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個念頭在他心底揮之不去——他想回沈府把沈在在帶回來。
可惜。
回到府宅,李懷遠坐在正堂上,情思難解。
桌上的銅印黃绶泛著光,他即日起就要趕往荥陽任命,那裡是離東都洛陽最近的縣城。
是他好久才爭來的。
光是過去,就要三個月。
“收拾一下,我們先去榮陽。”
馬走了一路,李懷遠便給沈在在寫了一路的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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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一封回信都沒收到。
心中的慌亂糾纏了他一路,終於忍不住,他問送信的人,“這書信是不是還沒送到沈府?”
“李大人,您可是用的鷹隼,這時間,飛個來回都足夠了。”
“我看沈夫人,是真的走了。”
“走了也好,那沈在在太招搖,大人去了榮陽,指不定給你帶來什麼麻煩……”
那人還在分析,李懷遠眼睛已經眯成一條線,攥緊鞭子,朝那人揮去。
聲音戛然而止。
李懷遠咬牙切齒,“沈在在不會離開我,她那麼愛我,怎麼會舍得和我分開?”
頓時,所有人噤若寒蟬,紛紛看向趙令容。
她隻得出來打圓場,“夫君,有我一人你還不知足嗎……”
聽見這話,他眼皮跳了跳。
以前他一直以為,沈在在不過是陰差陽錯,自己愛的是趙令容,恨不得每天和趙令容廝混在一起。
可不知道為什麼,失去沈在在後,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
李懷遠睨了懷中女人一眼,神色清冷,“夫人,尊公讓我兼祧兩房,沈在在我是必須看緊的,再說了……”
說到一半,一隻手指壓住他的唇瓣,“夠了,你這幾日,口裡念的,心裡掛的,都是沈在在,你什麼意思?”
“你要找她回來,我也答應了,還想怎麼樣?”
“是不是要我找人給她肚子裡留個種,你才記得,你沒那麼負責任?”
最後一句話,就像一點火星,瞬間點燃了李懷遠這麼久以來的不耐煩,青筋盡顯的手掌,扼住了她的咽喉,“你敢?”
可趙令容笑了,“李懷風李大人,你說我敢不敢?”
從沒被人威脅過,李懷遠心抖了一下,他似乎才看清懷裡的女人,並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好。
五指松開,李懷遠退了一步。
“沈在在也是我的女人,我是一定要找回她的。”
草長鶯飛,暑氣漸盛。
沈在在躺在馬車內,一路向北,從容閉上眼睛。
從未有一刻,如此安心。
直到沉沉醒來,她才發現那武將竟然坐在她跟前。
沈在在臉上略微惱怒。
兄長向來治軍嚴厲,怎麼會帶出這麼沒大沒小的兵。
“兄長派你來接我,有交代什麼事情嗎?”
聽到“派”字,武將挑眉一愣,臉上浮起笑意,按在佩劍上的手松開,有意露出劍格上的蟠螭紋。
“交代的話,那沒有。”
後來,沈在在才知道他叫司徒烽,從大衍王朝來的,難怪不清楚這邊的禮儀。
可她不知道的是,前段時間,本朝在大衍王朝當質子的皇子,因為和他兄長裡應外合,打了一場勝仗,正大大方方的回朝了。
隻是聽說那皇子在大衍王朝苟且偷生,對大衍,朝堂,甚至是當官的人,都有入骨的恨意。
隻要有人稍稍說錯話,他便忍不住想S人。
為了朝堂安穩,也為了不被說成瘋魔皇子,他求了份丹書鐵券,整日逍遙快活。
而這皇子,便是司徒烽。
他也不是沈在在兄長派來的,而是屈尊來幫忙而已。
見沈在在誤會他,司徒烽起了戲弄之心。
“這一路去東都,路途遙遠,小姐無聊的話,我可以陪你四處玩玩。”
聽見這話,沈在在連翻了數次白眼,索性目視遠方,心裡想著等見了兄長,一定讓他好好管教管教司徒烽這浪子。
遠處,青草和泥土的味道,勾起她放肆奔跑的欲望。
可她不會騎馬,被司徒烽看了出來,便拿話激她。
沈在在腦子一熱,被司徒烽抱在懷裡,縱馬草地。
風穿過發梢,可她渾身卻燙得很。
司徒烽堅挺的小腹緊緊貼著後背。
馬一下一下的晃,甲胄時不時貼著胸側擦過。
沈在在每次都緊張得夾緊雙腿。
更讓她咬牙切齒的是,司徒烽低頭,眼光在她的抹胸上挪不開。
帶著輕佻的撩撥,“很大啊。”
她怒錘了他一下,“你這樣輕佻,難怪大衍王朝的人不喜歡你……”
談及大衍王朝,司徒烽語氣驟冷,但還在努力控制著自己,“你知道什麼,喜歡不喜歡,生來便注定了……”
馬被勒停,司徒烽怕自己嚇到沈在在。
豈料沈在在不僅沒怕,反而揪住他的耳朵,唇瓣在他耳朵尖尖上蠕動,“我讓你停下了嗎?”
