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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九千歲 4437 2024-12-30 17:2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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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已經發誓,與你再不相見,我放他離去了。」


    我悽然笑道:「即便他真這麼說,也是被爹逼的吧?」


    自那以後,我就病了。


    喝的藥比吃的飯還多,有好幾次險些永遠地昏睡過去。


    後來調養了許久,身體才有了起色。


    府裡上下像被禁了口,誰也不敢再提雲鏡這個名字。


    這些年,我始終放不下他。


    爹爹讓媒人說過幾門親事,對方無一不是家世清白,非富即貴。


    可我都不喜歡。


    我這廂抗拒著婚事,那廂不出三日,門口就掛上了白燈籠。


    但凡與我定過親的男子,都在家裡不明不白地死了。


    時間久了,別人就說我是克夫的命,再也沒人敢上門說親。


    爹爹再也沒有提過我的婚事


    我總覺得,爹爹知道其中的緣故。


    但每逢問起,他總是閉口不言。


    朝中的風向,爹爹定然是有所耳聞的。自從雲鏡得勢那天開始,爹爹或許就已經預料到自己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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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鏡睚眦必報,殘忍如斯。


    18


    雲鏡跪到晚上時,燕蒼對他耳語了幾句。


    雲鏡隔著門道:「暮暮,我有事出去一趟,回來再跪。」


    我還未允許,他便披上袍子出去了。


    他不聽我的話,我一點辦法都沒有,氣呼呼地去床上睡覺。


    第二日醒來時,我打開門,被外面的景象嚇了一跳。


    雪已經停了,地上鋪了厚厚一層,雲鏡不知何時又跪在了院子裡,肩頭和發上都沾了雪。


    白玉般的臉上還有幹涸的血跡。


    我瞳孔一緊。


    他解釋道:「不是我的,昨夜出去剐了個人,不小心濺上的,嚇到你了。」


    「……」


    他像一頭嗜血的猛獸,像人間的閻羅。


    他身上的肅殺氣息太重,我不願離得太近。


    燕蒼見雲鏡一直跪著,過來求我:


    「夫人,掌印在太液湖受過風寒,已經落下了病根,太醫說掌印不能再受涼了!」


    我置若罔聞。


    燕蒼痛心疾首地勸雲鏡起來,後來索性要陪著他一起跪。


    雲鏡罵道:「我跪我的夫人,你跪在這裡算怎麼回事?滾。」


    燕蒼黑著臉滾了。


    看得出來,燕蒼對我意見很大,他總是覺得我居心叵測,看我時的那雙眼充滿探究和防備。


    我也看他很不爽。


    雲鏡又在外面跪了一夜。


    天再亮時,已經是雪後初霽。


    我用過早膳後,隔著門簾瞧他。


    他不知道怎麼就發現我了,喊道:「暮暮,出來跟我說會兒話吧。」


    聲音明顯虛了很多。


    我很好奇他會說什麼,便出去了。


    雲鏡看了我一身打扮,吩咐侍女:「給夫人拿披風和暖爐過來。」


    雲鏡穿得不多,但依舊在雪地裡跪得筆直。


    「你知道,我是賤籍出身,我娘是望春樓的花魁,她叫雲娘。」


    「從小有很多人看不起我們,我娘告訴我即便生為賤籍,也不要自輕自賤,她親自教我詩詞歌賦和君子六藝。」


    我淡淡應了一聲:「嗯。」


    「誰願意生來賤籍啊?」雲鏡自嘲一聲,「更可笑的是,我本不是賤籍。」


    「我的父親是戶部侍中,因查出了工部貪汙治河款項,被奸臣陷害,鋃鐺入獄。」


    「家中男丁全部被流放為奴,女眷被迫為娼。」


    「我爹被殺頭後,我娘本想一死了之,結果發現自己懷了身孕,為了保住我的命,她在那種髒地方苟延殘喘活了下來。」


    我聽完唏噓,這些事他以前從沒有跟我說過。


    「暮暮,你知道我昨夜殺的人是誰嗎?」


    「工部尚書褚尚廷,就是當年陷害我爹的人。」


    「如果不是他栽贓陷害,我生來就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會有爹娘疼愛,可以大膽追求自己心愛的姑娘,可以昂首挺胸地做人。」


    天上就下起了細雪,鑽到脖子裡有沁人的涼意,我抬首望望高處,也許不是下雪了,隻是起風了,風把屋檐上的雪吹下來一層。


    雲鏡凍得鼻尖通紅,聲音也哽噎了。


    「可我再怎麼努力讀書,都考不了功名。」


    「我付出再多真心,也沒有能力留住心愛的女子。」


    他無助地望著我:「那種被人一輩子唾棄的滋味,真的太苦了。」


    手中的暖爐漸漸失了溫度。


    他望著東邊初升的太陽,怔怔地出神:


    「暮暮,你知道嗎,你的出現給我的生命帶來了光。」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跟你有個房子,過尋常夫妻的生活。」


    他無奈地搖搖頭,自語道:「Ťű̂ₐ如今我這副模樣,是與你做不了尋常夫妻了,莫不說你嫌棄,我也嫌棄自己。」


    「這些年支撐我活下去的,便是兩個仇。」


    他悽然一笑。


    「終於報完了。」


    一個仇,便是工部尚書褚尚廷的滅門之仇。


    「另一個呢?」


    我剛問完,他身子一倒,凍暈了過去。


    「快來人!」我大喊。


    19


    他暈過去的那一刻,我竟是真的擔心他。


    我嘲笑自己,遲暮啊遲暮,你不會聽完一個悲愴的故事,就對他生了惻隱之心了吧?


