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傳言一罐羊肉湯,就能換一個大楚公主。
為了這句話,和親公主自盡了。
而這離她結束十年和親,回國不到三個月。
太後震怒,責令我追查謠言的源頭。
這一查,就查出了一群皇親國戚。
張貴妃說:「不知道啊,我隻是嗑一下他們虐戀情深的 CP。」
皇帝說:「多大點事,你勸她想開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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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是服毒自盡,雖第一時間就服下了解藥,可人卻一直昏迷不醒。
太後反復詰問太醫院。
江院判期期艾艾半晌,眼看快要被S頭了。
他才敢說了實話:「公主身體孱弱,又一心求S,醒不醒的過來尚未可知,恐怕會,衰竭而亡。」
太後差點當場厥過去。
皇帝去扶,瞬間觸了霉頭,被太後一把推開。
「她和親十年,那般困境都能活,回來將將三個月,你們就要逼S她了!」
皇帝臉色蒼白:「母後,別氣壞了身子……」
作為皇後,我隻能跪在一邊。
太後握著公主的手,老淚縱橫。
「老的窮兵黩武,小的庸碌無能,無憂真是三生不幸才攤上你們這樣的父兄!我大楚百姓也真是作了什麼孽才來做你們的子民!」
聽她罵先皇,罵自己,皇帝隻滿頭大汗,看向我,指望我幫他說句話。
我抓著佛珠,壓下心頭那一陣煩躁,不理他。
什麼東西也配我幫他說話。
太後發完了脾氣之後,便叫他滾。
2.
我送皇帝出去,殿內出來他就變了臉。
剛開始是悲痛、傷心,現在則是後怕,且松了一口氣。
他還貼心地囑咐我:「也不知無憂為何要自盡,但母後心緒不佳,你最近少去觸霉頭。」
我笑了一下:「皇上去貴妃處休息吧。」
他低頭看了一眼我手裡的佛珠,說了一句:「朕掛念著你。」
然後,拍拍屁股走人,擺駕去了張貴妃那裡。
3.
我是一個無寵的皇後。
當年,因為先皇不斷對外宣戰,勝仗確實打了不少,但也打得國庫空虛,百姓民不聊生。
我父母都是武將,一個S於對外戰爭,一個S於鎮壓內亂。
而無憂公主,則是太後的胞妹淑太妃的女兒,淑太妃S於民亂。
於是當時的皇後就把我接進宮,和太子、無憂公主養在一起。
那一年,窮兵黩武的先皇終於遭到反噬,暴斃而亡。
他是在絕望和不甘中S去的。
然後是太後臨朝。
她夙興夜寐,宵衣旰食,一力支撐著風雨飄搖的皇朝。
緊接著我和新皇順理成章地成親,再是無憂被迫和親。
努力了整整十年之後,仿佛一場倒灌山河的大雨終於停歇。
再然後我和皇帝翻臉。
非要說有個原因的話,大概是因為他們母子間的裂痕越來越大。
用他最寵愛的張貴妃的話來說,太後,「掌控欲太強」。
他說我:「你不過是母後養好了,硬塞給我的一個皇後。」
我說他:「你不過是妒忌母後的民望罷了。」
那次是徹底撕破了臉,他還演戲,我懶得演了。
這三年來我潛心禮佛修身養性,直到今日宮中又生事端。
4.
我回到太後身邊伺候。
太後問我:「皇帝呢?」
我說:「張貴妃那。」
太後冷笑一聲:「你倒還像個木頭人兒似的,成日隻知道吃齋念佛。等哀家S了,你怎麼辦?」
說著她自己又咳了一會兒。
蘭芝姑姑連忙過來扶著她坐下,倚著了。
「娘娘,您還是少動怒……」
太醫說過,她早年殚精竭慮熬幹了心血,若是還不能修生養性,隻怕會縮短壽命。
我等著她吃了藥,稍稍冷靜一些,然後硬著頭皮去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罵了我一句:「你成日就知道念佛,念得眼瞎、心盲!」
蘭芝姑姑把一本什麼東西遞給我。
我伸手接過來,翻開看了看,便有些不解:太後為什麼給我看春宮圖?
