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幾日後，我再次見到嚴明了，戰損版。
8
我是在魏王私宅內見到嚴明的。
嚴明被綁在一根木柱上，衣服破破爛爛，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是一道又一道血痕，傷口上粉嫩的肉往外翻，整個人散發出腐臭味，令人作嘔。
味道過於衝人，我喉嚨發緊，忍不住嘔了幾下，嚴明顫顫巍巍抬起頭，在看到我的一瞬原本渙散的眼睛裡迸發出異彩。
「瑤瑤，你求求魏王，放了我吧。我錯了，我不該隱瞞火藥的……我把我知道的都招了。」
魏王在一旁看戲般看著我倆。
「他都招完了，現在沒用處了，放與不放我交給你選擇，畢竟你們曾經是：戀、人。」魏王嘴唇雖微微上揚，漂亮的桃花眼半斂，眼神裡透出絲絲寒意。
我的心髒砰砰亂跳，馬上要跳出我的胸膛，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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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請魏王大人不記小人過，放他一馬，權當您不跟一個臭蟲計較。」
魏王挑挑眉，疑惑道：「本王聽說他早就背叛了你，勾搭上滿香閣的葉青青，怎麼你就原諒他，不S了他泄憤？」
我背上一涼，冒出層層冷汗。
魏王連這麼隱秘的事都能探聽到，可見其魏王的情報網絡極其豐富，難怪太後一黨想對他下手。
我不知道嚴明有沒有對魏王招了玉佩的事，隻得先保下他的命再另作打算。
我斟酌好字詞，深深拜下：「我和他早已兩清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還請魏王答應奴婢的請求。」
一旁的嚴明激動得全身發抖，嚎叫著：「王爺，我真的全都告訴您了，求您放了小人吧！」
許久，魏王才開口：「S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帶他去淨身。」
「王爺，求您饒了我吧！何初瑤，你這個 jian 人，是你告的密吧！我不會放過你的，biao 子無情！魏王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怎麼來的，你這叛賊就等著被絞S吧……」
魏王突然靠近我，抬手捂住我的耳朵。
四目相對，仿佛道盡了千言萬語。
……
9
今天是媽媽最得意的一天，她的花魁坐著魏王府的馬車回來了。
馬車內鋪著松軟厚實的波斯地毯，坐在裡面穩當當，感覺不到一絲顛簸，我的心卻無法穩當。
魏王閉著眼端坐在主位，我坐在側邊偷偷覷他。
不得不說，縱使我見過成千上萬的男人，魏王在其中也是一等一的容貌，想來他的母妃定是位絕世美人。
我無暇沉醉於男色，試探性開口：「王爺。」
魏王沒睜開眼，隻「嗯」了一聲。
「嚴明酒後曾多次提到過大槐樹，奴婢想著這件事不簡單，不知道他向王爺招了關於槐樹的什麼了嗎？」
魏王緩緩睜開眼，隻盯著我看。
我被盯得頭皮發麻，難道魏王已經知道玉佩的事了嗎？
「沒有提到槐樹。」
心裡的石頭重重落地。
媽媽滿臉堆笑帶著姐妹們站在醉香樓門口，待馬車停定，一行人恭恭敬敬跪下行禮：參見王爺。
我正打算起身下馬車，肩膀突然被一隻強有力的手按住，我頓時動彈不得。
「你以後不必再去接客了，本王看中的女人要守身。」
？
我低著頭悄悄翻了個白眼：讓青樓女子當貞潔烈婦，虧你想得出來。
媽媽拉著我的手親親熱熱地說：「好女兒，你出息了，跟了尊貴的王爺，將來進了王府做個側妃。」
為什麼四十餘歲的老鸨也少女懷春了，是才子佳人的戲看太多了嗎？
我嘆了口氣，耐心勸媽媽：「這對我們來說未必是好事，我跟了王爺，以後恐怕不能再接客了，可是如果王爺隻是一時興起，我這輩子就徹底完了。就算王爺對我有情，想接我進王府，可他的妃子都是世家貴女、豪門千金，我一個不幹不淨的下九流怕是得被他的妃子們磋磨至S。」