司徒烽愣了一下,臉當時便燙了,可他卻發現,自己竟然冷靜了下來。
“我剛剛是說風大……”,司徒烽眼角又有笑意,好看得很。
沈在在忽然指著他大腿,“咦,那是龍形玉佩?”
司徒烽下意識用帛布蓋住,“沈姑娘,這可是滅族的話,你可不能害S我。”
看見他這般反應,沈在在掩嘴笑了一下。
“也是,你什麼身份,能佩玉的少說都是翩翩公子,你哪點也沾不上……”
這一笑,撩的他醉眼惺忪,餘光煽動氤氲。
司徒烽從懷裡掏出一沓書信。
“你阿父轉來的,說是李懷遠一直在找你,要你馬上回去。”
“否則他讓你永遠都不要回去了。”
接過信件,沈在在低下頭,司徒烽都已經準備飲馬休息了。
豈料沈在在連看都沒看。
隻是平靜的點燃。
隨後便放手,任其隨風亂飛。
這些信,司徒烽其實都悄悄看過了,當他看見沈在在的神情,心裡驀然有些揪心。
李懷遠傷得她好深。
漫天的灰燼,隨風飄到了李懷遠手裡。
被燒剩一半的字,他卻一眼便看了出來,“這是沈在在的字!她就在附近!”
一股無法抑制的悲傷翻湧上心頭,他眼睛蒙上水霧。
“書信,在在為什麼燒了我們的書信?”
“她真的要離開我嗎?”
他忽然逆著風的方向,策馬飛奔。
不管身後是誰在呼喊,李懷遠都不想理睬。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遠,家眷追上來的時候,他渾身湿漉漉,臉頰手臂都有擦傷。
趙令容寒著臉,在馬上審視著他。
“你以為自己是痴心人?沈在在憑什麼會在這兒?”
順著這冰冷的眸光,李懷遠自嘲的打了自己一巴掌,“若是以前,在在一定會下馬攙扶我,為我止血包扎。”
這句話戳中了趙令容的心,她心頭軟了下來。
正想攙扶他,卻被冷冷推開。
“我要回沈府,找她當面說清楚……”
趙令容臉上陰晴不定,這會日頭已經快要下山,倒回去找,別說能不能找到,今晚都隻能露宿山林。
“夫君,我剛剛是氣頭上,你也別賭氣了,阿嫂跑不了,你一沒休她二未和離,她肯定是你的人……”
“我們先進城休息,今夜我……”
說到這裡,趙令容臉頰泛紅,畢竟現在人這麼多。
可看李懷遠這樣子,她也隻好壓低聲音,“我任你擺布。”
隻是即便這樣,李懷遠眼中堅定。
甚至連身上的傷都顧不上了,牽著馬,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我找到沈在在後,再帶她一起趕去榮陽。”
沈府的方向,多了一人一馬。
半夜的時候,李懷遠停在一間客棧門口。
店小二點燃煤燈,沒給他好臉色看,“都說了沒房了沒房了,你吵什麼吵?”
隨身攜帶的官印,被放到小二面前。
又摸出一錠金子。
李懷遠猩紅著眼睛,“我見門口有一匹馬,馬脖子上掛著一鈴鐺,那客人住在哪裡?”
店小二揉了揉眼睛,發出光來。
“您說那長得很標志的姑娘,她在三樓天字房……”
李懷遠徑直朝三樓上去,他不會看錯,那鈴鐺上面有一個沈字,加上白天那灰燼。
他篤定沈在在應該是跑出來了。
手指輕輕捅破窗棂紙,他看見床上那修長的身段,正是他魂牽夢繞的沈在在。
“她是一個人來嗎?”
