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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無歸處 3408 2025-05-16 16: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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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本是故意打趣。


     


    卻沒想裴檐認真思考了起來,反問我:「為何不可?」


     


    我愣怔。


     


    「自你入府後,大哥的身體才逐漸好了起來。先前若不是有你保護著大哥,我和阿娘都不會知曉大哥受了那麼多委屈。這些年阿娘身子也不好,我又不在她身邊陪著,也一直都是你在照顧著阿娘……」


     


    裴檐一一說著。


     


    說到最後反倒是他先不好意思了起來,可眼底一片亮晶晶。


     


    他說:「總之在我心裡,漾姐比那柳憐雪好了千倍百倍!」


     


    心底隱隱有個地方酸澀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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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說其實好的不是我,是裴家和他們。


     


    很早之前我就對自己的生活沒有了任何期待。


     


    我是家中長女。


     


    唯一的用處便是賣了自己讓家裡能好過些。


     


    不是裴家,以後也會是張家李家。


     


    我從未想過自己能識字行商,也從未想過甚至還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鋪子。


     


    但這都是裴家給的。


     


    我理應知恩報恩。


     


    可話到了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


     


    我隻能朝著裴檐笑了笑,說:「裴少爺很好。」


     


    他很好。


     


    卻唯獨不再是我的阿行了。


     


    裴檐似乎懂了些什麼,也不再說下去了。


     


    隻是臨走前他又叫住我。


     


    「漾姐。」


     


    裴檐的目光逐漸堅定了起來:「你再等等我。」


     


    「行啊,」我並沒有放在心上,故意說:「你用功讀書,我還等著以後出去同旁人說我有個狀元郎弟弟。」


     


    裴檐重重點頭:「嗯!」


     


    13.


     


    許是吹了風。


     


    夜間時我感覺頭重得厲害,渾身都燒得難受。


     


    卻又懶得叫人,想著熬熬便是。


     


    直到後半夜時額上一陣涼意,這才稍稍好受了些。


     


    可睡了沒多久,我又隱約聽到耳邊有人在說話。


     


    聽不大清。


     


    隻覺得煩躁。


     


    我下意識揮手,似乎重重地拍到了什麼東西。


     


    那聲音一頓。


     


    清淨了。


     


    我安心睡去時,又聽到有人氣笑:


     


    「你在檐弟面前也是這般?」


     


    我迷迷糊糊地想著阿檐乖巧又聽話,我打他作甚?


     


    又是一陣寂靜。


     


    好半晌後,那人咬牙切齒:「沈漾,你到底給我下了什麼迷藥!為何我——」


     


    突然頓住。


     


    哦,聽起來像是裴行應。


     


    真是燒糊塗了。


     


    連做夢都能夢到裴行應了。


     


    我想著。


     


    又隱隱察覺到手腕被抓住,腰間的衣裳被撩起。


     


    有冰涼在腰部的傷疤處細細摩挲。


     


    那是先前被柳憐雪用熱水燙到的地方,好了後便留了疤。


     


    我本來也沒太在意。


     


    隻是如今被這麼摩挲時有些痒。


     


    可眼皮卻沉重到睜不開。


     


    「沈漾,你不該留下。有你在,阿娘和檐弟就不會接受憐雪。」


     


    又不是我想留下。


     


    有本事你就把和離書給我!


     


    「你到底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和離書啊。


     


    你把和離書給我就行。


     


    ……


     


    那人說了很多話。


     


    我聽不大清,最後陷入了沉睡。


     


    等第二日醒來時身子已經差不多好了個利索。


     


    我盯著床頂看了許久,最後抬起手嗅了嗅。


     


    有淡淡的蓮花香。


     


    哦,原來昨晚不是夢啊。


     


    我想著。


     


    14.


