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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又見明月照江陵 3027 2025-05-08 16:4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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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爹爹是大周朝最不怕S的御史。


     


    上到皇帝下到文武百官,逮誰噴誰。


     


    人厭狗嫌,十年被貶三十八次。


     


    就在爹爹第三十九次被貶到瓊州吹海風時,他的S對頭張首輔S了。


     


    原以為爹爹要放鞭炮慶祝三天三夜。


     


    沒承想他卻拼S救下張首輔唯一的兒子。


     


    爹爹拍了拍少年孱弱的肩膀。


     


    「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後都要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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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聽我爹的,隻聽我的。


     


    ?


     


    1


     


    爹爹又被貶了。


     


    娘親一邊收拾東西,一邊恨鐵不成鋼地罵。


     


    「老娘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攤上你這麼個倔驢,你跟張凌之說句軟話認個錯能S啊!」


     


    「我憑什麼認錯,錯的明明是他!」


     


    服軟認錯是不可能的。


     


    我爹說話沒有最難聽,隻有更難聽。


     


    上到皇帝下到文武百官,沒有他不敢罵的。


     


    在昏庸無道的老皇帝駕崩後,他這幾年口誅筆伐的主要對象,就是昔年至交好友,如今位極人臣的首輔張凌之。


     


    罵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罵他毫無氣節跟貪婪成性的宦官稱兄道弟。


     


    罵他對品行不端的將軍委以重任,讓其借機斂財,搜刮民脂民膏。


     


    總之上梁不正下梁歪,官場再這般烏煙瘴氣下去,大周朝數百年的基業就要斷送在張凌之手裡。


     


    張凌之起先還耐心跟爹爹解釋。


     


    用他的話說:若大意得,不以小缺為傷。


     


    水至清則無魚。


     


    身居首輔之位最重要的就是要知人善用,隻要這些人能在朝局中把他們最大的優點發揮出來,那些所謂的缺點便不值一提。


     


    爹爹是個一根筋,始終秉持著初入官場時的理想,認為做官就要清正廉潔,大公無私。


     


    兩人誰也沒錯,誰也說服不了誰。


     


    爹爹罵得實在太難聽,張凌之為著耳根子清淨些,索性大手一揮把爹爹貶到看不到的地方去。


     


    這期間,兩人偶有通信。


     


    張首輔很忙,信很簡短,大致意思也很明了。


     


    「管住你那張破嘴,老子就把你調回京。」


     


    跟日理萬機的張首輔比起來,爹爹這個闲人的回信字數明顯多很多,但大致意思也一樣明了。


     


    「滾,絕無可能!」


     


    罵完還不忘在信封裡塞上自己最新寫的遊記。


     


    主打一個老子好著呢,隻要你不直接弄S老子,老子就能快樂地氣S你。


     


    行,那就繼續貶著唄。


     


    一來一回,七八年過去了。


     


    張首輔的改革之路越走越順,爹爹的貶謫之地越來越遠。


     


    「你就嘴硬吧,等這一家老小被你折騰S就好了!」


     


    我娘又罵了一句,許是不解氣,又抬腳踹了我爹兩腳,這才氣呼呼抱著收拾好的包袱往外走!


     


    我跟哥哥默默後退兩步降低存在感,省得被無辜遷怒。


     


    不怪我娘火大。


     


    自從爹爹七年前被趕出京城,這些年不是被貶就是在被貶的路上,一年大半時間都拖家帶口地在馬車上晃悠,幾乎把大周朝跑遍了。


     


    這次貶去瓊州連馬車都沒得坐,隻能等漁船靠岸。


     


    若再等不來漁船,怕是要遊過去了。


     


    路上,娘親始終唉聲嘆氣。


     


    「不能再耗下去了,這倔驢不願求人我來求!」


     


    娘親耐心耗盡,猛地一拍大腿:「拿筆墨來,我要給婉吟寫信!」


     


    婉吟是張首輔夫人,也是娘的至交好友。


     


    兩個男人的針鋒相對絲毫不影響她倆的感情,時不時會有書信往來,還在信裡商量著要成為兒女親家。


     


    沒等我娘的信寄出去,京城裡的消息卻先一步傳了過來。


     


    在朝中權勢如日中天的首輔張凌之……S了。


     


    我爹怔了怔,待反應過來直接惱羞成怒地揪上了那報信官差的衣領:「你說誰S了,你再說一遍誰S了!」


     


    S對頭沒了,不應該高興麼?


     


    官差不明白爹爹為何會是這般反應,還以為他沒聽清楚,興高採烈地又說了一遍:「就是把您貶到這裡的張凌之張首輔啊,他S了您沒準兒就不用去瓊州了!」


     


    2


     


    「怎麼可能……」


     


    爹爹松開揪著官差衣領的手,高大的身軀忍不住狠狠踉跄了幾下,失魂落魄地低低呢喃:「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他這種禍害怎麼會輕易S了……」


     


    再看旁邊的娘親,眼淚已經忍不住湧了出來。


     


    「怎麼會這樣,婉吟還懷著身孕……」


     


    爹爹完全沒聽到娘親的話,他踉跄著轉過身,把自己關進屋子裡。


     


    這一待就是兩個時辰。


     


    待出來時,眼眶通紅的爹爹手裡多了個包袱。


     


