的笑。
「太子方才喚我什麼?」
「阿昭啊。」嚴景嘴裡調笑著,雙眼如同黑夜中的狼,滿是掠奪之意,「上次聽八弟這麼喚弟妹,還挺好聽的。」
身上不由自主起了一層粟慄,純被惡心的。
「我與太子殿下並無私交……」
「本宮喜歡這麼叫。」嚴景聲音猛地沉下來。
我立時噤聲,袖下的手緊握成拳。
他卻又忽地輕笑出聲。
「阿昭怎麼每次見了我都如此害怕?」
「殿下說笑了。」我挺直脊骨,拉著韁繩打算要走,「王爺還在府裡等我,我先走了。」
「等等。」
胸前被折扇擋住。
「阿昭還沒說,方才為何盯著煙雨樓這塊牌匾看得如此入神?」
「曾聽說天下文人均對煙雨樓心馳神往,路過便駐足觀望,無甚特別之意。」
嚴景聞言收回折扇,挑眉看向那塊牌匾:「噢?是嗎?」
【那年煙雨樓,太子也在。】腦海裡響起嚴鬱的話。
我看著嚴景的側臉,突然衝動地開口:「聽聞數年前薛文君狀元曾在此一舉奪魁,實乃我等女子典範,不知她如今身在何處,是否被人毒害?」
嚴景偏頭瞥我,若有所思:「阿昭是在問我?」
「唏噓慨嘆罷了。」
時辰不早,再不回去,嚴鬱怕真的要擔心了。
我翻身上馬,這次嚴景沒再攔我。
打馬離去時,身後蛇蠍似的目光如影隨形。
次日清晨,我在嚴鬱書房和他一起等待暗衛傳消息回來。
不出多時,暗衛李炳悄聲進屋。
「伍丞相當朝呈上太子多項罪狀,狀告太子於麟州、汴州、通州三地私囤五萬親兵意圖謀反,天子震怒,令廢太子,永久禁足東安宮,任何人不得探望。」
「啪。」手中茶杯掉落,碎片灑了滿地。
我滿目不可置信:「為何隻是禁足?」
如此謀逆重罪,皇帝竟隻罰嚴景禁足!
我讀過那麼多史書,歷朝歷代從未見過哪位皇子造反有如此輕的判罰!
「伍丞相在朝上也提出了和王妃一樣的質疑,被聖上駁回後氣得當場暈厥,下朝後是抬回丞相府的。」
嚴鬱撥弄著佛珠,仿佛早有此預料,聞言面色甚是平靜。
「他是皇後唯一的兒子。大祁第一望族衛氏,四品以上的武將,衛家便有三位。更別論朝中姓衛的文臣,個個身居要職。」
他揮手示意暗衛先出去。
轉動輪椅面向我:「短時間內太子絕無翻身的可能,畢竟龍椅上的那位,把皇位看得可比什麼都重。」
嚴鬱提到他父皇時嘴角盡是嘲弄之意。
「來日方長,不必急於一時。」
我垂眸閉目,遮住滔天的怨憤和仇恨。
9
太子被廢,眾皇子和背後的勢力開始蠢蠢欲動。
八王府卻如往常般平靜。
今日是和神醫約好的日子,路過集市時正好看到有莊稼漢在賣山上打來的野山雞,我便買了來。
梨花村有片樹林專生一種素色蘑菇,用來燉雞最是美味。
趁著嚴鬱在屋裡扎針,我提著李老的採藥簍去樹林採蘑菇。
花了小半個時辰採了滿滿一簍,正興衝衝地準備回去燉雞,肩上被人單手抓起。
還未待反應過來,雙腳已經離開地面,蘑菇灑落滿地。
耳邊風聲劃過,我全身血液僵滯,驚恐地扭頭去看抓我的人。
這熟悉的手法,果然是他!
即使對方被黑色面罩包裹得隻露出雙眼睛,我依然一眼認出就是前世抓走我的人!
我瘋狂掙扎,想要擺脫黑衣人掌下桎梏,用盡全身力氣喊道:「我是八皇子妃,你敢抓我?」
然而他完全不理會我。
輾轉騰挪間,已是來到樹林之外的另一側,有輛馬車停在那裡。
「殿下,人已帶到。」
我被放在地上,踉跄幾步才站穩。
抬頭就見嚴景從馬車出來,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嚴景!你竟敢抗旨不遵,私自出宮!」
「抗旨?那又如何?這天下本就該是我的。」
嚴景冷哼,一副傲視無物的模樣,似完全不受廢太子之事影響。
「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抓我?」
難道他真的認出來我是薛文君了?
