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吳晨站在主桌旁，低著頭正被他親爸訓話。
劉海湿漉漉的，往下滴水，仔細看，還有茶葉粘在他臉上。
我一點也不意外。
吳晨的父親本質超雄，一點小事就要發癲。
大一開學，我和吳晨初見，就是他爸在學校門口對他破口大罵。
當時吳晨和現在一樣，臉色發白，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
我看不過去，上前阻止。
後來我們在一起，吳晨無數次地告訴我，那天我勇敢和他父親對峙的場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
結婚的時候，他也是泣不成聲，說娶到了自己的守護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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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我依照承諾護著他，讓他遠離原生家庭的傷害。
他卻變成了和他父親一樣討厭的人。
12
我就定定地看著吳晨狼狽的模樣。
看著家族裡最爭氣的他，被大字不識幾個的長輩輪番教訓。
他的手在身側攥成拳頭，卻始終不敢放一個屁。
以前喜歡吳晨，隻覺得他可憐。
現在不喜歡了，發現不過是個隻會算計女人的窩囊男人。
「你S哪兒去了！」
婆婆終於發現了我，衝上前來：
「看你幹的好事。」
我故作不解：「我怎麼了？」
「要不是你沒安排好，他爸怎麼會這麼生氣。」
婆婆故意扯著嗓子，想讓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家宴沒辦好，不是她兒子的問題。
周遭的目光朝我投過來，我淡淡一笑：
「媽，你說什麼呢，我一個女人怎麼有能力辦這樣的事，這不從來都是吳晨操心的嗎？」
「你胡說什麼！」
婆婆話說一半，閉上嘴。
她終於想起來了，家裡的大小事，她都說是她兒子幹的。
在她口中，我和她一樣沒本事，隻能依附著男人才能活下去。
吳晨年薪百萬，是家族裡最有出息的，親戚們自然是信的。
就算我在家宴上忙前忙後，在他們看來，那也是吳晨安排的。
但婆婆的質問讓大家意識到，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前面的長輩也看到了我，叫我過去。
吳晨聽到我的名字，灰白的目光多了一絲光亮，但又因為太過狼狽，不敢看我。
這讓我想起大學時代的他，還沒賺錢，在兄弟姐妹裡毫不起眼。
每每遇到什麼事，總是用這樣期待的目光看我，期待我的「拯救」。
可是啊，他憑什麼覺得，我得知他那樣算計我後，還會一如從前護著他。
我就在叫我的長輩面前站定，根本沒往吳晨那邊去。
「叫我幹什麼？」
我的口氣不算好，以前為了吳晨的面子笑臉相迎，但其實我煩S他們了。
長輩沒見過這樣的我，一時間忘了要跟我說什麼。
還是一旁的人看不過去，出聲訓斥：
「沒大沒小的，連人都不會叫！真不知道吳晨怎麼看上你的。」
對這個家裡的人而言，後面那句話，是對女人最大的否定。
可惜影響不到我。
我回懟：「可惜他就是看上了，有本事你讓他跟我離婚啊！」
我的公公拍案而起，一連串特別髒的髒話後，說：「反了你！我現在就讓吳晨休了你。」
我求之不得，說了聲好啊，就大步離開。
吳晨不會輕易跟我離婚，可一旦他爸都這麼說了，這婚就非離不可了。
從小的馴化讓他對他爸言聽計從，即便大多時候毫無道理。
回到家，我迅速整理東西，去投奔我的好閨蜜。
我跟她說過離婚的打算，也說了找到房子前，得叨擾他們小兩口。
過去的時候，臥室已然給我收拾好了。
是帶衛生間的主臥，我莫名鼻頭一酸。
我和吳晨睡的也是有衛生間的主臥，但我卻幾乎沒用過主臥的衛生間。
剛搬進新房的時候，吳晨借口自己可能會尿在外面，衛生間有味，說分開用衛生間。
我覺得挺有道理，我也不想每次上廁所之前先去拖他的尿。
後來婆婆搬進來，外面的衛生間擺滿她的瓶瓶罐罐和各種不知道什麼用途的毛巾。
我想用主臥的衛生間，吳晨沒反對。
但是他總會尿在墊圈上，然後抱歉地說一個人用衛生間用慣了。
哪怕後來我每次用完把墊圈掀上去，也難免沾上尿。
我一直以為是自己忘了掀上去，如今想來，是吳晨故意的。
他跟他的父親一樣，極致地自私。
但又比他的父親會演戲，加之我大大咧咧，竟然從未察覺有什麼問題。
13
收拾好一切，拿起手機，發現吳曉曉給我發了好幾條消息。
一開始幸災樂禍給我發吳晨的出糗視頻。
後來又是語音又是視頻，著急忙慌讓我回去。
因為隻他們一家人承辦聚會，出了問題，必然要「連坐」。
婆婆被公公「賞」了一巴掌。
吳曉曉也因為沒有幫助自己的哥哥，被親爸和親戚各種訓斥。
我什麼都沒說，直接拉黑了她，以及吳晨以外吳家的其他人。
是該讓他們想起來，沒有我凡事盡善盡美，哪來他們的好日子過。
晚上很晚的時候，吳晨給我發了一份離婚協議。
不僅不打算把我的房子給我，還要我為這場糟糕的家族聚會進行賠償。
賠償金高達可觀的一百萬。
其中包括四萬的宴席費用，以及九十六萬的精神損失費。
就在我被吳晨的無恥刷新下限的時候，他又發來消息。
