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懷遠心中怒意翻滾。
那半張燒的黑漆漆的合歡桌,被人抬了上來,強行並到一起。
下人,還放了一包白色粉末在桌上。
李懷遠將粉末倒進水杯,一手掐住沈在在的下巴。
居高臨下,手指用力撬開她的小嘴。
冷笑著全都灌了下去。
“我既然兼祧兩房,與我同房便是你應盡的義務,這合歡桌我要它一直並著……”
白色的襦裙被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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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襲過她潔白的肩胛,李懷遠的手按在上面,壓出一個個印子。
沈在在閉著眼睛,身體一陣陣的燥熱。
但心卻是如墮冰窖。
窗外的雨下了一夜,房裡兩道人影糾纏了一夜。
一直到庭院中,棗樹在哭聲和雨聲中,搖落了一地花瓣。
天微微亮的時候,李懷遠看著身下的女人。
手心處依舊微燙。
“一點藥,騷浪了一夜還不夠。”
“我已經如你所願給你了,你滾吧。”
“以後要是再敢去尊公前面亂嚼令容的話,我定不會放過你……”
沈在在蜷縮著身子,不斷的發抖。
她發燒了。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咬著牙點頭。
“李懷遠,我今夜就走……”
聲音落在李懷遠耳朵裡,他心顫了一下。
“你胡說什麼呢?”
棗葉掛水,隨風飄落。
沈在在撐著棗樹,緩緩起身,卻被一滴滴露水激了個冷顫。
“沒什麼。”
李懷遠眉頭皺著,看沈在在這般模樣,擺著臉色伸出手,“我攙你回房?”
一聲鴉叫,沈在在下意識的往回縮了縮。
“謝謝夫君,我自己可以。”
看著沈在在影子一點點沒入黑暗中,李懷遠心頭的躁動不安更加強烈。
他有些後悔自己昨晚做的事情,便追了上去,“你若是覺得我錯怪了你,大可告訴我。”
卻碰了一門子灰,沈在在的聲音無愛無恨。
“你很好,都是我的錯。”
沈在在這態度,李懷遠卻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總感覺怪怪的。
但想到昨夜,他又心生輕蔑。
“那就好,隻要你學乖,以後我自然會多來你這兒,不去偏廂也不是不行。”
“嗯,謝謝夫君。”
沈在在的聲音穿過窗棂油紙,帶出一股淡淡的桐油味。
之後便聽見李懷遠遠去的腳步聲。
當天中午,沈在在桌上難得擺上了肉菜,而且還微熱。
隻是她並沒有什麼心思吃飯。
她取出小青用的褡裢包袱,一點點的收拾行李。
一直忙到午後,她擦去額頭的薄汗,才發現在李府住了這麼多年,竟裝不滿一個褡裢包袱。
那些和李懷遠有點關系的,她全都還給了李懷遠。
唯一讓她覺得難辦的,是她之前和李懷遠來往的書信。
當年紙短情長,竟也攢了有小半箱。
看著上面雋秀的字,“啪嗒”一聲,淚水忽然暈開了墨水,變得模糊不清。
黑檀木的火折子冒出淡淡黃煙,松香的味道緩緩撫平沈在在雙眉。
之後火光漸盛,黃紙卷曲變黑,最後散成煙末……
“結束了,李懷遠。”
做完一切,沈在在將褡裢包袱藏在被褥下。
陣陣襲來的眩暈感,讓她不得不先躺下休息,“今夜阿父便來接我了,可不能讓阿父擔心……”
來收拾的下人見碗筷幹淨,喜笑顏開,兩隻腳跑得要冒煙,隻恨爹娘沒給自己多生一條腿來。
“老爺,我瞧得仔細,沈在在把飯菜都吃了。”
“剛剛人躺著休息呢!”
