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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向天歌 3604 2024-10-28 19:2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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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始終與這個京城格格不入。


    看著眼前面目猙獰的許賀,我好想,好想殺了他。


    許賀的功夫本就不如我,他被我摔倒在地上。


    我面無表情地舉起拳頭,蓄滿了力,對著的是他的太陽穴……


    「住手!」


    白臨川的聲音陡然響起。


    我的拳頭在許賀頭頂生生頓住。


    6


    許賀嚇暈了過去。


    許瑩瑩在旁邊鬼哭狼嚎。


    我緩緩起身,看著眼前神色焦急的白臨川粲然一笑:「放心,沒殺他。


    「沒給你添麻煩。」


    他皺著眉,聲音有些沉:「你過來。」


    我晃了晃身子,緩了好久才站穩:「不了,我累了,想回去了。」


    白臨川上前拉我:「方才……許賀跟你說什麼了?」


    我身子一僵,心中無盡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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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我還能自欺欺人,許賀的話都是他瞎編的。


    可現在,我還有什麼不明白?


    我甩開他的手,頭一回對他冷了臉:


    「白臨川,讓我走。」


    ……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府,卻被門口的管家攔住了去路:


    「大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他神色匆匆,整個身子都在抖。


    我扶了他一把:「怎麼了?張叔您慢慢說。」


    張叔顫聲道:「剛剛西陽來了信,說是……說是將軍在戰場上失蹤了!」


    7


    我將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


    上面的字我各個都認識,可連在一塊我卻有些看不懂了。


    失蹤了……什麼叫失蹤了??


    「我爹要麼被俘,要麼……戰死沙場。」我顫抖著聲音問張叔,「信中語焉不詳,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


    「懷疑唐將軍投敵這是誰寫的?我要去問問,他怎麼寫得出來的?」


    我爹十幾歲就穿上鎧甲上了戰場,從無名小卒一步步往上爬。


    三十歲那年,他守了整個平陽,救了數十萬百姓的性命!


    他身上的傷痕遍布全身,那是他引以為傲的勛章!


    可是現在有人說他投敵了,還帶走了一萬兵馬。


    怎麼可能呢?


    我不信,死也不信!


    我一把撕了信,轉身去了馬廄,翻身躍上最快的駿馬,朝西邊疾馳而去。


    耳邊一邊嘈雜。


    百姓的叫罵雞飛狗跳,恍惚間我還聽見了白臨川的聲音。


    「唐元歌!你回來!」


    他在喊我。


    我一抽馬鞭:「駕——」


    誰也不能攔著我。


    我要去找我爹。


    ……


    西陽的戰場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屍體遍地,流血漂櫓。


    老鷹在上空盤旋,遲遲不肯離去。


    我在戰場上一寸寸地翻過去。


    隻要身形有那麼一絲像我爹的,我一個都沒漏下。


    屍臭味充斥在周圍。


    夜晚還能聽見野狼的嚎叫。


    我在死人堆裡翻了整整七天七夜。


    困了就地躺會,餓了就把死人身上還剩餘的幹糧吃了。


    七天後,我在戰壕附近的山坡上找到一個幸存的老兵。


    他斷了雙腿,硬生生靠啃樹根活了這麼長時間。


    他說,他是唐將軍的兵。


    「唐將軍被引到前面的楓葉谷,副將說朝廷會有援兵,可是沒有!!」老兵一邊哭一邊緊緊攥著我的手,「有人騙了我們!朝廷騙了我們!」


    我如鯁在喉,說不出一句話來。


    老兵一口血噴在我的頸側,溫熱的鮮血讓我猛地一驚。


    「阿伯!」


    老兵瞪大了眼睛,在我懷裡沒了氣。


    我坐在原地坐了許久。


    趁著天色還沒黑,我將老兵的屍首給埋了。


    在月色中,我獨自前往了他所說的楓葉谷。


    ……


    我在楓葉谷,看見了人間地獄。


    8


    我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人不人鬼不鬼了。


    城外的人排著隊想往城裡擠,可城裡的人向來看不起他們。


    圖什麼呢?