然而等我看懂以後,頓時就怒火中燒。
羊棚、一個女人、一群男人,旁邊還有一隻似乎在咩咩叫的小羊。
這圖還有個名兒,叫《羊妃一夜馭十男》。
影射的是公主和親,曾被關在羊棚,被齊國人蔑稱為「羊妃」。
難怪公主要自戕……
太後的神情在宮燈中顯得忽明忽暗。
她說:「你可知他們說,無憂被囚在羊棚那段時間,缺衣少食,隻要一罐羊肉湯,就能換我大楚公主?」
我:「臣妾,臣妾不知……」
當時我的聲音都是抖的,那是氣的。
公主和親所有細節我都知道,這畫冊中之事是絕對沒有的。
怎麼會有這樣的謠言傳出來!
太後撐著拐杖站了起來,突然一個踉跄,坐了下去。
「母後!」
她重重地撐著我的胳膊,才穩住那一陣頭暈目眩。
然後苦笑了一聲。
接下來她沉默了許久。
然後似是終於下定決心,回過頭看著我:「你去查。」
5.
我心神不寧地回到寢宮。
念了半天經,才敢翻開太後給我的那一大摞子話本。
那些話本子都帶圖的,而且都是男女交纏的畫面。
饒是剛才念了半天經,第一眼卻還是令我血氣翻湧。
玉桂來給我剪了燭花,低聲道:「這都是民間的話本子,公主和親在外,事情百姓並不知道。而,闔宮上下,唯有張貴妃最愛造謠,也編些話本子。」
張貴妃是三年前橫空出世的,從進宮開始就很得寵。
出身寒門,短短三年就從才人升至貴妃。
皇帝甚愛之。
因為他有多夢失眠的毛病,張貴妃又很會編話本子。
夜裡陪著皇帝,說兩個新故事,皇帝也就漸漸睡得好了。
她那些故事,也確實新奇,什麼「白月光」、「朱砂痣」、「追妻火葬場」、「逆襲」……
別說皇帝,宮人都喜歡。
甚至太後都召她編了幾出戲。
直到有一次,皇帝稱她為「愛妻」。
她編的戲文裡影射我,說「不被愛的才是妾」。
太後當場翻了臉,讓人把她綁了送到我面前。
而我隻是淺淺訓斥了幾句,就把人放了回去。
太後對我很失望,常在私下說我:「明明是哀家一手調教出來的,哪裡還有當年提槍上馬S敵的氣魄啊……」
她甚至擔心她走了以後,我會被皇帝廢了。
現在她又把這件事交給了我,想試探我能不能處理寵妃。
可我再憤怒,也得有定力。
一個寵妃不足掛齒。
但絕不可以此拉開帝黨和後黨相爭的序幕。
造謠者肆無忌憚。
我們卻要心疼好不容易得到的山河太平和百姓安樂。
6.
一晚上我就把從太後那裡拿過來的三十九本話本子翻了個遍。
這時候正好天亮了。
正好逢太後宮中的蘭芝姑姑過來傳話。
我:「等下了朝,拿了太後的口諭,請大理寺的江大人來見。」
蘭芝姑姑有些詫異,但應了:「是。」
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娘娘心裡……」
我道:「本宮心裡有數的。」
7.
大理寺少卿江洲過來的時候,還一臉茫然。
畢竟,我不幹政,有什麼也該找內侍省,而不是通過太後找他。
行過禮,他站了起來。
我問他:「大人在宮外可曾聽見一些有關公主的傳言?」
他的臉色頓時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娘娘指的是……」
我給旁邊的玉桂把話本給他。
他看了一眼,那清俊白皙的面容迅速漲紅。
「娘娘,這……」
我說:「公主昨夜自戕了。」
江洲震驚地抬起頭。
「大人以為,十年前,公主為何和親?」
他還年輕,是少年得意,在江山穩固後入朝為官。
因此提起十年前公主和親,臉上是有些茫然的,似乎我在提一件很久遠的事情。
他道:「因為當時內憂外患,太後主張先與齊議和,齊國老皇帝趁火打劫,提出要以我朝無憂公主為老皇帝妾妃……」
我點了點頭:「然後呢?」
他的表情茫然依舊,似乎揣測不透我的想法:「然後,公主大義和親。」
我再點頭:「公主侍奉兩代敵王的事,想來大人也有所耳聞。」
江洲沉默以對。
看他這樣子,我狠狠捏了一下佛珠壓下了怒氣。
如此背德之事,本就是皇朝之恥。
尤其是最近傳言塵囂日上,這些年輕一代的官員恐怕連聽一下都髒了耳朵。
8.