    血債隻能血償。


    這些天我衣不解帶地親自給他喂湯藥,雲鏡很快退燒了,到了夜裡又燒得更厲害,偶爾還會精神恍惚,夢中囈語。


    太醫診出,他服用過寒食散。


    尤其是最近幾天,服用的劑量不小。


    燕蒼立即派人搜查全府,最終一無所獲。


    我端坐在病榻前看著雲鏡的睡顏,他睡得並不安穩。


    燕蒼帶著刀進來,異常警覺地望著我,但還是先行了禮:「夫人,全府上下都查過了,除了夫人身上。」


    「為證夫人清白,請允許在下讓婢女給您搜身。」


    我不答應,他不敢輕舉妄動,瞧見了桌案上剛熬好的湯藥。


    「這碗藥是夫人親自熬的吧?」他給太醫眼神示意。


    我搶先端過碗,一飲而盡,示意給他看:「我喝了,你還懷疑嗎?」


    他拱手:「冒犯了。」


    燕蒼讓太醫等人出去後,支起了腰杆:「夫人這一招可騙不了在下。」


    「你要如何?」


    他左手按住刀鞘,右手慢慢拔刀:「自然是替掌印永除後患。」


    「住手……」


    聲音虛弱無力,我側首望去,雲鏡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燕蒼把刀按回去,朝著床榻拱手道:「掌印,請恕屬下不能從命,這女人根本就沒有失憶,她一心想害您性命,不能再留著了。」


    雲鏡掙扎著用胳膊撐起上半身,啞聲道:「她有沒有失憶,難道我不清楚嗎?」


    「掌印!」燕蒼這次真是氣壞了,「屬下這次就算不要這條命,也要殺了她!」


    他拔出刀,朝我砍來。


    我急忙往後躲,腳下被椅子絆倒。


    突然一個重物落地的「哐當」聲,燕蒼頭上血流如注。


    剛剛竟然是,雲鏡用床邊的燭臺,砸了燕蒼。


    屋內的聲響引來了外面的人,東廠番子包圍了整個屋子。


    雲鏡大聲喘著氣,想來剛才那一下已經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將燕蒼拿下!」


    燕蒼不甘地被人帶走:「掌印,你糊塗啊!」


    我渾身無力地癱在地上,吃驚地望著雲鏡。


    他赤著腳,扶著床沿,扶著桌椅,踉踉跄跄地朝我走過來。


    擁住我,說:「暮暮,別怕。」


    20


    雲鏡很快又倒下了。


    他體內寒食散的毒性已經積累了很多,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作,頭痛欲裂,如萬蟻噬心。


    他身體虛弱,太醫不敢幫他戒藥,隻能等他發作的時候,再讓他吃寒食散。


    此種方法,無異於飲鸩止渴。


    如此反反復復,身體越發不行。


    燕蒼被關了起來,雲鏡擔心我的安危,不敢讓人放他出來。


    掌印病倒,副督主被禁足,東廠一時群龍無首。


    外面都在傳言,九千歲是不是要倒臺了。


    就連皇帝也派人來假模假樣地看過幾次,小太監私下囑咐我:「皇上誇遲小姐幹得漂亮,事成之後,不管您提出什麼要求,陛下沒有不答應的。」


    我想了想,嘆道:ṱůₗ「回鹽州吧,我沒什麼想要的。」


    「陛下猜到小姐思念家人,已經讓人在府上廢墟新蓋了一座大宅子,並賜下黃金百萬,事成之後派人風風光光地送您回去,也給您的家人賜下死後哀榮。」


    我無奈搖頭。


    人都死了,要身後名做什麼?何況他隻是區區一個縣令,史書上有沒有他的名字都另說。


    冬去春來,冰雪漸融。


    這日雲鏡難得精神很好,問我:「你喝了那碗藥,沒事吧?」


    我才想起他說的是燕蒼想殺我那天的事,雲鏡竟然在擔心,那碗藥裡的寒食散對我有沒有影響。


    都到這個地步了,他還在操心這個,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寒食散對我不起作用的。」


