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金榜題名夜被當朝太子嚴景擄走。
整整三年,暗無天日。
再醒來,我成了殘廢八皇子新過門的王妃。
男人坐在輪椅上,神情淡漠地問我:「薛狀元失蹤一案,可是與太子相關?」
「那年煙雨樓,太子也在。」
1
「王爺剛從書房出來,是時辰進宮赴宴了。」
丫鬟柔香進來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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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妝臺拈起一根碧玉簪插在鬢上,盯著面前的銅鏡輕點頭。
鏡中人容貌嬌嫩,眉眼竟與前世的我有三分相似。
我薛文君,大祁第一位女狀元,居然重生到了官家閨閣女子身上。
前身原名上官昭,忠寧侯府的嫡三小姐,嫁給了皇室最不受寵的八皇子。
穿戴齊整出門,八皇子嚴鬱已經在院裡等候。
男人溫潤如玉,卻雙腿盡廢,出行隻能依靠輪椅。
前世我和這位八皇子曾有一面之緣。
如今身份驟變,頗有些古怪異樣感。
「走吧。」我走到嚴鬱身後,推著他往府外走。
今日重陽佳節,宮裡舉辦家宴。
想到會見到那個人,心底的恨意便如潮水般洶湧而至。
當朝太子嚴景,在我被聖上欽點狀元當夜,派暗衛將我擄至東宮。
整整三年,我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暗室裡,求生不得,求S不能。
嚴景每次來暗室,都會用盡各種手段折磨我。
每當我奄奄一息,以為自己終於要解脫時,又會被人強行救活。
寒窗苦讀數載。
至S,我都不知前世究竟何時招惹了那個惡魔。
2
「八弟和弟妹可真是琴瑟和鳴,羨煞旁人啊!」
「八哥好福氣啊!」
幾位皇子連同側妃,嘴上說著奉承話,面上卻盡是嘲弄之意。
嚴鬱盤弄著手裡的佛珠,淡淡道:「麻煩讓路。」
「八弟整日待在府裡,連朝都不上,兄弟幾個今日好不容易見上一面,怎話都不願多說幾句?」
從前便知八皇子嚴鬱處境艱難,如今置身其中,方知其間辛酸。
我雙唇微張,正欲開口。
「參見太子殿下。」
「你們幾個圍著八弟說什麼趣事呢?」
嚴景邁步進殿,語氣含笑,聲線卻帶著寒涼。
我身子一顫,雙拳霎時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滲出血跡。
嚴鬱像是察覺到我的異樣,忽然回頭輕瞥我一眼。
神色依舊清淡,卻莫名安撫人心。
方才出聲的三皇子笑道:「太子殿下,我們想著跟八弟多增進些兄弟情誼,奈何八弟不領這份情啊。」
嚴景聞言看向嚴鬱,眼尾上挑:「八弟向來沉默寡言,你們就別自討沒趣了。」
眾人譏笑。
嚴景視線收回時忽然在我身上定住,眼中閃過玩味,「八弟妹這雙眼生得極美,頗與故人相似。」
我斂住心神,冷眼迎上他的視線。
「太子殿下說笑了。」
宴上,皇帝時不時與各皇子交談闊論,唯獨對角落的嚴鬱視作無物。
上輩子作為考生在殿試場上初見聖顏,隻覺心潮澎湃,三生有幸。
可在那段無盡的黑暗裡,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景仰。
作為大祁朝第一位女狀元,我自認才學不輸男子,若能在朝為官,將來定會對天下女子影響深遠。
可前世嚴景折磨我時在我耳邊獰笑:「大理寺追查不到你的行蹤,胡亂結了案,父皇沒看兩眼便批了折子扔到一邊。
「這天下沒人會來救你。」
3
重陽家宴後,嚴鬱如往常一樣,白日在書房看書,夜裡獨自憩在廂房。
我在房內靜心練了三天的字,心裡想法漸漸加深。
「柔香,王爺在何處?」
「回王妃,王爺在書房。」
我敲響書房的門。
「進來。」
我徑直走到書桌前:「可否跟王爺借筆墨一用?」
嚴鬱眉峰揚起,放下手裡的書:「隨意。」
我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句詩:【雲日明松雪,溪山進晚風。】
他面色一怔,愕然抬頭看我,隨即神色凜然。
「她在哪兒?」
我默然垂眼:「已經S了。」
「不可能,那你的字是跟誰學的?」
「以王爺之見,這手字是他人能模仿的嗎?」
室內陷入靜謐。
嚴鬱修長的手指在桌上輕敲兩下,沉聲道:「你不會告訴我,你就是薛文君?」
「那年在煙雨樓有緣與王爺縱情吟詩作對,是文君之幸。」
我直視著他的眼,「文君記得王爺曾說過,此生志在懲奸除惡維護大祁安定和平,故而文君想求……」
一隻清瘦手掌阻止了我繼續往下說。
嚴鬱淡漠地掃了我一眼,自己劃動著輪椅繞出桌案。
「不管你是誰,你所想的事我都幫不了你。」
喉間霎時哽住。
視線隨著嚴鬱移動到門口,那人忽然轉頭。
「薛狀元失蹤一案,可是與太子相關?」
我心間一顫,脫口而出:「王爺如何得知?」
「那年煙雨樓,太子也在。」
嚴鬱說完再不再停留,出門而去。
4
「王妃,宮裡來人了。」
柔香小跑著進來。
手中筆一頓,我蹙眉問道:「來的是誰?」
「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太監,說皇後急召您進宮。」
心中微沉,皇後是嚴景的親生母親,突然傳召我這個寂寂無聞的八皇子妃,能是什麼事呢?