媽媽聽了我的話，沉默著不再回答了。
我倒對自己的前途沒所謂，青樓我是不想住了，魏王府也沒那麼好進，反正我不想在這生活了。
估摸著嚴明已經變成女孩，我命小廝在全城搜尋他的下落，終於在魏王府附近的深巷裡找到了傷痕累累的嚴明。
大夫給他上好了藥，又喂了參湯，嚴明沉睡了一天一夜才醒過來。
記得嚴明剛來時，精神氣十足，好一個少年郎。現在的他，S氣沉沉，眼睛盯著屋頂發呆，透露出無盡的絕望。
我擰了擰水盆裡的手絹，替他擦去額頭上的細密汗珠。
終於，他開口了：「為什麼你要背叛我？我待你不好嗎？」
「你待我好？你對我就像小貓小狗一樣，你以為我身處風塵，就沒有一點自尊心，感覺不出你對我的鄙視嗎？你和葉青青早暗通曲款了，我不敢肯定你會不會帶我走，我便自己帶自己走。」
「你真是 jian 人！」
「隨你怎麼說我，我被客人罵多了早就習慣了。你曾問我為什麼不守節自盡，我現在告訴你真正的答案：因為我想堂堂正正、好好活著。蝼蟻尚且偷生，我為什麼要為別人的想法而放棄自己的生命——我唯一擁有的東西。你在這修養好就走吧，我們好聚好散。」
嚴明冷笑兩聲，嘲諷道：「你以為魏王對你特殊點，你就能改變自己低賤的命？不妨告訴你，我隻告訴他我來自別的世界，卻始終沒有說怎麼來、怎麼去。他對你好，不過是想從你這套話。等你沒了利用價值，看看他怎麼對你！」
真是笑話，因為我已經找到了玉佩。
10
我找到了槐樹下的玉佩，不枉費我下了一番苦功夫。
我身上塗了香料是特制的，平時與嚴明摟摟抱抱時，香氣被過給了他。
趁著他與葉青青鬼混時，我帶著小狗尋著香氣找到了槐樹，扒了扒泥土，果然出現了一塊晶瑩剔透的祥雲樣玉佩。
有了玉佩，還需要到皇宮的中央。
魏王黨與太後黨從原來的暗中較勁，到現在已經明著來，京城的氣氛異常壓抑緊張，連逛醉香樓的大人們都不似從前無憂無慮了。
成功，封侯拜相；失敗，九族盡滅。
把全族人的腦袋拴在身上了，這些大人們即使逛青樓也不能完全身心放松。
但即便全族人的結局就在這幾個月要被決定了，這幫男人還是想尋歡作樂。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真是諷刺。
每次魏王想見我時，總是會派馬車到醉香樓接我，羨煞旁人。
我們在一處時，聊聊詩詞歌賦，或者我彈琵琶唱小曲，也沒其他進展，倒讓我摸不著頭腦，莫非他不行？
不過魏王倒是出手異常大方，金銀珠寶如流水般送給我，我整整塞了五大箱。
因魏王賞賜我的是皇家御用物，且魏王尚寵愛我，媽媽不敢拿走這些財產。
在醉香樓十年，我終於攢下了不菲的身家，把這些財寶帶到另一個時代，想來也可以衣食無憂一輩子了。
老天爺沒有讓我等很久：皇權更迭時，皇宮必大亂。
11
京城內人人噤若寒蟬。
媽媽這才意識到局勢之危急，倘若魏王失敗了，怕是整個醉香樓也要被連累。
我被掃地出了醉香樓的門，帶著我的五大箱珠寶。
我直接買下大宅子，找了幾個婢女、小廝，外面的風風雨雨與我無關，日子好不自在。
媽媽派人給我遞了信：嚴明離開醉香樓後直接跳河了。
他興衝衝地來到弱肉強食的時代，生命徹底留在這了。
難過了幾日後，宅子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廝見來人雖衣著樸素，看著倒是氣質非凡，猜想是我從前的相好，便邀了進來。
見到他，我立刻屏退下人，然後噗通跪下。
「奴婢給魏王請安。」
魏王用他又厚實又溫暖的手拉我起來。
此時的我，洗盡鉛華，不簪珠釵，身著豆綠素面棉紗裙，像是普普通通的農家婦人，與眼前一身工匠打扮的魏王倒是相配。
我們看著彼此的衣著，都忍不住笑了。
「怎麼魏王今日有空來了。」
我沏好茶，嫋嫋升起的水氣在空中刻磨了時間。
一縷又一縷後，魏王才開口：「你覺得我會成功嗎？」
意想不到的問題讓我腦子一片空白。
「奴婢不敢議論朝政，」我又立刻補充道，「奴婢素來聽說王爺是蓋世英雄，心懷天下，屢次救大晟於水火中。所以我想，這一次王爺還會救大晟，讓大晟百姓們安居樂業。」