聞言,李懷遠得意的丟出一錠銀子,“果然是裝的,險些連我也給騙了。”
不安了一上午的心,李懷遠可算穩下來了。
“和夫人說一下,今夜我還得去西廂房,早點把尊公交代的事情做了,免得遭他記掛,落個皮肉痛……”
說完,臉上的喜色更盛。
隻不過,李府內有人卻是不開心了。
自從看到西廂房又掛起紅紗燈籠,趙令容的臉色陰鬱得像江南的梅雨。
“樂不思蜀是吧……”
而沈在在,她見院門前的那兩隻紅燈籠,心倒是不慌。
適才她又收到家書,原來她哥哥立下赫赫軍功,如今已經貴為虎賁中郎將,執掌禁衛,深得皇上寵信。
即便挑明了說,沈在在也不怕。
直到天色暗下來。
榮禧堂熱鬧非凡,今日李懷遠納粟拜爵,封從二品雲騎尉,又拜在右丞相門下。
撿了個六品知縣實官當。
李家上下歡騰,一直喝到快子時。
有人賀喜,“懷遠兄登殿堂,又兼祧兩房,我聽說李家大嫂嫂極美,不知道懷遠兄能不能拿捏好啊……”
李懷遠擺擺手,“诶,隨便哄哄就行了,離不得我,想方設法黏上來呢……”
說話間,他醉醺醺的被人扶進西廂房,雙手展平,青衣銀帶,鷺鷥補子栩栩如生。
“沈在在,我已經踏入仕途,看你還如何裝清高……”
見他這般樣子,沈在在緊咬牙關,眼看就到了約好的時間,終於她心一橫,“李懷遠,我們和離吧?”
可惜這時候東廂房剛好傳來女眷的驚呼。
一直東倒西歪的李懷遠蹙眉,出了一身汗,眼中變得清明些。
“令容怎麼了?”
脫到一半的衣服,他急忙重新扣上,“你剛剛說什麼?”
“我先過去一趟,有什麼事一會再說。”
沈在在自嘲的笑了一聲。
本來打算和他做最後的告別,看來還是沒必要了。
李懷遠走到門外,又回頭,“我一會便來這裡休息,你放心。”
人影消失後不久,沈在在便聽見東廂房那邊的靡音。
一直到醜時將過,檐角銅鈴驟響。
一個男人落在屋頂,白色寬大文袖上,一條貫穿前胸的毛領在夜風中搖動。
玄黑色的甲胄武袖,倒映清冷月光。
沈在在失了神,聽見低沉的男聲,“你阿兄託我來接你。”
這一刻,她心中所有的苦楚,委屈全都傾瀉出來,“李懷遠,再見了。”
李懷遠跌跌撞撞的走進來。
下意識伸手,想撐住石燈臺,卻落空整個人了下去。
右臉頰火辣辣的,血頓時流了下來,狼狽得很。
他臉上有慍色,轉頭過去才發現,原本放在小徑上的石燈臺,早就不見了。
他想起來,那是有一次他醉酒後摔倒,沈在在特意留的。
之後每次醉酒,他都習慣倚靠在這石燈臺上,看沈在在焦急的跑出來。
想到這兒,他不自覺的勾起笑容。
“之前倒沒留意,西廂房那邊,肯定也有一個這樣的石燈臺吧,畢竟沈在在搬過去了……”
李懷遠定了定神,心想趕緊看看趙令容在搞什麼。
好早點回去找沈在在。
趙令容聽見聲音,從房內走出來,紅色的襦裙,搖步隨風晃擺。
和沈在在完婚那晚的畫面,如此相似。
她也是這般紅,這般豔,獨自一人坐在床頭,等了他一夜。
幫他解衣寬帶,擦臉熱敷……
“舍得從西廂房過來了?”
李懷遠沒有等到趙令容貼心的擁抱,卻等來了一句冷冰冰的責怪。
李懷遠不耐煩的詢問,“我聽見這邊有聲響,怎麼了?”
趙令容撅著嘴巴,“以後你要去西廂房,得先來我這……”
說罷,紅色襦裙被緩緩提起來。
“快些!”
