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2

一個月不見，周霽澤看起來憔悴了不少。

 

下巴上的胡茬都沒來得及刮。

 

我打開門，正巧看到他頹廢地坐在沙發上。

 

腳邊，是一地的啤酒罐。

 

我皺眉，嫌棄地走到陽臺邊拉開窗戶。

 

周霽澤的眼神從我進門開始，就一直追隨著我。

 

那雙眸子紅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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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突然要離婚？為什麼不要我們的孩子？」

 

我回眸，拉開凳子在他對面坐下。

 

這段時間我一直不肯聯系他，都是江歲在幫我擋著。

 

周霽澤不肯善罷甘休，幾次都要來她家裡找我。

 

江歲直接下了一劑猛藥：

 

「她現在剛流產，身體還虛著呢，你要是不想害S她就盡管來。」

 

周霽澤這才算是消停了。

 

我抿唇，看他的眼神極盡冷淡。

 

「事情發展到今天，你我心裡都很清楚吧，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裝傻？」

 

見我神色淡淡，周霽澤激動地把離婚協議書拍在桌上。

 

力道之大，把我都嚇了一跳。

 

「我應該清楚什麼？

 

「沈思榆，我們夫妻多年，就算我有什麼不是，那孩子呢？

 

「孩子他是無辜的啊，你說都沒說一聲就把孩子打了，這可是我們的親骨肉！」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一聲。

 

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眼淚，自然是為了我那未出世的孩子。

 

既然他要跟我理論，那今天索性就一次說個清楚。

 

我拿出手機，打開了一段視頻放在他面前。

 

畫面一點一點地往後放，周霽澤的臉色就越來越蒼白。

 

直到最後。

 

他仿佛是承受不住一般，慌亂地關掉了手機。

 

「那天你在跟蹤我？」

 

我往後靠了靠，盡量選了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這個畫面，我都不敢相信，和我同床共枕多年的人竟然是個畜生。

 

「周霽澤，宋嫣可是你的親弟妹啊。你在和她翻雲覆雨的時候，有沒有一瞬間想過我和你弟弟呢？

 

「你今天還有臉來跟我提孩子，若是孩子出世了，也會因為有你這樣的父親而感到蒙羞。」

 

我定定地看著他。

 

此刻周霽澤的臉色格外精彩。

 

他緊繃著下颌，手也在劇烈地顫抖著。

 

下一秒，他忽然慌不擇路地走到我面前跪下。

 

我挑眉：

 

「你這是鬧的哪一出？」

 

周霽澤卻是鼻涕眼淚橫流。

 

「思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那天跟你吵完架之後，我接到了宋嫣的電話，不知道怎麼就去找她了。

 

「我當時真的氣上頭了，才會鬼迷心竅和她上床。你相信我，我心裡一直都是你，那一晚隻不過是個錯誤。

 

「你原諒我好不好，我保證從此和宋嫣母女斷了關系，也不計較你把孩子打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真的不能離婚，真的不能沒有你。」

 

整個屋子裡充斥著周霽澤壓抑的哭聲。

 

他想要牽我的手，卻被我嫌棄地甩開。

 

「事情你都做了，現在你想裝作若無其事地把一切抹了，從頭來過。

 

「別說我了，就算是宋嫣。你猜，宋嫣她願不願意放過你？」

 

13

 

周霽澤眉心狠狠一跳。

 

「你什麼意思？」

 

我不耐地揉了揉額，看向門口。

 

「進來吧。」

 

下一秒，宋嫣怯怯地打開了門。

 

幾乎是想也沒想，她急忙跪到了周霽澤旁邊。

 

一邊扯著我的褲腿，一邊哀號：

 

「嫂子，是我勾引霽澤哥，這一切都怪我。你打我罵我我都認了，但是求你把霽澤哥讓給我吧。

 

「你那麼優秀，再找個好男人也不難。

 

「我和巧巧孤兒寡母的，若是再沒有霽澤哥，就是要了我的命啊。」

 

我冷笑了一聲。

 

這兩個人都是這麼演戲，累不累啊？

 

動輒呼天搶地，為了達到目的，一點原則都沒有。

 

我甚至不明白，我當初到底是看上周霽澤什麼了。

 

我還未發話，周霽澤已經一把扯住了宋嫣的手臂。

 

我靜靜地看著他們狗咬狗。

 

「你還要不要廉恥了？

 

「這是我們夫妻倆的事情，你插一腳進來做什麼？

 

「我告訴你宋嫣，我是不可能和思榆離婚的，你就S了這條心吧。」

 

尋常女人若是聽到這句話，一定是歇斯底裡。

 

宋嫣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她小聲地啜泣著，一副可憐樣子。

 

「霽澤哥，我知道你恨我那天引誘你，但我也是對你愛得太深，無法自拔啊。

 

「光耀去了之後，你就是我最親的人了。除了你，我實在是不知道還能依靠誰。

 