     


    裴檐在家呆了沒多久就回書院了。


     


    臨行前還不忘提醒讓我等他。


     


    我笑著應下。


     


    轉身就對上裴行應沉沉的眸子。


     


    「你同阿檐的關系倒是好。」


     


    語氣意味不明。


     


    而這次我盯著裴行應看了許久。


     


    直到他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時才笑了笑:「阿檐是個有本事的,我很喜歡他。」


     


    裴行應臉色瞬間黑沉了不少。


     


    「沈漾,」他語帶警告:「你如今還是我的妻,莫要影響到檐弟。」


     


    隻聲音裡的怒意遮掩不住。


     


    我不甚在意地點頭。


     


    卻在裴行應轉身離開時又突然叫住他:「阿行。」


     


    裴行應身子一僵,可腳步卻是停了下來。


     


    我假裝沒有看到他的異樣,輕聲:


     


    「快要到上元節了,你之前同我說好會陪我去看燈會的。」


     


    「阿行哥哥。」


     


    柳憐雪下意識想抓住裴行應的袖子,卻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


     


    好半晌後,裴行應冷聲:


     


    「我知曉了。」


     


    我點頭。


     


    心想他們沒騙我。


     


    裴行應果真是在一點一點恢復著記憶。


     


    可他終究變不回阿行。


     


    15.


     


    京城的上元節熱鬧非凡。


     


    裴行應並沒有讓太多人跟著。


     


    隻是在人群擁擠時又下意識護著我。


     


    我抬頭看他。


     


    裴行應擰著眉,語氣硬邦邦地解釋:「若是被衝散找不到你,回去後阿娘又要罵我。」


     


    我笑了笑:「我認得回府的路。」


     


    於是裴行應不再吭聲。


     


    但護著我的動作卻沒有變化。


     


    我也沒太在意,隻是在路過小攤時沒忍住買了許多東西。


     


    「阿行先前在府上不能出去時,總是纏著我說要吃糖人和糖葫蘆。夫人不允許阿行多吃,他便讓我偷摸著帶。有次被夫人抓到了,我們一起被罰抄字。」


     


    我自顧自說著,也不管裴行應有沒有聽進去。


     


    「那時我還認不得太多字,阿行抄完了就來教我,然後又偷偷幫我抄了好幾張,信誓旦旦地同我講夫人肯定是看不出來的。結果被夫人罵了一頓,還委屈巴巴問我夫人怎麼就看出來了。」


     


    想到以前那些事,我沒忍住笑彎了眼。


     


    裴行應看了我一眼,到底沒有阻攔。


     


    於是我繼續說了下去。


     


    「一開始的時候我還挺怕阿行的……也不能說怕,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和阿行相處。畢竟在成婚前,我們從未見過面。我知道我是命好高攀,所以對阿行就特別小心翼翼。可裴夫人和阿行都對我好,好到讓我覺著是一場夢,連夜裡都不敢熟睡了去。」


     


    我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然後阿行就會哄我。」


     


    為了讓裴行應能早些記起來,裴夫人好幾次都讓我在裴行應面前說些細節。


     


    但總是沒有機會。


     


    因為裴行應不想聽。


     


    他甚至連我送過去的吃食都不願意碰一下。


     


    可如今裴行應在沉默聽著這些瑣碎小事。


     


    在走到一個巷口的時候,我突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裴行應下意識問。


     


    我搖了搖頭。


     


    好半晌後才輕聲:「阿行曾救過我的。」


     


    沈家賣了我。


     


    我本來同那家人沒有幹系了。


     


    卻在某次外出時被以前的爹抓住。


     


    他染上了賭博欠了一堆債,又聽說裴家對我極好,所以便把主意打在了我身上。


     


    那個時候是阿行衝出來救了我。


     


    他明明很害怕的。


     


    卻依舊鼓起勇氣擋在了我面前,大聲讓那人滾。


     


    後來我才知道在我離開後沒多久,原本等在糕點鋪子裡的阿行突然不安了起來。


     


    是他執意要來尋我。


     


    後來我便一直覺得阿行不是傻。


     


    他是神明在這人世間的另一種存在。


     


    裴行應沉默。


     


    最後別過臉,語氣僵硬:「我不是他。」


     


    「我知道。」


     


    我朝著裴行應彎眸笑了笑,又說:


     


    「聽說今日月影樓有個賞燈宴,我們去看看吧。」


     


    裴行應嗯了聲。


     


    16.