    門口站著的守衛比平時多了一倍,他們手上拿著畫像挨個對過往行人進行比對。


    輪到我了。


    「嘖,怎麼這麼臭啊!」守衛嫌棄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展開了手裡的畫像。


    我看見了,上面畫的是我。


    「她犯了什麼罪?」我的聲音嘶啞,格外難聽。


    守衛敷衍了幾句:「罪臣之後,私自潛逃。」


    罪臣?


    誰是罪臣?


    「咦?你這人——」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又看了手中的畫像一眼。


    我這副模樣,他對著畫像也不敢認了。


    「你叫什麼名字?你的文牒呢?」


    我抬頭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叫——」


    「等一下!」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守衛往我身後看了一眼,表情立馬恭敬起來:


    「白公子,您這是從外面回來?」


    京城裡讓人能有這般態度的白公子,除了白臨川,還能有誰?


    我身子僵住,沒有回頭。


    白臨川坐著馬車行到我身旁。


    「還愣著幹什麼?」他聲音有些沉,「還不上來?」


    守衛看了看我,問他:「白公子,這位是?」


    白臨川:「私自逃走的家奴。」


    守衛恍然:「那就不打擾白公子處理家事了。」


    他推了我一把,叫嚷著:「還不過去!」


    我一時不察,被他推了一個踉蹌。


    我扶著馬車站穩,抬頭時正對上掀開簾子看過來的白臨川。


    9


    我坐著白臨川的馬車順利進了城。


    一路上,我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路過唐府後巷,我彎腰就要下去。


    白臨川伸手捉住了我的手腕。


    「放開。」


    我說。


    他沉默許久,終是放開了手,他將車上的帷帽遞給我:


    「戴著吧,行事總是方便些。」


    我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了帷帽。


    馬車悠悠駛走。


    我看著它消失在巷尾,再不見蹤影。


    巡邏的守衛不少,我蹲在唐府後的暗巷直到天黑。


    我回到京城,是為了取一把刀,一把我爹的刀。


    ……


    在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取一件東西,於我而言並非難事。


    東慶二十三年秋,我背著那柄刀離了京城。


    成了飄蕩在江湖的一個無名人。


    10


    東慶二十五年,我在北邊的一個山寨落了腳。


    跟眾多四海為家的兄弟一塊,做起了劫富濟貧的買賣。


    東慶二十八年,玄風寨的勢力向外擴張了三倍,成了名震一方的大寨。


    而我,被推上了大當家的位置。


    不過五年時間,我從官家小姐變成了人人喊打的土匪頭子。


    後悔嗎?


    呵,一點也不。


    ……


    又過了一年,這年冬天格外地冷。


    雪下了整整一夜,寨子裡都變成了一片白。


    我坐在一塊山石上磨著刀。


    江流走到我身旁:「大當家,兄弟們都準備好了。」


    我看了看遠處的寨子,聲音平淡:「你們可想好了,今天我要劫的不是尋常人。」


    江流連忙道:「大當家這是什麼話,兄弟們跟著你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哪裡是怕事的?」