說，如果我願意在國慶節的時候重新宴請親戚，並且當面給長輩們道歉，他就不離婚。
我被逗樂，在他眼裡我得多傻，才能被他這些話唬住。
他又是多有自信，覺得事已至此，我會害怕離開他。
我回：【既然如此，就等著我起訴離婚吧。】
吳晨不以為意：【你願意丟人你就去告。】
在他眼裡，面子大於天。
以前我要做什麼，他也會說，不怕丟人就去做。
最後幾乎都不了了之。
但我並不是怕所謂的丟人，我是知道他好面子，在意他的感受才不去做。
如今不在意他，又怎麼可能因為這樣的話就不起訴了。
況且是他不做人，我有什麼好丟人的。
我就選了吳曉曉發來的吳晨最狼狽的幾張照片，給新聞平臺投稿。
以吳家親戚的身份，批評吳晨有了錢忘了本。
為了流量不擇手段的小平臺，收到我毀三觀的投稿，直接就發布了。
我給吳晨打了馬賽克，但細心的網友輕易扒出酒店的地址，然後再隨便一打聽，他就暴露了。
因為投稿內容太過奇葩，熱度很高。
吳晨的身份被扒出，連同他任職的公司以及薪資。
網友都不理解，為什麼他都混得這麼好了，還要看親戚的臉色。
自稱吳晨前同事的人站出來，說他並不會覺得委曲求全，他認可這種家族文化。
並且帶到了職場。
之前明明是她過生日，公司給她辦的生日宴福利。
但吳晨以她是女性為由，不讓她坐主座，而是讓另一個並不過生日的男性同事坐在那。
他還克扣女性福利，逢年過節，他們部門男性的福利一定會比女性多。
因為男性要養家，女性不用。
隨後又有幾個自稱在吳晨手下做事的人站了出來。
有男有女。
都在控訴吳晨的「封建統治」。
我後知後覺，原來被吳晨「迫害」的不止我一人。
隻是他需要我做個好妻子，面子功夫做得足，費了些心思跟我演戲。
但對於毫無利用價值的小員工，他便毫無遮掩。
我因自己識人不清懊惱不已。
也再次慶幸，為了面子，跟朋友說了謊。
在外人看來，我至少不是那麼愚蠢。
網友三觀被震碎，開始在網上聲討吳晨，以及很有可能縱容吳晨的背後公司。
風波發酵之迅速，超出我的預料。
結果就是，吳晨的公司出了一份聲明，將他開除了。
14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接待客戶。
圈子裡都知我在和吳晨打離婚官司，對方誠心恭喜我脫離苦海。
我笑著感謝之餘，也在心裡感謝自己。
盡管被吳晨欺騙，但還是保持了清醒。
就算沒有吳曉曉戳破他的所作所為，在我跟他坦白要去工作以後，他的所作所為也會無所遁形。
我和吳晨離婚是必然，隻是遲早的問題。
不過還是得衷心地感謝吳曉曉，如果她沒揭露吳晨病態的控制欲，我或許不會報復至如此地步。
倒是便宜了他。
不久，官司開庭，吳晨將他糟糕的處境歸咎於我，看我的眼神似有什麼深仇大恨。
他還是堅持要我賠償，並且將賠償金額提高到了五百萬。
他說，如果不是我去找工作，也不會有後續一系列的事情發生。
所以，我必須給他賠償。
眼下的我對吳晨再沒有利用價值, 他露出本來面目, 表情比他的父母還要猙獰。
我對他毫無道理的理直氣壯表示欽佩, 然後拿出原版公證書和協議，提出自己的訴求。
或許是這幾日吳晨實在沒休息好，大腦混沌。
他篤定我手裡的證明都是假的，法官讓他提供證據，他竟然不打自招, 說原件被自己燒了。
離婚官司涉及隱私, 法院事先有詢問過我們公開與否。
吳晨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讓他覺得，但凡是離婚案, 路人都會站在南方那邊。
他巴不得聽審多些人, 跟他一起討伐我，所以選擇公開。
但結果是, 他不要臉的行為引起一片哗然。
有人實在忍不住，不顧法庭警告, 對他破口大罵。
最終，我得到了我想要的。
吳晨也因為他在法庭上的無恥言論, 再一次衝到了風口浪尖。
再從朋友口中得知吳晨的消息, 是在三年後。
我是行動派，既然木已成舟，那就早早告訴吳晨。
「（「」至於原因，聽說是他賺得太少，不願承包祭祖的全部費用。
吳晨的父親妄圖用暴力讓他屈服, 失手把他打S了。
報警的是看熱鬧的親戚。
吳晨的父親這幾年沾了吳晨的光, 做人越來越囂張, 早就有人看不慣他。
他不覺自己有錯, 警察來的時候, 竟然囂張地告訴警察，說自己之前打S老婆都不了了之。
吳晨的父親確實是亂扔東西失手砸S了老婆。
發現前婆婆頭上砸出個窟窿, 血流如注, 他還急忙送她去了醫院。
最終沒有受到懲罰, 是因為吳晨作為S者家屬, 諒解了他。
但吳晨不一樣，他被持續毆打，S前受不了求饒數次。
他甚至想逃，但因為先被打斷了腿, 沒能逃走。
我不勝唏噓。
吳晨他爸以前雖然也像個狂躁病患者，但也不至於這麼癲。
是吳晨一次次的縱容, 才導致今天的結局。
因為他看不到自己母親的付出，隻覺得自己的成功，離不開父親的「激勵」。
他一直以來的學費, 也都是父親賺錢給的。
所以他能有今天, 都歸功於他的父親。
朋友說，下葬的時候他去了，就在老宅後面的土坡上, 小小一個土包，連墓碑都沒有。
吳家家大，原本有自己的墓地。
但吳晨因為害父親入獄，沒資格進入吳家墓園。
末了, 朋友感慨：「你說他那麼風光的一個人，S後怎麼就那麼潦草。」
我面無表情，抿了一口咖啡：
「誰知道。」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