我換好進宮的服飾匆匆帶著柔香出門,路過前院時正好看到嚴鬱在牡丹亭中撫琴。
四目交錯,唯剩相顧無言。
嚴鬱先一步移開目光。
上次宮宴皇後身體稱恙未出席,我還沒見過她的真容。
在殿內等了會兒,旁觀了一場新來的小宮女因打掃不力就被管事宮女怒斥掌摑的鬧劇。
才見一華貴婦人緩緩從內間出來,和嚴景生得十分相像。
皇後出身於大祁第一望族衛氏,與皇帝青梅竹馬,後宮地位堅不可摧。
面容倒比想象中隨和。
說是急召,實際卻隻和我聊了幾句家常就以午憩為由讓我自行出宮。
我心中不安感加重,這份不安在拐過角門與嚴景撞見時達到頂峰。
「這麼巧,八弟妹今日有空進宮?」
嚴景臉上帶著戲謔的笑。
直覺告訴我,是他讓皇後娘娘召我進宮的。
難道他認出了我?怎麼可能?
「見過太子殿下。」
嚴景伸手來扶我:「八弟妹不用多禮。」
我慌忙後退三步,冷眼瞪他。
嚴景絲毫沒生氣,眼中興味更濃:「弟妹冷眼看人的樣子和故人更相似了。」
我看著左右行走的宮人,心中微定。
「還請太子殿下放尊重些,妾身就算不是八皇子妃,也是忠寧侯府的三小姐。」
即使不受寵,也背靠世家。
為了忠寧侯府的顏面,侯爺也不會置我這個女兒於不顧。
不再是前世那個孤苦無依的寒門學子。
嚴景聞言臉上浮起一抹熟悉的笑容,意味著他動氣了,緊接著就會實施懲罰。
手裡的帕子漸漸攥緊。
「阿昭。」
遠處忽然傳來一道淡漠深沉的男聲。
5
回府路上。
「王爺專程進宮來接我?」
方才在宮裡若不是嚴鬱及時出現,還不知嚴景會做出什麼舉動。
嚴鬱闔著眼,手上撥弄佛珠。
「我可以助你。」
我心中一喜,正欲開口。
「但你得拿出讓我滿意的條件,若拿不出,此事不必再提。」
「當真?」
我斜眼瞥向嚴鬱的雙腿,「前世機緣巧合曾與神醫李佗有恩,若王爺願意,或許可以醫治好這雙腿。」
嚴鬱在聽到神醫兩字時霍然睜眼:「我曾派人遍尋神醫無果,你如何得知他的下落?」
「神醫不願被人叨擾,王爺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
我掀開車簾朝外面的護衛道:「去城郊梨花村,路上順便再買隻燒雞。」
城東梨花村,雖坐落在皇城附近,卻依山傍水,寧靜祥和。
村中炊煙嫋嫋,常見孩童嬉戲。
我敲響竹林旁一處茅屋房門,手中晃蕩著燒雞:「李老,我來給您送燒雞了。」
不出片刻,房門被人從裡打開。
老人發須皆白,本來稍顯激動的臉在看清我和嚴鬱後頓時耷拉下來。
「你是何人?怎知我和薛丫頭之間的暗語?
「我們是薛姑娘介紹來的,想請您給這位公子治療腿疾。」我抿了抿嘴,「薛姑娘說,這次就算還了李老當年的許諾。」
「沒良心的。」
李神醫掃了眼一旁沉默的嚴鬱,「進來吧。」
屋內。
神醫仔細察看完嚴鬱的雙腿,緊接著把脈施針。
隨後眉頭緊鎖,嘆了口氣。
「你這腿,若是早兩年來還有治,如今就算是我也回天乏術。且,你自己心裡想必也清楚,你身有痼疾,壽命最多隻餘三四載。」
我心頭震動,不敢置信地急問:「怎會如此,李老您也沒辦法了嗎?」
昔日驚才絕豔的少年郎,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嚴鬱聞言面色卻很平靜,視線垂落,朝神醫拱手行禮:「謝過神醫。」
神醫抬手:「老夫雖不能將你治好,但再保你十年壽命還是有把握的,你往後每隔半月來此,切不可落下。」
「不必勞煩……」
「那就聽李老的。」我打斷嚴鬱將要出口的話,「李老您放心,我們以後每次來都給您帶好吃的燒雞。」
回城的馬車內。
嚴鬱沉默許久,遂抬眼看我,聲音微涼:「腿疾雖無法治愈,但太子一事我可助你,你可想好計策?」
6
前世嚴景篤定我逃離不了他定制的牢籠,常將那些無法宣之於外的隱秘腌臜之事在我面前炫耀。
身為太子,結黨營私,私挪貢品,貪汙軍餉,濫S無辜……
樁樁件件不勝枚舉。
但這些罪證若是上告朝廷,並不能保證能一舉掀翻太子勢力。
畢竟嚴景是皇帝最喜歡的嫡長子,母族衛氏更是大祁第一望族。
故而需尋求其他突破口。
「麟州、汴州、通州三地,王爺可派親信前往查探,另雍州刺史王信……」我一頓,遲疑片刻,「王爺手下……」
嚴鬱領會到我的言外之意,忽輕笑出聲:「不必擔心。」
我被他臉上的笑意愣住,這麼久以來,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且是在剛被神醫斷言壽命不足十載的情景下。
許是我的眼神太過直白,嚴鬱斂神正色道:「我這雙腿雖廢了,手下還沒廢,你不必擔憂無人可用。
「你想搜集太子罪證?麟州、汴州、通州,三地均遠離皇城,與太子相關,莫不是?」嚴鬱挑眉看我,緩緩道出四個字,「私屯親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