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卻也藏著能置慕容璟於S地的催命符。
6
再次踏入浮雲塔,我已不再是被拖進來的犯人。
太監們恭敬有加,扶著我一步步走進去。
憑著記憶,我指著牢房的牆角,讓他們去採摘那靠牆生長的藥草。
視線裡火光的搖曳越發清晰,我緩緩抬頭,指向隔壁牢房。
「那裡大概也有,你們扶本宮過去。」
太監們面面相覷,猶豫起來。
「娘娘,那裡可關押著朝廷欽犯,沒有聖旨,您不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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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就任由陛下被病痛折磨?」
「好,既然如此,本宮會如實稟告陛下,告訴他是你們這幫奴才有意耽誤他的病情。」
我的話讓為首的總管惶恐,立刻拿出隔壁牢房的鑰匙。
「娘娘這是哪的話,奴才們這就帶您進去。」
隔壁牢房的血腥氣遠比我想象的還要濃重。
被攙扶著進去時,我順著點起的火把,依稀看得出出角落身影綽綽。
他是擁護慕容璟登基的鎮國將軍蕭鐸,年少有為,戰功赫赫。
當初也是他迎我和慕容璟返回大蒼,一路舍命護送。
可登基後的慕容璟任人唯親,重用鄭馨兒之父鄭知禮,肆意屠S直諫的忠臣。
蕭鐸出言相勸,卻被關進牢中。
每天夜裡,我們僅一牆之隔,卻受著相同的折磨。
如今看來,倒似天意。
大概注意到我在尋找他準確的位置,蕭鐸開了口。
隻是聲音嘶啞沉重,再不復當初的清澈。
「皇後娘娘萬安。」
我輕輕點頭,命太監們都去角落尋找藥草。
然後趁機靠近蕭鐸,將一支的銀簪藏進他的袖口。
「蕭將軍保重身子。」
他渾身一怔,低聲答道。
「臣多謝娘娘關懷。」
回到養心殿後,太醫按照我所說的藥方熬藥。
慕容璟喝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已經眉目舒緩。
時隔幾年,他再度溫柔地牽起我的手。
「寧兒,這次真多虧了你。」
「今日你也乏累了,早些回宮休息。」
鄭馨兒氣得顫聲道。
「陛下,太醫如今既已有了藥方,您為何還要輕縱了楚寧?」
「依臣妾看,還是該將她關進牢房,否則她仗著這幾分本事,更不會輕易吐露百草谷的位置了!」
以往的慕容璟事事都依著鄭馨兒,此刻卻駁了她。
「馨兒,我聽聞寧兒今日被你懸掛到城牆上,受百姓羞辱菲薄,生生凍了大半日。」
「這樣的刑罰也實在夠了,今夜就讓她好好休息吧。」
「來人,將皇後娘娘送回宮,好生為她療傷,再曉諭六宮,之後半月免了晨起問安。」
我漠然地謝過皇恩,轉身離開。
視線一瞥,看見鄭馨兒的身影撲入慕容璟懷中。
一番撒嬌撒痴,隻怕她今夜也會繼續哄慕容璟再對我下狠手。
可她不明白,慕容璟並非因情分對我心軟。
而是他經歷了眼盲的恐懼,早習慣性地將我當成絕境中的明燈。
太醫雖然有了藥方,可其中藥理隻有我才懂得。
所以餘痛未徹底消除時,慕容璟不會再對我用刑。
而為了回報他這虛偽的仁慈,我也準備了一場好戲。
7
夜深,本該安靜的後宮忽有火光閃動。
聽見宮人們驚惶的腳步,我推開了寢殿的窗,不久,就見一身手麻利的黑影跳了進來。
「臣無意驚擾皇後娘娘,隻是除了這裡,臣已無處可躲。」
蕭鐸低聲解釋著,卻被我推到了床榻上。
「不必多說,躺進去躲好。」
