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甚至那位高權重的當朝右相,也被砸中了頭,血流汩汩,直接暈了過去。
沒了主事人,現場一片混亂不堪。
整整一個時辰,陸時予身上的力氣像是用不完一般,雙眼血紅,力大無比,見人就打。
仿佛是來自地獄的惡魔。
等他好不容易發泄完了之後。
丞相府已經一片狼藉,S了好幾個人。
濃濃的血腥氣,久久不散。
京兆府的官差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像是被滅門的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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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予,終於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暈倒在地。
之後,被官差鎖進大牢。
他這輩子,辛辛苦苦得來的一切,全都毀了。
S牢一向是最安靜的,何況,陸時予還是連S十幾人的重刑犯。
我進來的時候,周圍一片安靜,隻有老鼠爬來爬去的沙沙聲,還有各種不知名的小蟲子,咯吱咯吱,咬東西的聲音。
聽的人,忍不住全身寒毛直豎。
陸時予被鎖鏈高高吊了起來,四肢伸展,頭低低的。
不時傳來鎖鏈晃動的聲音。
我走到近前。
摘下頭上寬大的帽檐。
輕輕地喊著他的名字:
「陸公子,陸公子,你還好嗎?」
陸時予終於聽到了我的聲音,費力地睜開眼睛。
看到我猛然激動了起來,帶動鎖鏈不停地晃動:
「軒娘,軒娘,你是來救我的嗎?」
許久不曾進水,他的嗓子變得粗糙,沙啞。
我差點沒認出來,這就是那個風度翩翩的白衣書生呢。
「陸公子,我求了父親,可他不願為一個毫不相關的人,搭上自己的前途。」
「不是的,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手無縛雞之力,你知道的,我怎麼可能S人呢?!」
「公子,我是信你的,可是,沒有證據啊,而且,我們之間並無幹系,父親不願意出面也是情有可原。」
他當然不願意放棄,隻能緊緊抓住我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會的,我,我們有婚書的,當初松陽書院的婚書,我們是未婚夫妻啊。」
盡管身體已經疲累傷痛到了極點,能活,當然不願意S啊。
他拼盡全力想要說服我:
「軒娘,你是我心中唯一的摯愛,我心裡從始至終隻有你一個人啊。
「軒娘,我答應你的,隻要我從這裡出去,我就會向皇上求情,給你請封诰命。」
這人,還真是S不悔改啊。
8
到了現在,竟然還敢拿這些話來哄我。
「我能進來,就是冒了極大的風險了。你有什麼遺言我會盡力幫你做到,至於其他的,恕小女子無能為力。
「你S後,是想葬在哪裡呢?是江城鄉下的那間茅屋?還是松陽書院後山的那棵梨樹下?抑或者,是京都的那座小院之中?」
我這話一出,他臉色大變。
本就蒼白的面色,此刻毫無血色。
瞪大的雙眼,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聲音像是從肺裡發出來的,帶著撕裂般的暗啞拉扯:
「你,原來是你!我早就應該想到了,你是來復仇的,對嗎?哈哈哈,你,原來都是你害得我。
「我有什麼錯,都是你這個毒婦害的!」
之後,他像是發泄一般,把所有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我自幼體弱,被家族拋棄,隻能苟延殘喘,可我有才華啊,我明明可以高中的。是你,你把我撿了回去,非要當我的妻子,非要養著我。
「我想著,這輩子反正也就那樣了,破罐子破摔地,跟你成了親,是我貪戀那一時的溫暖。」
是啊,那時候,他雖然體弱,我雖然辛苦,可我們終究是幸福的。
他關心我會不會累,刺繡時間長了,會傷著眼睛。
我關心他冷不冷,天氣剛剛轉冷,就給他早早做好了棉衣。
他讀書的屋子,我買了最好的銀霜炭。
我自己就隻有一個小火爐子。
「可你呢,非要給我治病,哈哈哈,原來我的身體也是能好的。
「是一位遊方的道士告訴我,想要悄無聲息地除掉一個人,就把他的氣運心血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上,之後,那人就會心力衰竭而亡。
「多麼安全的辦法,最主要的是,此後,我就能擺脫病弱的身軀,擁有跟你一樣大冬天也不怕冷的體魄。你不知道,我有多麼羨慕。」
我悠悠地嘆了口氣,出聲道:
「是啊,你隻不過是為了自己好,而S了一個一心為你好,甚至心甘情願為你S的人而已,對嗎?」
他停住了。
默認了。
到了這時候,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後來呢,軒娘更是該S對嗎?她擋了你的路,甚至威脅要跟你同歸於盡,這就是她的罪惡吧?