合歡床上,李懷遠將懷中女人壓倒,粗暴的撕開襦裙。
可抱著趙令容的時候。
他卻想起了昨兒夜裡, 沈在在一雙柔荑撐在棗樹下,那一截蜂腰,來回晃。
隻有盈盈一握,好像稍微用力,便會斷了。
遠不是趙令容可以比的。
他漸漸沒了心氣神,底下趙令容也意識到了什麼。
李懷遠被趙令容轟出來,胃裡一陣陣的翻滾,難受得他臉色青白。
他想起了沈在在煮的解酒湯。
心急火燎的便來到了西廂房,可當他踏進門楣,便覺得不對勁。
院子裡靜謐得,沒有點生機。
他驀然想起沈在在說的話,連忙推開門,卻看見房間了幹幹淨淨。
一切和沈在在有關的東西,全都消失了。
慌張趕來的下人匍匐在地上,臉上寫滿冤枉。
胃裡火燒火燎,李懷遠越發的恨,“跟我賭氣是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幾天,等你回來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可沒想到這一折騰,他整個人更難受了。
“先讓人弄碗解酒湯來。”
可往後一個時辰,李懷遠喝了不知道多少碗解酒湯,卻一直壓不下在胃裡倒騰的難受。
“廢物……”
瓷碗碎了一地,褐色的湯水滲入磚縫。
一格格青磚,晃得他腦殼更疼。
“夫人呢,讓她來!”
片刻後,下人捂著臉回來,眼淚汪汪,“老爺,夫人說她不會做。”
李懷遠扶著額頭,青筋盡出。
幾個小婢女輪番按揉,可躺在羅漢榻上,沈在在殘留下的體香若有若無,就像有人時不時的撓著他的心。
不僅沒有一點的舒適,反而心情更早躁鬱。
一直到了翌日。
李懷遠眼睛已經遍布血絲,酸脹感就像有人不斷往他眼珠子裡吹氣,無時無刻的折磨著他。
這時候趙令容才後知後覺的趕來。
隻是正如她說的,沈在在的解酒湯,她怎麼做得來?
“夫君,你別嚇唬我,等那賤人回來,我一定把她的方子逼問來,讓下人好好學習……”
隨後嗚嗚的哭泣聲,讓本就鬱結於胸的李懷遠,徹底崩潰。
他反手摑了趙令容一掌。
“哭哭哭,隻會哭,若是在在在,肯定能幫我。”
“再說,你能不能自己學學?”
趙令容哭得更加大聲,“你現在是為了沈在在,打我是嗎?”
面對她的質疑,李懷遠看著她臉上的手印,愣了一下。
“對,對不起,我在做什麼……”
可即便如此,李懷遠還是迫切的想見到沈在在。
他忽然下了決心,等沈在在回來後,一定要對她好一些。
可他不知道的是,沈在在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李懷遠在第五日的時候,終於坐不住了。
“沈在在還沒回來嗎?”
小婢女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老爺,趙夫人說了,不許去找。”
聽見這話,李懷遠不動聲色,但心裡其實已經惱了。
他帶了幾個人出門。
市集的絲綢店來了新料子,遠遠看見李懷遠,便不斷朝他招手。
“李大人,新來的蜀錦,給趙夫人準備準備,一定能討她開心!”
他一揮手便買下了所有存貨。
旁邊一對新人你儂我儂,買下一匹布料後,郎君不忘叮囑,“麻煩給布匹加上我家娘子的印金……”
店小二嘿嘿一笑,“這怎麼會忘記呢!”
一句話好像打了李懷遠一巴掌。
他似乎從來沒有關心過沈在在。
想到這兒,李懷遠低聲開口,“這蜀錦,也給我加上印金。”
他看著店小二拿出泥金,拌上漆油後,小心翼翼的寫上“李府,令容”。
“幹什麼!我這是買給我夫人的!”
話音落花,小二嚇得手抖,原本端正的字體,已經不成樣了。
而這時候,他才意識到,他已經不是李懷遠了。
他是李懷風。
“這是給我阿嫂,沈在在買的。”
李懷遠兼祧兩房的事情,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小二愣了一下,暗自腹誹,“自家娘子不關心,倒想起給阿嫂買料子了……”
“不過沈夫人確實出落得招搖……”
可這句話,還是落到了李懷遠耳朵裡,他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