「重陽夜宴上本宮不是跟你說了嗎?」嚴景直直盯著我的臉,「你這雙眼和故人相似,恰巧本宮思故心切,暫且拿你當個替代品。」
他說著笑起來,似是回憶起什麼樂事。
「那日你在煙雨樓前問我薛狀元身在何處,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你就是她的替代品。」
「啪!」我失去理智,揮手給了他一巴掌。
為薛文君,也為上官昭。
嚴景嘴角霎時滲出血絲,陰鸷的眸光狠狠地刻在我臉上。
脖子一緊。
嚴景單手捏著我的脖子,慢慢用力,收縮:「一個替代品,你敢打我?」
窒息的恐慌上湧,我雙手無力地抓住他衣袖。
兩世都S在他嚴景手裡,真是可悲可笑。
不爭氣的淚從眼角滑落。
破空聲從身後飛速而來。
嚴景松開我閃身躲避,我迅速跑開,躬身捂著脖子不住嗆咳。
身旁暗衛李炳已經與黑衣人打了起來。
暗器是嚴鬱放的,他冷臉,瞥了眼嚴景,視線隨即轉向我,溫聲道:「沒事吧?」
嚴景臉上被暗器擦傷有道血痕,他伸手摸到後冷笑:「沒想到八弟殘廢了還有這等身手。」
黑衣人武功高強,數招後李炳應對已有些吃力。
我有些緊張。
「皇兄被勒令禁足卻出現在宮外,把事情鬧大了,恐怕皇後娘娘和衛家也保不了你。」嚴鬱道。
「張梁。」
黑衣人聞聲退到嚴景身旁,完全臣服的姿態。
「有礙眼的東西在,今日先回去。」
嚴景意有所指說完,上馬車前朝我邪魅一笑,「你很好。」
沒頭沒尾的三個字,卻讓人遍體生寒。
他的意思是,還會有下一次。
「最近你就待在府裡,輕易別出門。」
「好。」我嘴上應著,心裡卻清楚隻怕躲在府裡也沒那麼安全,「李老還在屋裡嗎?」
10
嚴景私自出宮的事果然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朝堂上以三皇子和五皇子爭儲最為激烈,他們母妃均出身世家大族,氏族底蘊雄厚。
不少大臣紛紛投奔兩方勢力,上書立儲、廢後的折子愈堆愈多。
聖上對此保持緘默,未透露絲毫改立新太子的想法。
我在王府再未出門,除了偶爾到嚴鬱書房看看書外,剩下的時間都在靜靜地等待。
「王妃眼下烏青怎麼愈發深了,是夜裡休息不好嗎?奴婢去請御醫來看看?」丫鬟柔香早晨伺候我洗漱時驚呼。
「無事。」
隻是神經隨時緊繃著,等待那把刀早日落下不敢睡而已。
深夜,我在黑暗中清醒睜著雙眼,毫無睡意。
忽聽窗外傳來陣風聲。
然而今夜本無風。
我下意識捏緊手裡的東西,閉眼放重呼吸,裝作熟睡的模樣。
一步、兩步……
大手穿過珠簾。
「呃。」
男人發出悶哼,下一刻倒在床前地上。
我掀開被子下床,冷眼看著地上的不速之客:「我跟李神醫求了好久才求來的劇毒針,便宜你了。」
房門從外打開。
嚴鬱坐著輪椅在門口,暗衛李炳提燈立在一旁。
「先把他綁起來吧。」我對嚴鬱道。
李炳過來麻利把人綁好。
「我來審,府裡有暗室嗎?」
「有。」嚴鬱看著我點頭,絲毫不作猶豫。
幫我把人搬到暗室後,他們就離開了。
我拉下黑衣人的面罩,一桶水潑過去。
張梁抖著身子醒來,是很平凡的一張臉。
「我就不跟你廢話了,你中的劇毒不會讓你立刻S,但會讓你每時每刻都全身奇痒劇痛難忍。」
「你!」
張梁面色扭曲,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嘶叫著在地上翻滾。
「你也不用想著尋S,因為會有人無時無刻盯著你,傷了我也會讓人給你治好。」
「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