「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明明是你從她們身上佔盡了便宜,最後,卻讓她們成為你成功的墊腳石。
「哼,等有一天,你發現有新的高枝可以攀的時候,我相信,你會毫不猶豫地,像對待她們一樣,對待右相三小姐,用她的命,鋪平你的青雲路,對嗎?」
他瘋了一樣,猛烈地晃動身上的鎖鏈。
瘋狂地怒吼著:
「對!難道不應該嗎?她們都是自願的,都是自願的!而你,也命不久矣了。」
他說得對,畢竟,我也中了,他千辛萬苦尋來的「換命符」。
到這裡,所有的事情已經完全明了。
人心啊,實在太過復雜。
欲念,貪念,總是讓人忍不住踏入深淵。
我沉著臉,定定地看著他,仿佛在宣判他的S刑:
「陸時予,你的第一任妻子,把你從深淵中解救出來,給你治病,供你讀書。而你,要了她的命。而你的第二任妻子,幫你攀上貴人,幫你一路進京趕考。而你,高中之後,當即選擇拋棄她,甚至不惜S人滅口。
「你認還是不認!」
之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有什麼不敢認的,到了現在,我還能活下去嗎!沒錯,她們都是我S的!可她們也得償所願了,不是嗎!」
我心中忍不住一陣荒涼。
為自己的愚蠢和天真,唉,還是師父和師兄弟們說得對。
「玄門中人,修道就好了,想什麼男歡女愛,那可比修道難多了。」
他們說,我沒這腦子。
到今天我才知道,他們所說的,全都是對的。
9
我抬手,燃盡了手中的符箓。
天地變幻,又回到了那個小院中。
沒錯,中狀元是真,可往後的那一切,都是我用符箓制造出來的幻象。
修道之人,妄害蒼生,是為天地不容的。
我還沒那麼大的膽子,用十幾條人命來懲罰一個負心薄幸、狼心狗肺之人。
隻是多了一個人,右相家的三小姐蕭薇薇。
從頭到尾,她都是那個見證人。
蕭薇薇是我下山後遇到的第一個人。
那時候我告訴她,我要找一個白衣飄飄的書生,跟他相親相愛,過一輩子。
後來,我遇到了陸時予。
修道之人,命數總是格外漫長。
匆匆幾十年,我決定與他一起度過,想來也算不錯。
甚至,在他身體好轉的時候,我還專門寫信請右相幫忙,引薦大儒,幫他弄到了松陽書院的入學名額。
之後的那一切,也是我請人幫忙造的新身份。
卻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
「是我的出現,激發了他內心的貪婪嗎?」
蕭薇薇告訴我:
「不是,是他內心的那隻惡獸一直存在,你隻不過是恰好,當了他的養料而已。」
「是啊,人心太復雜了,我還不如你一個小姑娘看得通透。」
陸時予緩緩醒來。
定定地看著我們。
突然放聲大笑:
「哈哈哈,我就知道,軒娘,我就知道你能救我的。薇薇,你看我這不沒事了嗎?我們已經成親了,那現在就回丞相府吧。
「嗯,帶上軒娘,想來,你們已經認識了。你放心,軒娘以後隻能是妾室,你才是主母,她無論如何不能越過你去的。」
一番話,說得我們倆目瞪口呆。
陸時予,他是真的瘋了嗎?
不,他隻是太善於隱藏自己了。
大夢一場,他立刻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
「娥皇女英」做的一場好夢啊。
其實,我有想過饒他一命的,可惜,他自作孽。
從我這裡拿走的東西,都會一點點地還回來。
我跟蕭薇薇一起,離開了那座小院。
從那天開始,才是真正的反噬。
陸時予的身體迅速衰敗。
皇上封了他翰林學士的官位。
他進宮隻待了半個時辰,就被人抬了回來。
當著皇帝的面,當朝狀元,口吐鮮血,太醫診來診去也不知道原因,隻能把他送回。
京都太熱鬧,我還是喜歡安靜。
又回到了那個江城鄉下的小院。
茅草屋靜靜矗立。
不管主人出門多久,它始終安靜地等著。
這才是最忠誠的伙伴。
我打水,掃地,除草,晾曬被褥。
從日出忙活到日落。
師兄經常笑話我,一個清潔符就能解決的事,幹嘛費那勁?