    「你走的那年,我得了相思症,喝了很多很多藥,身體從那以後就產生了抗藥性,所以我平時都不敢輕易感冒的,怕死掉。」


    「所以,你逼我喝下的忘情水也不起作用。」


    雲鏡悽楚地笑笑:「果然。」


    他抓過我的手,與他冰涼的手疊放在一處:「相思之症,無藥可醫。」


    「能死在你手裡,我也沒有遺憾了。」


    雲鏡今天的話似乎格外多,捏著我的手不願撒開。


    「你恨我,不殺我不行。」


    「我恨你爹,不殺他不行。」


    「所以就讓你殺了我好了,我隻負責愛你。」


    我忍不住紅了眼眶:「我爹將我們拆散,你就將他虐待致死?你就害了我全府三十七口人的性命?」


    「雲鏡,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認識了你!爹爹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是對的,你偏執、自私、瘋狂,睚眦必報,你還用所謂的愛情來感動自己,呵,你根本就不是人!」


    他無助地望著我,幾次欲言又止。


    他兩手捂著臉,肩頭止不住地抖動,竟然哭了。


    「暮暮,讓你不清不楚地恨我一輩子,我好不甘心啊!」


    「會不會下輩子,你連見都不願意見我了?」


    我說:「不願。」


    21


    我頓了頓,才反應過他話中的意思,急道:「你到底瞞了我什麼?」


    雲鏡釋然般地長舒一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麼當了太監嗎?」


    「……」


    「是你爹。」


    「他以為我玷汙了你的清白,所以,所以就將我……」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


    「我們在茶樓約會,被你爹抓回去。」


    「你被關在閨房裡,我被帶到了前院。」


    「你爹以為我毀了你的清白,氣火攻心,要狠狠處置我。」


    他抿了抿唇,陷入回憶裡:「當時……我忘了是誰了,為了討好你爹,就向他提了這個建議,毀了我的身體。」


    「好疼啊,疼得就像要死了一樣。」


    「你爹見我疼得滿地打滾,後來居然心軟了一下。」他嗤笑一聲,「讓人把我送到醫館。」


    「你府上的人沒有把我送到醫館,而是大搖大擺地把我抬到了望春樓門口。」


    「他們大聲在外面喊:『雲娘,皮肉生意做多了會遭到報應的,快來看看你兒子,當不成男人啦!』」


    「我娘默不作聲地把我帶回去。」


    「等我醒來後,發現她懸梁自盡了。」


    我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當年我隻知道,爹爹讓他走了,府上的人也沒提過這些事。


    如今這些被他風輕雲淡地講起,我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應。


    「你爹害我成了殘廢,所以我殺了你爹。」


    「我記不清當時提出這個建議的家丁是誰了,所以,我將你府上的人,除了你,全殺了。」


    我抓住他的胳膊,雙手顫抖:「你剛剛說,我爹以為你毀了我的清白?我們明明什麼都沒做過,你為什麼不解釋清楚?」


    雲鏡不說話。


    我猛然反應過來。


    是我說的。


    我為了讓爹爹同意我們在一起,編造了這個謊言。


    縱使雲鏡如何辯解,爹爹又如何會相信他?


    始作俑者竟然是我。


    我渾身如脫力一般,上半身趴在床榻上。


    那一句不顧後果的謊言,害得雲鏡不得不進宮做了太監。


    我為了報復他,誅他的心,總是刻意提到他身體的殘缺,罵他、辱他、折磨他。


    我,我爹,雲鏡。


    這一場充滿血色的浩劫裡,誰都不是完全清白的。


    「你別難過。」雲鏡拍拍我的肩,「我殺了那麼多人,罪有應得。」


    我想哭卻哭不出來。


    雲鏡說了太多話,精神又不濟了,需要吃寒食散。


    我端起藥碗舀了一勺,怎麼都喂不到他的嘴裡。


    我的手抖得太厲害了。


    後來我索性仰頭,自己喝了。


    我憤恨地捶著自己:「為什麼這個藥對我沒用?我得跟你受一樣的罪,然後跟你一起死。」


    雲鏡擁著我:「暮暮,好好活著,皇帝不是給你在鹽州準備了大宅子嗎?」


    我搖頭。


    「你要是不喜歡,我也給你準備了幾處庭院,京城有兩套,江南有一套,蜀地有一套,漠北也有,還準備了些僕人,一路保護你的安全。」


    「等我死了,你就到處遊山玩水散散心,然後忘記我。」


    「還有我的畢生家產,瞧,賬簿在那個暗格後面藏著。」


    他指了指暗格的方向。


    那裡是他為我畫的一幅畫,旁邊題字:曉看天色暮看雲。


    22


    我不回鹽州了。


    我遣散府中僕從,放了一把火。


    雲鏡躺在床上,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煙越來越嗆。


    火光衝天裡,依稀想起雲鏡最後清醒時說的話:


    「我一生受盡冷眼,隻有暮暮給過我做人的尊嚴。」


    「我永遠愛你。」


    但是,雲鏡,


    下輩子,我們不要見面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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