「早知道有今天，我當初還不如帶著巧巧一起去S。我現在就一頭撞S在你們家，省得你們都嫌我是個累贅。」

 

話落，她竟真的要往茶幾上撞。

 

周霽澤幾乎是想也沒想，咬牙切齒地抱住她。

 

「你胡鬧什麼呢？」

 

這一句話，語氣明顯軟了下來。

 

周光耀是他的軟肋。

 

隻要提起這個名字，那份愧疚就足以壓垮周霽澤。

 

他閉上眼，一副天人交戰的樣子。

 

我靜靜地看著面前這兩個人，適時地敲了敲桌子。

 

「既然你心裡已經有決定了，那就籤了吧。

 

「我要提醒你的是，婚內出軌，我們共有的財產你全都拿不到。」

 

下一秒，宋嫣尖銳的聲音傳來。

 

「憑什麼，你這是想要霽澤哥淨身出戶？」

 

我勾唇輕笑，審視的眼神落在他們二人身上。

 

許是覺得丟臉，周霽澤一直低著頭不敢看我。

 

是啊，他現在還有什麼資格直面我呢？

 

「我就是要讓他淨身出戶，我還要他下半輩子懷著內疚活著。我要讓他每每想到自己S去的孩子和弟弟，就愧疚到睡不著覺。

 

「宋嫣，你可別忘了，這些年我們大大小小打給你的錢也有十來萬了。這可是我們夫妻的共同財產，我有權利要求你還的。」

 

聞言，宋嫣一臉心虛地張了張唇，卻無法反駁。

 

最後，周霽澤冷著臉籤下了那份離婚協議。

 

臨走的時候，他忽然叫住我。

 

聲音竟難得地帶著哽咽和顫抖：

 

「這兩天……我會把所有的東西搬走。」

 

我點了點頭。

 

關上門的那一刻，裡面傳來宋嫣不服氣的聲音：

 

「這麼大的房子，就都留給她了？

 

「她沈思榆不過是個不下蛋的母雞，憑她也配？」

 

下一秒，周霽澤狠狠呵斥了她一句：

 

「閉嘴。」

 

我輕嗤了一聲，按下電梯。

 

不下蛋的母雞？

 

我倒要看看，她這下了蛋的雞又能有什麼好下場。

 

14

 

周霽澤倒是雷厲風行。

 

不出三天就搬出了我們那套婚房。

 

我也沒打算繼續住，轉手就讓中介幫我賣了。

 

辦理離婚手續那天，周霽澤把一張銀行卡塞進我手裡。

 

「我就剩下這幾萬塊了，希望你別嫌少。

 

「當初你每個月給宋嫣打一筆錢，這錢就算是我替她還給你了。」

 

我靜靜地看著他，沒有接。

 

「周霽澤，我不要這錢是因為你父母，和宋嫣一點關系也沒有。

 

「那套房子，早在之前就被你爸媽轉到我名下了。

 

「做人嘛，他們疼我，我也不能把他們唯一的兒子逼到絕路。

 

「以後就別聯系了，你和宋嫣好好過吧。」

 

我這一番話說得周霽澤淚流滿面。

 

良久，他看向我：

 

「思榆，對不起。」

 

遲來的道歉。

 

我想，這一刻他或許是狠狠地悔過了。

 

22 歲的周霽澤，一定恨透了 30 歲的周霽澤。

 

在這場戀愛長跑裡，短短三年的婚姻就讓我們走到了絕處。

 

從那麼相愛的兩個人。

 

到了如今，多說一句話都是奢望。

 

可是我卻要感謝 30 歲的周霽澤。

 

他讓我明白，不合適的人沒必要捆綁在一起。

 

人生很長，我和宋嫣確實不一樣。

 

我不願意將就著和一個髒男人過一輩子。

 

也不願意依附他人，沒尊嚴地活下去。

 

所以，我也算是重生了吧。

 

15

 

我辭去了醫院的工作，打算和江歲一起去國外進修。

 

將來我們打算合伙開一家婚紗工作室。

 

離開前，我在家門口意外碰到了周霽澤。

 

他不知道是從哪裡打聽到我現在的新住址。

 

「有時間聊聊嗎？」

 

幾個月沒見，他看起來滄桑了不少。

 

我猶豫了一下。

 

見我似乎不太願意，他笑得格外苦澀：

 

「我媽腦血栓住進醫院了，前兩天她還跟我提起你。」

 

聽到這裡，我也是狠狠震驚了一把。

 

畢竟，我那前婆婆待我真的沒的說。

 

周霽澤說，她現在精氣神大不如往日了。

 

我怎麼也想不到，從前那個渾身充滿高知氣息的女人會落到如此下場。

 

「怎麼回事？」

 

我皺眉，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周霽澤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示意我和他走一段路。

 

原來，這幾個月他們的生活過得雞飛狗跳。

 

和我離婚之後，周霽澤一直不敢把事情告訴他父母。

 

於是就一直瞞著。

 

周霽澤離婚之後沒有去處，自然是搬到了宋嫣那套小房子裡。

 

