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薛尚書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凝兒性子活潑,你們相處了三年,我想給她議親她都不願,難道你不知她在等你?」
「亦或是,你對熙王那個婢女動了心?」
謝懷瑾動了動喉結。
薛尚書是他的伯樂,沒有他,謝家不會平反。
何況,這不僅是他的意思,也是太子的意思。
謝懷瑾猶豫了一瞬,便答應了下來。
绾一能理解自己的。
他的確耽誤利用了薛凝之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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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看到薛凝之,他都想起曾經的绾一。
若绾一沒有入熙王府,或許她會和薛凝之一樣活潑,見到自己就歡喜。
他娶薛凝之做王妃,再讓绾一入府。
等時機成熟再將她抬成側妃。
一切都會順理成章。
即便如此,謝懷瑾心裡還是有些愧疚。
對绾一的愧疚。
這愧疚在知道绾一去尚書府參加宴會後蕩然無存。
謝懷瑾煩躁異常。
明明自己就能解決的事,绾一為何偏要去找薛凝之的麻煩?
這種超出掌控的感覺,很不好受。
他第一次責怪了绾一。
26
绾一和謝懷瑾鬧起了脾氣。
謝懷瑾有些無奈,更有些憤怒。
為了讓他離開薛凝之,绾一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
這又是哪裡學的招數?
謝懷瑾對莊绾一說了重話。
他要讓她知道自己錯了,日後不要再用這種方式威脅自己。
可一直說小姑娘,她難免會傷心。
謝懷瑾隻是想教訓教訓她,並不想真的讓她難過。
他告訴绾一,自己會讓她入府。
也在陛下的賞賜中挑選了許多好東西給她。
可绾一好像並不喜歡,還堅持出府找那個白檀。
一個熙王府低賤的婢女,哪裡值得做友人?
從前绾一的朋友都是世家貴女,個個得體溫婉。
白檀這人暴躁易怒,宛如潑婦。
謝懷瑾很不高興。
绾一寧可出去找這樣的人,也不願多陪陪自己。
他本想讓绾一留下來。
出口卻成了熙王府的婢女能有什麼好東西這樣的話。
他清楚地看見绾一眼裡的傷心。
謝懷瑾有些後悔,最終還是沒解釋。
他們之間還有些隔閡,但以後會有很多機會可以解釋。
不急於一時。
绾一和謝懷瑾聊起了那三年。
謝懷瑾想起她不為人知的三年,定是遭遇了強迫。
他終於不忍再訓斥绾一,和她袒露心聲。
說了自己的不得已,說了自己對她的感情。
可绾一還是那麼倔強。
他們不歡而散。
謝懷瑾和绾一幾乎一見面就吵。
绾一鬧著要離開他。
怎麼可能?!
憑什麼!
她怎麼可以離開自己?
每每想到這,謝懷瑾就止不住自己的火氣。
可绾一還是跑了,在他和薛凝之大婚那日。
謝懷瑾發了平生最大的火。
绾一走後,謝懷瑾才知道,薛凝之讓她在新婚夜守在門外。
他的绾一,他等了那麼多年的姑娘。
竟然在門外,聽他和別的女人一夜歡好。
想到這,謝懷瑾的心就痛得不行。
後來他找到了绾一,可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別的男人了。
為什麼,憑什麼?
他們錯過了那麼多時間,剩下的時間,一定不能再錯過了。
27
謝懷瑾離開了薛凝之的院子。
作為有汙點的尚書府嫡女。
為了父兄的仕途,她的後半生隻能在這小小宅院度過了。
謝懷瑾給她下了藥,和她給绾一吃的一樣,是啞藥。
就讓她一個人享受後半生吧。
她做過那麼多虧心事,害自己和绾一錯過了這麼久。
謝懷瑾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仿佛已經奔向了绾一。
奔向了江南。
绾一不是那麼薄情的人。
那麼短的時間,她一定不會愛上那個男人。
說不準是她特意找來氣自己的。
謝懷瑾當初能讓她喜歡上自己。
日後也一定可以。
想到這,他快馬加鞭,恨不得立刻出現在绾一面前。
一路跑到沈府時,他遠遠瞧見門口的白燈籠。
愣了愣。
謝懷瑾心裡猛地跳動。
出什麼事了?