    「知道了。」我反手將刀插入刀鞘,轉身朝山下走去,「準備出發吧。」


    ……


    在埋伏的時候,江流慢吞吞移了過來。


    他低聲問我:「大當家,今天要劫的究竟是誰啊?」


    我看著前邊一望無際的山道,輕聲回道:「驃騎大將軍的一雙兒女。」


    許賀,還有許瑩瑩。


    兩年前,許瑩瑩出嫁了。


    她沒能如願以償嫁給白臨川,而是嫁給了當年的探花,一個書生。


    探花去平陽上任,許瑩瑩一道隨行。


    再過不久,是許老將軍的壽辰,許賀特意來平陽接他妹妹回京城賀壽。


    從平陽回京城,這條道是必經之路。


    我話音剛落,前面便響起一陣馬車聲。


    我抬了抬手,眾弟兄瞬間隱藏了身形。


    「哥,這雪越下越大了,咱們還能繼續走嗎?」


    「趁天還沒黑,得趕緊走,到了前面的驛館就行了。


    ……


    車隊越來越近,他們交談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


    我面無表情地握緊了手中的長刀,在馬車行至我一百米處,兄弟們的箭上了弦。


    「上!」我低喝一聲。


    四面八方的弟兄同時動手,瞬間將整個車隊包圍了起來。


    馬兒嚇得原地打轉,不停鳴叫。


    許賀一把掀開車簾跳了出來,他執著劍護著馬車。


    「你們是什麼人!?」


    我穿著一身黑衣,從眾人身後走出,大刀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音。


    看見我的那一刻,許賀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我歪了歪頭,朝他笑了一下,仿佛是多年未見的老友:「好久不見。」


    11


    「唐元歌!?」


    一聲女子的驚叫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我看過去,許瑩瑩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就像看見了鬼一樣。


    「你……你還沒死?」


    瞧瞧,這人說話還是這麼不中聽。


    「讓你失望了,我活得好好的。」


    我將目光重新轉向許賀:「今日天寒,我不想動手,走吧,去我寨子裡坐坐?」


    許賀怒喝:「唐元歌!你自甘墮落,誰要去你那土匪窩!」


    說罷,他提劍直沖我而來。


    劍鋒凌厲,這麼多年他也是有長進的。


    但是……他有太多顧忌了。


    有了顧忌,就有了破綻。


    而我,什麼都不在乎。


    我抬手擋住他的攻勢,隨即一腳踢彎了他的腿。


    「啊——」許賀痛喊一聲,劍便被我卸了下來。


    我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這麼多年,你還是不如我。」


    許賀梗著脖子,一臉屈辱:「要殺要剮,隨你!」


    「哥!」


    「舅舅!」


    馬車裡,許瑩瑩和孩童的聲音相繼響起。


    我愣了一下,把許賀踢給手下,朝她們走了過去。


    許瑩瑩害怕了。


    她開始發抖了。


    我走到馬車跟前,用刀挑起車簾:「喲,一兒一女,許瑩瑩你真有福啊。」


    「唐元歌!你別碰他們!」


    許賀在我身後怒吼。


    許瑩瑩將她的兒女護在身後,對我哀求:「元歌我求求你,別動他們。」


    我看著他們的臉。


    心裡沒來由地一股氣。


    許瑩瑩又說:「我知曉當年我惹你生了氣,我給你賠罪。」


    許賀:「你若是因為白臨川的事情覺得不快,我也可以給你賠罪。」


    他的話,碰到了我的逆鱗。


    我轉身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你把我唐元歌當什麼了?


    「白臨川?他算什麼東西?」


    ……


    四周寂靜,許賀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許瑩瑩也噤了聲。


    小弟輕咦一聲:「老大,您看後面那輛馬車,裡面……好像還有一個人?」


    我不耐煩地轉頭看過去。


    馬車裡的人正彎腰下來。


    月光皎潔,我清楚地看清了那人的長相。


    雪落在我身上,把我的心也浸涼了。


    白臨川現在我對面好遠的地方。


    他神色晦暗不明地瞧著我。


    良久之後,他說:「一別經年,你……可安好?」


    一別經年,物是人非。


    12


    我沒想到白臨川會在平陽。


    沒想到他會順道跟著許賀他們一道回京城。


    更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再見到他。


    我沒回他的話,面無表情地轉身朝山上走:「全都綁了!帶回寨子!」


    ……


    我在寨子大堂坐著,一坐就坐到了半夜。


    江流看不下去了,過來喊我:「大當家,您去歇著吧,人兄弟們都看著呢,綁得好好的,跑不了。」


    我回過神,扶著額角,有些疲憊地問:「那倆娃娃呢?」


    許瑩瑩的這雙兒女嗓子是真好,一直嚎了一個時辰,我腦袋都被吵得生疼。


    江流苦澀一笑:「哭累了,被張媽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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