     


    意外發生得突然。


     


    等反應過來時,裴行應已經下意識去護著不知何時出現的柳憐雪。


     


    這是應該的。


     


    畢竟衝出來的陳明致想傷害柳憐雪。


     


    隻是誰都沒想到。


     


    其實陳明致的目標一直都是我。


     


    「裴行應,既然你搶了我的娘子,那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猙獰的面目很快出現在眼前。


     


    我又下意識去看裴行應。


     


    他出乎意料地慌了神,緊盯著我的瞳孔裡滿是慌亂和恐懼。


     


    「漾漾!」


     


    我似乎聽到他這麼叫我,嗓音發顫。


     


    可人群擁擠,嘈雜聲不斷。


     


    最後有人叫了起來:


     


    「有人落水了!」


     


    直到落水前。


     


    裴行應都不曾擠過人群來抓住我。


     


    嗯,意料之中。


     


    17.


     


    「阿行幼時曾被一群歹人擄走,回來後他的性子就陰沉了不少,對旁人更是警惕。那段時間是柳家那姑娘一直在陪著阿行,直到後來我查出那群歹人同柳家有關。可那時阿行同柳憐雪關系甚好,我也沒有確切的證據指認柳家,便一時沒有告訴他,隻想著等以後再尋個機會,卻沒想如今反而是害了你。」


     


    「他打小就是個心高氣傲的性子,又舍不下面子。」


     


    「阿行先前養過一隻狸貓,他很喜歡那狸貓,天天都帶在身旁。可後來僅僅因著那貓兒讓他在旁人面前丟了面子,阿行便狠心舍棄了它,也再沒有養過任何一隻狸貓。就連那貓兒S了時,阿行也沒有任何反應。」


     


    「我們原以為阿行是厭棄了。直到有一天院子裡的下人聞到了一股臭味,我們這才知曉是阿行把那S了的狸貓又藏了起來。他的東西,便是不要了也容不得旁人碰上半分。」


     


    ……


     


    「阿漾,你可想好了?」


     


    「嗯。」


     


    我想了想,又朝著裴夫人笑:「我比那貓兒命大些。」


     


    18.


     


    我善凫水。


     


    不過這件事鮮有人知,就連阿行也不知曉。


     


    裴夫人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我很感激她。


     


    離開京城的第二年,我開了一家糕點鋪子。


     


    我尋不到狸貓去養。


     


    但我收養了幾個同我一般被賣的小姑娘,留她們在鋪子裡做活。


     


    鋪子越開越大。


     


    來給我說親的人也越來越多。


     


    我都一一推辭了。


     


    隻隔壁那家曾被我救過的柔弱書生有些奇怪。


     


    他說他想當個賬房先生。


     


    「可你算賬的本事都沒紅雲厲害。」


     


    我異常誠懇地建議:「要不你去尋個別的活兒?」


     


    紅雲是我收養的一個小姑娘。


     


    算賬很厲害。


     


    隻生性節儉了些,旁人休想從她那兒拿到一個子。


     


    書生頓了頓,然後劇烈咳嗽了起來。


     


    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兩朵不正常的紅暈。


     


    他微微斂眸,一片落寞之態:


     


    「那小生再尋些其他門路,打擾沈姑娘了。」


     


    我瞧著他病弱模樣,忍不住擔憂這人下一秒就要厥過去。


     


    想了想後提議:「不然,你來教紅雲她們識字?」


     


    沒有書院願收女子。


     


    我又遲遲沒能尋到一個女先生。


     


    書生一愣,轉而笑得眉眼彎彎:


     


    「甚好。」


     


    於是他就留了下來。


     


    書生是個有本事的。


     


    他想讓我家糕點鋪子開遍整個大奉。


     


    「這隻是一家普通的糕點鋪子。」


     


    我強調。


     


    但書生有著自己的道理:「可你做得比旁人都好吃,花樣巧思也比旁人多。」


     


    姑娘們紛紛點頭。


     


    「更何況。」


     


    書生瞧著我笑:「如今的鋪子太小了,便是把那活兒再細分多些,也收不下更多姑娘了。」


     


    我沉默了。


     


    可我沒想到這鋪子還沒來得及開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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