片刻之間,火光就來到我的寢殿外。
宮女小心敲了敲房門,再推開來。
「皇後娘娘,浮雲塔裡的欽犯趁夜逃脫,為了您的安危,奴婢隻得帶侍衛們前來搜宮。」
「如有冒犯,還望娘娘勿怪。」
從前夜夜將我拖出去時,也不見這些奴婢覺得冒犯,
如今慕容璟不過下旨令我休養,她們的態度倒恭敬了起來。
變臉比翻書還快。
「那就進來吧。」
我淡然地用手扇著桌上的燻香爐,任宮女領著侍衛們推門而入。
侍衛長進屋後仔細一嗅,拔劍的聲音霎時響起。
「娘娘房中似乎有血腥之氣。」
我靜靜轉過身,悠悠說道。
「本宮日日受刑,屋內有些血腥之氣有何奇怪?」
「倒是你膽敢在這鳳寧宮內拔劍,真是好大的氣派。」
聽了我的話,理直氣壯的侍衛長手心一顫,忽然神色渾噩起來,僵硬地收回了劍。
「還望娘娘恕罪!」
房內香氣越發馥鬱撲鼻,我在昏暗燈光裡輕輕一笑。
「要是搜完了就趁早離開,別再叨擾本宮休息。」
我話音剛落,侍衛長就愣愣低下頭,行了個大禮。
「我等已搜過鳳寧宮,確認沒有可疑蹤跡。」
他身後的侍衛們也低下頭,同他一起緩緩退了出去。
在漆黑的夜色中,顯得格外詭異順從。
8
鳳寧宮恢復平靜,我用一杯茶澆滅香爐,揭開帷幔。
「蕭將軍可以出來了。」
「多謝娘娘幾次三番搭救,若不是您將傷藥扔進牢房,又給了我那支撬鎖的銀釵,臣隻怕會S在浮雲塔中。」
蕭鐸再看向我時,語氣生出幾分遲疑。
「娘娘,您的雙眼是不是能看見了?」
習武之人的確敏銳異常。
我點點頭,找出紗布遞給他。
「現在已恢復了三成。」
否則也無法施下剛剛的引魂術。
按常理,那些侍衛本應將我的宮室翻個底朝天。
還好太醫熬藥時,我以監督為由,順走了一些藥草。
隻怕這些侍衛要離開許久,吹了冷風才會能恢復清醒。
長夜漫長,難得我和蕭鐸都不必再受浮雲塔的刑罰,也能相對而坐,商談如今的困境。
提起如今的慕容璟,蕭鐸苦笑不已。
「我和陛下一同長大,自以為知他甚深,卻不想他得如此暴虐無道。」
蕭鐸重情重義,心思純直。
當初我被慕容璟棄在深宮,置之不理,就連年年宮宴也是鄭貴妃坐在主位。
對此,眾人理所當然,隻有蕭鐸為我說話。
「皇後娘娘微末時就陪在陛下身邊,待陛下不離不棄,如今這宮宴無她的一席之地,實在不妥。」
忠言逆耳,他這性子或許能得三皇子慕容璟的信任,卻無法得到帝王慕容璟的青睞。
在這大蒼的朝堂,唯有鄭丞相那樣巧言令色的人才能統攬大權。
或許是靠得足夠近,我漸漸看得清蕭鐸俊朗卻苦澀的面容。
「並不是權力改變慕容璟的心性,而是他生來如此,隻是從前,我們都被他蒙蔽罷了。」
「眼下,蕭將軍有何打算?」
「臣打算率蕭字營十萬將士帶離大蒼,投奔齊王。」
齊王仁厚,本無心皇位,也曾幫助過慕容璟。
卻不想慕容璟登基後將他逐出都城,還命人S害了他的妻兒,悲怒之下,齊王這才起兵謀反。
蕭鐸去投奔他,也在我意料之中。
十萬蕭字營將士隻忠心聽命於蕭鐸,如今雖被慕容璟打壓,卻忠心不改。
我之所以救蕭鐸,也因為如此。
一日不讓這大蒼改朝換代,我百草谷一日不得安生。
「蕭將軍可先藏在我的寢殿,待幾日後祭天大典,我自會想辦法送你離開。」
「可陛下若是來了,該怎麼辦?」
「放心,他不會來這裡的。」,我自嘲般地笑了。
自大婚之日起,慕容璟就不曾踏入鳳寧宮一步。
我這向來是整座皇宮最清冷,也最安全之處。
9
接下來幾日,慕容璟時時要我陪在身側才肯服藥。
鄭馨兒卻始終靜靜地,不曾多言。
以我對她的了解,這怕是在琢磨著什麼新的詭計。
果然,待慕容璟徹底恢復那日,鄭馨兒巧笑倩兮開口道。