她每日裡不上班。

 

家務不管，飯也一概不做。

 

周霽澤的嘴被我養刁鑽了，從來都吃不慣外賣。

 

少不得下了班自己動手做飯。

 

可從前和我在一起時，他哪受過這種委屈？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宋嫣以前那副賢妻良母的樣子都是裝的。

 

她完全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為此，周霽澤已經十分不快。

 

可宋嫣沒有安全感，在床笫間的需索更是讓人招架不住。

 

隻要周霽澤不和她親熱。

 

她就疑神疑鬼，懷疑他外面有人了。

 

一來二去地, 周霽澤終於受不了了。

 

他們開始三天兩頭地吵架。

 

直到某天, 周霽澤的父母去找宋嫣。

 

老兩口親眼撞見宋嫣哭著抱住周霽澤，差點沒當場進醫院。

 

好不容易緩過來了。

 

周霽澤隻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聽說那天家裡鬧得雞犬不寧。

 

老太太當場就給了宋嫣幾個耳刮子。

 

冷靜下來之後, 老太太發話了。

 

「你們兩個想在一起, 除非我S了。

 

「我們老周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周霽澤緘口不言, 從此再不敢提和宋嫣領證的事。

 

16

 

偏偏周巧巧那孩子也不是個省心的。

 

家裡大人鬧成那樣, 她挑在這種時候病了。

 

於是一家人火急火燎地帶著孩子去醫院。

 

抽血的時候, 周霽澤發現巧巧的血型和周光耀完全不一致。

 

他眼前一黑。

 

當場在醫院走廊抓住宋嫣, 大聲質問她。

 

她畢竟是個女人。

 

被周霽澤這麼嚴肅地逼問, 自然是哭著把什麼都招了。

 

原來，周巧巧根本不是周光耀的骨肉。

 

當時孩子的爸爸不負責任跑了。

 

宋嫣被逼無奈，才找了周光耀當這個怨種。

 

這件事被捅破，老太太當場氣出了腦血栓。

 

我抬眼看著面前的周霽澤。

 

他臉色難看得要命。

 

本以為自己一直護著的是弟弟心愛的妻女。

 

沒想到，宋嫣是張報紙。

 

周巧巧更是和他們周家一點關系也沒有。

 

生活還真是跟他開了個大大的玩笑。

 

現在他婚也離了。

 

為了保護一個和周家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讓自己的孩子胎S腹中。

 

周霽澤嘆了口氣，他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

 

可我卻一點也不心疼他。

 

事情走到了如今這一步，都是他自己選的。

 

「我媽一直說，是我們全家對不起你。

 

「思榆, 現在我們的生活都過得這麼慘了。你能不能發發慈悲，給我個機會重新開始？」

 

我挑眉, 有些意外他還會來跟我說這些。

 

「我知道, 現在的我根本就配不上你，但是離了你, 我們這一家子怎麼辦？」

 

周霽澤的臉上寫滿了急切。

 

我輕嗤了一聲，莫名覺得好笑。

 

「當初我們婚姻美滿, 可你非要幫著外人, 在這個過程中讓我受盡冷落。

 

「後來事情敗露，你依舊選了宋嫣, 原因是你要彌補你那個上了天堂的弟弟。

 

「可是周霽澤, 明明是你欠了周光耀的，憑什麼要我來幫你還？

 

「那你欠我和孩子的呢，你還得清嗎？」

 

周霽澤緊繃著下颌。

 

他想說點什麼，卻被我打斷。

 

「我知道你為什麼來找我，因為我當初好騙。

 

「現在你家裡的老人被你氣到進了醫院, 宋嫣也已經被你厭棄了，就連你最喜歡的孩子周巧巧，她也不是你弟弟的種。

 

飯菜早已經涼透了，他這才踩著星光回家。

 

「（愛」「周霽澤，你覺不覺得你真的很惡心啊？」

 

我一番話似乎是戳到了周霽澤的肺管子。

 

他臉色通紅，很久都說不出一句話。

 

那天我走得很決絕。

 

為了我那沒成形的孩子，我也不可能原諒周霽澤。

 

這輩子, 他都不配得到我的原諒。

 

再次得到他的消息, 是在三年後。

 

我和江歲回到國內，開了自己的婚紗工作室。

 

聽說周霽澤過得很差，稍有不順心就家暴宋嫣。

 

久而久之, 宋嫣不堪忍受這一切。

 

在一個很平常的一天。

 

她把周巧巧從 16 樓扔了下去，然後一刀捅S了周霽澤。

 

三個人彼此都得到了解脫。

 

塵埃落定。

 

她被警方當場抓獲。

 

聽到這個消息，江歲唏噓不已。

 

「人啊，爭來爭去, 到頭來究竟得到了什麼？」

 

我彎唇輕笑，走出門去。

 

不必為不值得的人費心。

 

外面陽光正好。

 

別回頭，跟著光。

 

愛自己才是上上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