他不明白,整理打掃,在我看來也是修行。
它能讓我的心漸漸安定。
我回來的第三天。
一輛牛車停在了小院的門口。
「方家娘子,我撿到個書生,說是你家的相公,你來看一看。」
10
陸時予真行啊,當遍尋大夫也診不出個所以然的時候,他竟是拖著病體,一路回到了這裡。
最終暈倒在了入村子的那條大路上。
我隻能把他弄了下來,帶回了屋中。
短短幾日,他的身體已然衰敗得不成樣子了。
臉頰深陷,颧骨高凸。
手上隻剩下皮包骨。
見到我,他竟然再次睜開了眼睛。
顫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麼:
「娘子,都是我不好,你,你原諒我吧。」
我痛快地答應了:
「好啊,我們修道之人最是講因果,既然你讓我原諒你,那你就從無情崖跳下去吧,此後,身S債消。天地,自然會原諒你曾經的過錯。」
修道之人?!
這個字眼,深深刺痛了他的神經:
「你,你,怎麼可能,難道這一切,都是你算計的?」
算是,對了一半吧。
我算出了他有狀元之命,隻是前路坎坷,變數太大,於是我幫他鞏固命格,引薦大儒。
如今,隻不過是一切恢復原狀而已。
畢竟,如果不是遇到了我,他可能早就S了。
天地變化,順應自然。
人為的改變,果然是不可取的。
於是,我用竹子編織了一個可以拖行的爬犁。
把他放到了上面。
然後,打算送他回到當初撿到他的地方。
順由天命吧。
轉過彎,我指著前面的三座小土坡:
「看見了嗎?他們都是我收斂的,一個曾經說出門做生意,賺了錢回來娶我,一個說出門趕考,高中了回來娶我,還有一個,說是回去稟報父母,帶著彩禮上門提親。
「然後,他們無一例外地全都沒有回來過。
「出門做生意的,拿了我的夜明珠,還想要我藏起來的珠寶,帶著賊人回來害我,結果,那場火,燒S了他自己。
「出門趕考的,倒是跟你一樣,一去就是杳無音訊,原來他家中早有妻室。最後,屢考不中,說都是我一個孤女克了他,想拿我的命,填他的運勢,卻不小心跌下懸崖。
「那個稟報父母的, 更是胡說八道, 卷走我一整盒的金珠, 再也不想回來。卻在出門遊玩的時候, 不小心落水,金珠全部遺失。回到這裡, 想繼續要我的金珠,拿著刀要S我, 卻不想插到了他自己的肚子上。一命嗚呼。」
聽我說完, 陸時予驚恐地看著我。
拼盡最後的一絲力氣, 想要逃離。
卻連人帶著爬犁,一起滾到了山腳下。
隻是個故事而已, 就嚇成了這樣。
當初要我命的膽子呢?
我不緊不慢地掏出黃紙,在三座上了歲月的墳前,燃盡。
他們是我這個身份, 在人間的家人。
可惜, 早就S了。
我既得了這個身份, 供奉一二,總是必須的。
等我走到山下,陸時予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
我好心地替他通知了家人。
那個當初拋棄他的父母, 家族。
在聽到陸時予高中狀元的時候,頓時眉飛色舞,喜笑顏開。
甚至那家的夫人, 還給了我一個白玉镯子當見面禮。
後來, 聽說我是他的夫人, 他們頓時不高興了。
夫人的目光從喜悅瞬間變成了挑剔。
「放心,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現在, 他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隻是他如今遇到了一點危險, 你們要是想見一見的話,就趕緊去吧。」
卻沒想到,這最後一單遇到了一個意外的僱主。
「他遊」這東西我可不敢要, 修道之人, 最忌因果。
我幫陸時予通知了家人, 也算是了了他的執念。
後來,聽說, 他的家人把他帶了回去。
多番打聽之下, 知道他竟然真的高中狀元。
一家人急得不行, 延請名醫, 一定要救回他的命。
甚至用五百年的人參吊著他的命。
生命最後的日子裡,陸時予的確是被他的家人珍重的。
聽說,他S的時候,很是安詳, 隻是眼尾流下了一滴淚水。
我想,他應該不是後悔。
畢竟這段記憶,他已經沒有了。
隻是可惜,人人羨慕的當朝狀元, 卻是這樣的短命。
我還就不信了,我就遇不到一個真心對我的人!
遊方的道士當然是我的師兄。
他不看好我,我還偏就要給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