    他用一種我從未見過的凝重目光看著娘親:「景寧,我要去一趟嵩山書院,明曦怕是要出事。」


     


    娘親有些不解地看著爹爹。


     


    「剛剛我仔細打聽過了,皇上對張首輔格外禮重,一應喪儀隆而重之,明曦隻怕已經啟程回京奔喪了,如何會出事?」


     


    「這隻是表象罷了。」


     


    爹爹重重嘆了口氣,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憂慮之色。


     


    「那家伙這幾年在朝中大權在握獨斷專行,他決定的事連小皇帝都不能反對分毫,一道道改革的旨意發下去的確讓國家肉眼可見地強大了起來,可其中折損了多少人的利益?」


     


    折損了多少人的利益,就會遭到多少人的怨恨。


     


    明裡暗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對張凌之除之而後快,否則一個小小的風寒何至於丟了性命?


     


    要說其中沒有什麼古怪,爹爹斷然不信。


     


    朝廷大事娘親不懂,但見爹爹神色凝重的模樣,到底也沒有阻攔。


     


    隻見她摸黑去了院子,從雞窩裡掏出個荷包遞到爹爹面前:「張首輔這幾年陸續送來的銀子都在這裡了,你且拿著。」


     


    爹爹有些震驚地看著娘親,到底沒追問這些銀子是什麼時候送來的,隻仔細揣進袖子。


     


    就要出發時,卻見哥哥也匆匆收拾了個包袱出來。


     


    「爹,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


     


    爹爹抬眸看著比自己還高半個頭的兒子,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此行前路未卜,誰都不知道會遇到多少兇險。


     


    這時候去,可是玩命的。


     


    哥哥平時話不多,最是個冷靜自持的性子,這會兒態度卻是異常堅定。


     


    「父親,兒子跟明曦是莫逆之交,他救過兒子的性命,如今他有難,兒子如何能袖手旁觀?」


     


    爹爹跟張凌之是同鄉。


     


    兩人同一年考中進士,又同時得到當時的首輔大人夏寧安賞識,成為他門下最得意的弟子,並稱為江陵雙璧。


     


    兩個性格截然不同卻同樣有著驚世之才的人惺惺相惜,漸漸成為至交好友。


     


    我娘跟張首輔夫人性情相投,很快也成了好友,時常帶著我跟哥哥去張家玩。


     


    張家長女箬瑤姐姐比我們兄妹倆虛長幾歲,長得跟畫裡的仙女一樣美。


     


    隻是胎裡帶了弱症三五不時就要吃藥,性子也格外細膩敏感,看著庭院裡的落花都要忍不住落幾滴眼淚。


     


    做女紅被針扎一下,恨不得捧著受傷的手指哭三天。


     


    都說女兒肖父,箬瑤姐姐那柔弱不堪的模樣,好似一陣輕風就能吹倒,著實沒半點像堅毅果敢的張大人。


     


    好在獨子張明曦,跟自家姐姐性格截然相反。


     


    他活潑灑脫不拘一格,三歲讀書習字,五歲就可吟詩作對,是整個京城家喻戶曉的天才少年。


     


    張明曦跟哥哥年齡相仿,一個清冷如冰一個熱情似火,卻偏偏十分契合,在爹爹沒被貶謫前兩人形影不離。


     


    古靈精怪的我,自然而然就成了他們的小跟班,時常跟張明曦一起變著法子整蠱清冷沉穩的哥哥。


     


    有一次哥哥讀書太入神,不小心掉進一口大水缸裡,眼瞅著就要被淹S。


     


    關鍵時候是張明曦舉起石頭砸碎了大缸,才把奄奄一息的哥哥解救出來。


     


    這救命之恩,著實非虛。


     


    爹爹顯然也記得這件事,重重嘆了口氣轉身出門。


     


    哥哥跪地拜別娘親後匆匆跟上爹爹的腳步,兩人頭也不回地扎進了漫無邊際的黑夜裡。


     


    3


     


    爹爹和哥哥這一去就是七八天。


     


    我跟娘親寢食難安,每天早早在村頭翹首等著,直到太陽下山才憂心忡忡地回家。


     


    終於,在第九天傍晚天就快黑透的時候,爹爹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村口。


     


    他拖著一輛破舊的木板車,車上躺著個奄奄一息的少年。


     


    那少年渾身是血,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好地兒,白皙英挺的臉上到處都糊著結了痂的血塊,左右兩側臉頰上各自劃著一道長長的刀疤,乍然看上去觸目驚心。


     


    爹爹的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


     


    一身沾染著血跡和塵土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鞋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拉著平板兒車的雙手都被磨破了,其中幾個手指頭還淌著血。


     


    我嚇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爹爹卻顧不得處理自己身上的狼狽,隻急急朝娘親道:「趕緊搭把手把曦兒抬進屋裡。」


     


    娘親迅速從錯愣中回過神來,兩人小心翼翼又手忙腳亂地把出氣多進氣少的張明曦抬進屋裡,又忙著燒熱水給他擦拭身上的髒汙,換上幹淨的衣服。


     


    這副狼狽的模樣,不用想也知道這些日子經歷了什麼,娘親眉心緊緊蹙著,直到這會兒才問出了懸心已久的話。


     


    「蕭兒呢,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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