他不再猶豫,下馬瞧見白檀紅著眼眶,一身缟素,跪在一個棺椁前。
沈凌站在她旁邊,拍了拍她的肩膀。
同樣眼尾泛紅,好像哭過一樣。
謝懷瑾幹啞的喉嚨發出細碎沉悶的聲音。
「這是怎麼了?绾一呢?」
「這樣的場景,可不能叫她瞧見,謝府落難時她嚇得躲在我身後,她膽子最小了……」
「她人呢?我拿了當初一模一樣的玉佩來,她一定願意見我了吧?我有很多話要跟她說。」
回答他的是白檀的耳光。
一下接著一下。
她憤怒地狂吼:「滾啊!你現在來做什麼,平白髒了绾一的黃泉路!」
「她S了,你滿意了嗎?要不是你,她怎麼會S,她那麼好的人,為什麼S的不是你這種爛人!」
一陣耳鳴聲,讓謝懷瑾大腦一片空白,感覺全身都已經麻木。
謝懷瑾覺得自己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止,整顆心摔得粉碎,那種痛楚,上次還是在謝家出事的時候。
眼淚忽然決堤。
他再也忍不住,崩潰大哭。
「讓我見見她,至少讓我見見她。」
白檀嘲諷地笑了笑,一字一頓道。
「绾一不想見你,你這輩子都見不到她。」
「其實熙王倒臺時,我曾問過绾一,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走。她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頭。」
「雖說她喜歡你,可她不確定你的心意,也想找個事做。」
「後來她忽然暈倒,你不顧旁人的目光抱著她進了順陽王府。那一刻我明白,绾一走不了了,果然她留在了順陽王府。」
「要不是你,她可以開開心心地過完剩下的日子,你現在演這些有什麼用?這些年她受的苦,你替她吃過嗎?」
「你隻不過是失去了,知道無法挽回,才在這演繹情深義切,此心不渝。這種謊言隻能騙騙鬼,騙不了任何活人!」
一句一句,砸在謝懷瑾心底。
他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正好避開了绾一的棺椁。
她果然到S,也不願意見他。
28
城內忽然大雪紛飛。
江南很少下這麼大的雪。
謝懷瑾醒來後,绾一已經下葬了。
他發了瘋一樣質問白檀,绾一在哪裡。
「你們把她藏到哪了?這麼多年都是我們一起過來的,她怎麼會離開?」
白檀拔出了身側的劍,看著他的眼睛。
那裡面有乞求,有後悔。
「你現在這副樣子,若是绾一還在,她一定會說你惡心,又或許你來得多了,她可能也會心軟,她一向善良。」
「可我不像绾一,我從來不是個好人。」
「我隻知道,負心人,你謝懷瑾,該S。」
「绾一S了,你滿意了嗎?」
「從你陪著薛凝之滿京都玩耍時,她活著的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
「謝懷瑾,你不配去她的墓前。」
「绾一性子好,可不代表我性子好,你和謝家欠了她的,我要你來還。」
白檀砍了謝懷瑾的一雙手臂。
她暢快地笑了起來。
謝懷瑾痛得滿地打滾,可即便如此,也沒有他的心痛。
「她討厭現在的你,你也不是她記憶中的謝懷瑾,你自私自大,肆意揣測她的清白,高高在上的順陽王,真是好笑。」
「若不是绾一,你現在應當已經是個太監了吧?」
「你以為她日日出門,是為了和從前斷了聯系,日後留在你小小的宅院裡,為你相夫教子,受你王妃的磋磨?」
白檀笑了起來,謝懷瑾身側鮮血汩汩。
「她從來沒想過嫁給你這個爛人。」
謝懷瑾驟然抬頭,眼底猩紅。
他厲聲否認:「不!嫁給我是绾一這些年的支撐。」
「她愛我,她一直都愛我。」
「我那樣對她,不過是想讓她明白生存之道,若我不在府裡,也不至於讓薛凝之欺負了她去,她怎麼就不懂呢?」
白檀惡心地看了謝懷瑾一眼。
「生存之道?你是她夫君,還是她爹?」
「即便是她爹也不會說出這種話,謝懷瑾,你還真是惡心得讓人發指。」
白檀不再搭理他,而是擦起了自己的劍。
謝懷瑾絕望地躺在地上。
「我說過, 我會娶她的,她為什麼還要這樣?」
「我們中間隔了十年, 我隻是把薛凝之當做曾經的绾一, 這十年我不止一次想過, 如果當初娶了她, 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她會一直是曾經那個純潔無瑕的莊绾一。」
「若不是薛凝之從中阻撓,我們還會好好在一起,會解除誤會……」
他聽見白檀低聲罵了句賤皮子。
「绾一從來都幹幹淨淨,隻有你心髒, 平白叫人惡心。」
「那些年在熙王府, 她從未委身於人,更沒做出對不起任何人的事。」
「你以為都是薛凝之搞的鬼嗎?如果不是你這個賤人,她們都能好好的, 怎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日後不要讓我聽見你叫她的名字, 不然我割了你的舌頭。」
謝懷瑾的臉色愈發蒼白,再這樣下去他活不了了。
他想,S在這裡也可以。
即便他找不到绾一, 但他就是知道。
落葉歸根, 江南是绾一的家。
她一定在江南。
如此也算, S同穴。
可白檀卻喊了人上來抬他。
「我不能讓你髒了绾一的黃泉路。」
「你合該頂著這樣的身子,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她這樣說, 然後離開了這裡。
那些绾一遭受過的目光和非議, 終將加諸在他的身上。
白檀讓人將他扔到醫館, 轉身離開了這裡。
「京中誰人不知,你莊绾一不過是他的一把刀,怎會如此不要臉,竟想著做王妃?」
「(謝」「冬天太冷了。」
「可我的绾一,再也等不到春天了。」
悲涼的情緒盈滿眼眶, 曾經高高在上教訓绾一的謝懷瑾, 如今隻盼著再見她一面。
白檀說的對, 他合該用餘生來贖罪。
大夫治好了謝懷瑾的傷,他沒了一雙胳膊。
謝懷瑾找了江南有名的作畫人, 根據記憶讓他畫出了绾一的模樣。
然後帶著這幅畫, 到了沈府附近擺起了攤位, 做些小生意。
他沒有胳膊, 常常受人白眼。
沈凌和白檀有時路過這裡, 還會冷著臉諷刺他。
這些謝懷瑾統統不在意。
直到白檀看見了那副畫。
她伸手搶了過去, 憤怒地罵他。
「你憑什麼留著這些?」
謝懷瑾張了張嘴,擔心白檀憤怒之下撕了那幅畫,他苦苦祈求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绾一,我是真的愛她, 求求你,我不奢望她的原諒, 我隻想守在這裡,陪在她身邊。」
白檀譏諷道:「人S了你開始裝了,你虧欠绾一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謝懷瑾頭頂有了白發, 聽到這種話身形一顫。
「是, 我這輩子都還不清。」
如果有來世,他不求和绾一再續前緣。
隻希望自己能守在她身邊。
不管什麼身份,隻要她開心。
謝懷瑾聲音沙啞, 帶著淚光,喃喃道:「可是绾一,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