我陷入了回憶。
「當年是迫不得已,畢竟,和親公主受辱,則國家受辱。但,我們也不能平白送一個羔羊似的公主,去任人宰割。」
江洲察覺不出不對,抬起頭來:「娘娘的意思是……」
我說:「公主出嫁前,曾學過謀略,她,是去做細作的。」
世人誰不知,公主最受寵,是嬌養出來的陽春白雪一般的公主。
送到齊國,她的美貌令整個齊國傾倒。
老皇帝更是四處炫耀他這傾國傾城的戰利品,沒想到卻引起了他親兒子的覬覦。
於是父子相爭,齊國內亂。
有人恨她、辱她、折磨她,卻沒有一個人,防備她。
而太後則是抓住了這齊國內鬥的難得機會,與民休息,大力發展國力。
整整十年。
終於,楚齊兩國,攻守之勢易也。
「大人,十年前你還是個孩子,可記得當時城池被劫掠一空,遍地都是餓殍?
「本宮親自送公主至邊關,我們身後有傾半國之力,以嫁妝之名,給敵國的供奉。
「公主哭了一路,隻因我們身後何止萬金之數,卻一文都不能予我們凍餒的子民。
「十年受盡凌辱,公主歸來時卻很高興,告訴本宮,說是在路上,給遇見的孩子分了糕吃。」
我緩緩低下頭,從高位上俯看他。
「本宮是後宮婦人,不懂朝政。但公主若是早知今日之恥,當初選擇以S明志,你們是不是就會誇她冰清玉潔?」
江洲的視線不由自主地看向玉桂手中的那一疊書。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跪下了。
「臣羞愧。」
我笑了:「那就,有賴大人幫本宮,查明真相了。」
9.
說來好笑,江洲正是皇帝提拔起來的。
皇帝喜歡以這些年輕臣子來抬高自己,從而積蓄對抗太後老臣的力量。
但江洲少年得志意氣風發,卻清心自守正道直行。
他一定會S磕到底。
流言蜚語傳出來竟已經不是一兩天,太後之前責令宮人三緘其口。
可到底防不勝防,才會導致公主自戕。
我卻認為,堵不如疏,秘密查不如堂堂正正查。
我要把事情鬧大,讓天下人都來看看他們是怎麼對待和親公主的,讓想捂嘴的人都捂不住!
10.
當天晚上皇帝就怒氣衝衝地來了我宮裡。
他說:「本是家醜,你怎麼好宣揚得到外頭去?竟然還叫大理寺去查!」
我早有預料,隻是皺眉道:「公主自戕,傳出去也……」
他說:「深宮內院的誰又知道她是病逝還是自戕!」
這話一出,他沉默,我皺眉。
半晌,他道:「你誤解朕了,無憂是朕的親妹妹,朕比你更心疼。」
我茫然地看著他:「可是……」
他又來哄我:「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你若是真為無憂好,不如勸她好好想開些。那些流言蜚語,不理便罷了。」
我皺眉:「可是女子清譽比性命更重要,《列女傳》裡寫了的。」
皇帝無言了。
我耐心地等著他繼續找詞狡辯。
最後,他道:「無憂,是為國和親,為百姓福祉,功在社稷千秋。」
我點點頭:「臣妾也這麼想,所以更要還她一個清白才對。」
他突然說:「你還記得無憂走的時候嗎?她說,此身已經許國,榮耀、聲名,乃至性命。」
……我當然記得,隻怕他忘了。
於是我誠心求教:「陛下的意思是……」
他說:「無憂是大愛無疆,你這般計較,反而要連累了她的百年名聲,讓後人覺得她是惱羞成怒。」
我:「……」
他呵斥我:「你明天就讓大理寺消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