假大空的吹噓是最好的回答。
魏王重重嘆了口氣：「我的母妃原本身體健康，甚少有疾病，新帝登基後，母妃卻突然重病纏身，不久後就去世了。我當時毫無勢力，被打發到邊疆，無法為母妃報仇。」
陽光透過鏤花窗撒到他的側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黑暗。
「淑妃娘娘一定會在地下感受到王爺的孝心。王爺現在有了火藥這種強大的武器，一定會成功的。」
「根據密探來報，太後一黨正在生產火藥。」
我一驚，驚恐地抬頭望他，急忙解釋：「奴婢並未把火藥的事透露給別人。」
「滿香閣的葉青青姑娘曾到醉香樓找過你吧，她是太後的眼線，專門探聽消息。」
「葉青青……」
腦海裡浮起一張嬌美柔弱的臉，天真爛漫地喊我「初瑤姐姐」。
「初瑤姐姐，我得罪了貴客，媽媽不幫我，姐妹們也沒辦法，特來向您請教，您一定要幫幫我呀，那個客人會要我的命的。」
記載火藥配方和工藝的紙張在我妝奁裡，原來那天葉青青拜訪我是為了這個啊。
嚴明一喝酒就什麼都往外說，葉青青知道火藥的存在並不奇怪。
思考良久，我才下了決心：「兵變之日，請王爺將奴婢帶到皇城中, 無論這次成功與否, 奴婢都會保住王爺的平安。」
「好的。還有我叫段澤卿。」
三天後, 京城大亂。
12
我藏在皇宮的偏僻冷宮裡，與外面的刀光劍影隔絕。
但即便身處最偏僻的地方，嗆人的火藥味夾雜著濃重的血腥味直衝我腦門。
通往皇權的路是由一個又一個的無辜人鋪設的, 他們是老母親的孩子、孩子的父親。
約莫過了一整天，宮門被打開了, 我如下賭般緊張地抬起來頭。
來者是段澤卿。
他疲憊地朝我笑笑, 許是因為太過勞累, 說話也沒力氣，隻口型動了動：走吧。
出了宮門，外面是一排排跪在地上的宮女太監, 齊刷刷道：「吾皇萬歲。」
「初瑤，你要走了嗎？去嚴明原來的世界。」
「是的, 我要有新的生活了。」
段澤卿停下腳步，轉頭真誠地我：「我可以一起去嗎？」
「您好好的皇帝不當，去別的地方幹什麼？」
「因為，我也想開始新的生活」, 段澤卿雙眼含著無盡哀傷, 「我已經為母妃復仇了, 夙願已經完成。可在這個世界裡, 我的母妃、父皇都不在了，我的兄弟想S我。我不知道生活在這裡的意義, 明面上是九五至尊，實際上是陰暗的老鼠。」
「初瑤，在我的時代裡，你完全可以做個愛豆。」
「在「」「還有，我想和你做一對平凡夫婦, 在這裡肯定是無法實現, 不如去那個世界。」
「我以為我們隻是……互相利用的關系呢……可我說到底還是青樓女子, 是賣肉的, 與您是雲泥之別。」
段澤卿輕松笑著安慰我：「我本對貞潔之說就毫不在意。況且如果在這個世界裡, 男人賣肉就能升官發財，你們女人可就沒生意咯！」
我噗嗤一笑, 憂慮被一掃而光。
我拉著段澤卿堅定地邁向中央。
「哎！等一等！」我突然想起了我的五大箱珠寶。
「哈哈哈, 我準備好了你八輩子也花不完的銀票了。」
「不行！嚴明說過黃金才是硬通貨。」
……
「你別把國庫掏空了，新皇帝登基會恨S我的。」
「我就再拿一點點漂亮的發簪。」
在皇宮中央、宮人的一片驚呼中, 我與段澤卿攜手去了新世界。
13
這個世界和嚴明所說的一樣, 人人平等，即使是女子也可以做官。
當然，這裡還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兒：手機、電腦、冰箱……
我和段澤卿樂此不疲地探索這個世界, 偶爾兼職兼職國學老師，也算是為新世界做貢獻了。
段澤卿從冰箱中掏出一跟雪糕，美滋滋地咬了一口，忍不住感嘆：「我以前雖然是皇子, 可是在那個時代可吃不到美味的雪糕。我在這裡, 吹著空調，看電影，吃雪糕, 真是人間極致享受啊，放棄皇位來這裡不虧。」
「那還不是本姑娘有明見。」
「以後謹遵夫人吩咐。」
在新的世界裡，我們平平淡淡幸福著。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