「陛下,臣妾有件喜事要告訴您。」
「哦?馨兒快說。」
輕輕依偎進慕容璟懷中,鄭馨兒意味深長地瞥了我一眼。
「為解陛下煩憂,我爹近日一直派人四處尋覓,終於在城郊發現百草谷中人的蹤跡。」
「果然是喜事!」,慕容璟大笑道,「恰好明日就是祭天典禮,許是神明護佑,要我清理餘孽,坐穩江山。」
這時,我的手一時顫抖,摔了藥碗。
慕容璟淡淡看向我,敷衍道。
「寧兒不必擔心,我不過是想請百草谷的人為我出謀劃策,抗衡齊王軍隊。」
「說到底,當初也是你娘治好了我的眼睛,看在這份恩情,我會對他們禮遇有加的。」
隨著雙眼痊愈,慕容璟又恢復了冷淡。
每每瞧著他的涼薄虛偽,我就恨自己當初識人不清。
見我臉色蒼白,鄭馨兒款款而來,牽住我的手。
「楚寧,說起來當日多虧你肯在那城牆之上受辱。」
「若非如此,我爹又怎會發現那翠衣女子的蹤跡?」
「日後等百草谷的人歸順朝廷,得了封賞,都該好好感謝你才是。」
日光柔和,我假裝睜著茫然的眼睛,卻已看清了鄭馨兒的臉。
當真容色傾城,難怪能得慕容璟如此眷戀。
隻是骨子裡始終透著妄自尊大的愚蠢,和他那個隻知諂媚的爹一模一樣。
百草谷的人若是這麼容易被尋到蹤跡,也不會歷幾朝而安然了。
假意擔憂地測過臉去,我看向窗外飄然的潔白。
冰雪無暇,當真美麗。
若是染上鮮紅,又該是怎樣的光景呢?
10
祭天大典當日,我找來侍衛服給蕭鐸,囑咐他靜待時機離宮。
蕭鐸擔憂地看向我。
「陛下心狠,日後不會輕饒了娘娘,不如娘娘隨臣一起離宮吧。」
「臣定竭盡所能,護送娘娘去到安全之處。」
我看著這卓爾不凡的少年將軍,搖了搖頭。
「蕭將軍有心,隻是我還不能走。」
「願蕭將軍來日扶持新君,規勸其心懷仁慈,不要重蹈慕容璟的覆轍。」
祭天大典自然還是鄭馨兒陪在慕容璟身邊。
而我這個形同虛設的皇後則站在臺下,看他們攜手向前,共踏高聳入雲的神臺。
曾在百草谷時,我總纏著慕容璟講些宮中趣聞給我聽。
我不了解外面的世界,隻覺得皇城尊貴,自然引人入勝。
可慕容璟想來想去,卻隻想到了祭神臺。
「當年我尚年幼,站在臺下,仰頭看父皇牽起母後的手,與她相視一笑,真是心向往之。」
「若有一日,我能牽著寧兒的手站在那臺上就好了。」
那樣悠遠溫柔的話語,隻屬於我記憶中的慕容璟。
他那時已在欺騙我,為我這個不知人心險惡的傻子編織了一個空夢。
夢醒後,則千瘡百孔,萬劫不復。
恢弘的禮樂中,我的眼被日光灼得疼痛,沁出淚水。
也異常清晰地看到那紅日,白雲,還有慕容璟顫抖不已的身體。
他還未登到一半,就捂住眼倒在臺階之上。
「痛...我的眼睛好痛!」
「陛下!」,鄭馨兒慌亂地想去攙扶,可她穿著厚重的禮服,行動不便。
眨眼間,慕容璟已從高臺跌落。
百官大亂,堪稱大蒼奇景。
蕭鐸身手敏捷,趁此機會徹底消失在人群中。
我則站在原地,靜靜看著慕容璟眼角流下了奪目的鮮紅。
恰如那一晚換眼時,我流下的血淚。
11
再次醒來,慕容璟眼前已然一片血霧。
他咆哮著將手中的藥碗砸向御醫。
「廢物,你們都是廢物!」
「我的眼睛怎會無藥可醫,我是天子,有天命護佑,一定能夠逢兇化吉!」
「楚寧,你給我喝的到底什麼藥?!」
他拔出劍橫在我頸側,咬牙切齒地幾乎要當場S了我。
我則不慌不亂地站在原地,垂眸道。
「陛下,並非那藥有什麼問題,而是您急著祭神,雙眼被灼熱的日光所傷。」
「隻要再服用幾副加重劑量的藥,半月後就可以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