沒有房間,李懷遠先擠在店小二的房間裡。
才知道與沈在在同行的,還有一個武將模樣的男子。
聽見這話,他心裡有些不舒服。
但還能寬慰自己,“如今我貴為縣令,不怕沈在在不回頭。”
就這樣一直到天微亮。
李懷遠聽見動靜,雙眼紅腫的搶站在樓梯口。
走廊一抹青綠的倩影,笑得像鈴兒響,而旁邊的男人高大,始終和她保持著一步的距離。
“沈在在,你玩夠了,是不是該回來了。”
聽見聲音,沈在在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
司徒烽沒收住腳,撞了上去,將她攬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語,“沈小姐,別怕。”
這一幕,像有人用鮮血刺激野獸一般,李懷遠一掌拍在桌上,“你是誰,我李家的人,也是你可以隨便碰的?”
沈在在眼神閃爍,她太了解李懷遠了,他看似拍桌,其實卻是在顯露那枚官印。
商人捐納,隻有爵位,不得實職。
而他卻打破了這個規矩。
所以不能小看他隻是個小小的縣令,背後的勢力才牽扯龐大。
“哪來的武夫?你算什麼,也敢和我搶人?”
李懷遠將杯子砸過去,碎瓷嵌入他的皮肉,他忽然想起在大衍王朝當質子,被人肆意凌辱的日子。
按著劍柄的手,條件反射的發抖,S意瞬間湧上來。
而這卻被沈在在誤當成了害怕。
她下意識的抓住他的手腕,入手盡是冰冷,“別怕,有我在。”
這句話,讓司徒烽意外冷靜下來。
他啞聲說,“隻要你點頭,我現在剁了他。”
沈在在愣了一下,她隻覺得心裡暖暖的,但隨即她便搖了搖頭,“我和他,並未和離,S他的話,我們到了官府都說不清。”
“我倒無所謂,別連累了你。”
遠處,李懷遠忽而沒了耐心。
他徑直走向沈在在,生生從司徒烽的手上拉走。
感受到抽離,司徒烽努力壓住的S意,再也攔不住了,他紅著眼睛望向沈在在,聲音沙啞,“你別怕。”
也反手抓住沈在在,眼睛冰冷的落在李懷遠的背上,“你現在逃還來得及。”
他笑著舔舐劍鋒,刮出一絲鮮血來,豎瞳也變得猩紅。
李懷遠嚇得手上的力氣減了幾分,連退幾步。
沈在在隨即奮力掙脫開來,不顧一切的衝向司徒烽,將他抱住,“不要,不要為了那種垃圾,害了自己。”
李懷遠的心像被人拿刀捅了一下,聲音微微顫抖。
“你說什麼?”
“我不愛你了,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沈在在的聲音帶著哭腔。
那是在哀求,李懷遠按著胸口,猛咳出一口血。
“在在你聽我解釋,我承認之前我是有點錯,我答應你,你回來後,和令容平起平坐。”
“甚至,我可以多陪你一點。”
沈在在愣了一下,眼中忽然連恨都沒了。
“李大人,我的意思是,我一點也不想回去,不想和你在一起。”
“是因為他嗎?”
“一個武夫,你想清楚了,他能給你什麼?”
李懷遠的聲音歇斯底裡。
被沈在在護在身後的司徒烽,不知道什麼時候收回了劍。
沈在在已經是第二次,壓住了他S人的衝動。
隻是沈在在的腫泡眼,讓他心疼。
司徒烽忽地攬住她的腰肢,腳尖一點,兩人騰飛而起。
“這一次,換我保護你。”
沈在在把頭埋進他的肩窩,遮掩住自己泛紅的雙眼。
直到重新飄落地面,沈在在才嬌羞的從他懷裡掙開,“讓你看笑話了。”
司徒烽心裡空落落的,忍不住問,“你還愛他?”
心中一顫,前所未有的酸楚纏繞心頭,沈在在覺得心口堵得慌,眼前水氣又氤氲上來,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沒有,我就是害怕,我阿父世代為商,阿兄好不容易有了從政的機會,我怕他們為了我,斷了前途性命。”
司徒烽啞口無言,他第一次覺得,沈在在這麼可愛。
可愛到他想衝上去捏捏。
不知不覺間, 他已經對沈在在情根深種,隻是想起自己失控S人的樣子,司徒烽又怯懦了。
而沈在在又何嘗不是,對司徒烽,一種若有若無的情愫已經萌芽。
適才被他抱住的感覺,讓她覺得無比的安穩。
“你放心,你父兄也不想你為了他們,委屈自己。”
“而且,你阿兄有很厲害的人罩著,李懷遠動不了他,也動不了你。”
司徒烽的話,讓沈在在徹底放下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