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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共天下 4527 2024-12-24 13:5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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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氣氛又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眼線的冷汗簌簌地直冒。


    我主動伸手拉住了魏濯的衣袍:


    「……你怎麼來了?」


    魏濯的目光落在我第一次主動的手上。


    我清晰地看到他如鷹般敏銳的目光一點點地變淡。


    然後,又逐漸變得迷迷糊糊,不太聰明的樣子。


    「隨便走走,沒想到恰好遇到了。


    「乖乖,真真是太巧了,不是?」


    我:「……」


    13


    眼線想要傳遞的情報,正是眼下裡魏濯收到的那一份。


    趙國得知楚國被滅,唇亡齒寒,主動出擊,圍剿魏濯。


    此時上萬大軍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然而魏濯留在楚國都城的士兵並不算多。


    我和魏濯並肩走在一望無際的郊野。


    我主動問他:「你打算怎麼辦?」


    魏濯嗤笑了一聲,好像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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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唄!敵眾我寡的戰役,又不是沒有打過。」


    他突然側頭看向我:「乖乖,你不會是心疼我吧?」


    我瞥了他一眼,無視回避了他的話題,隻是淡淡地打斷了他:


    「若是輸了,不覺得可惜嗎?」


    魏濯反倒是好奇地看向我:「可惜什麼?」


    我隻是道:「你發動戰爭,滅六國,背負了那麼多的殺孽。


    「到了萬世留名的時候,臨了反倒死了,不是很可惜嗎?」


    魏濯垂下眼,唇不自覺苦澀地彎起:「原來乖乖是這麼想我的。


    「乖乖,我要是死了……」


    魏濯突然低笑了一下,微微苦澀:


    「就將這萬裡河山讓給你,好不好?」


    聽到這話,我突然停下腳步,看向了他:


    「魏濯,我看不懂你。你若是並非為了自己,又何必……這般讓世人憎惡?」


    魏濯隻是望著天上恰好飛過的一行大雁,語氣淡淡:


    「天下苦分裂已久,各國亂戰不斷。天下歸一,勢在必行。


    「誰來做這個天下之王,對我來說,其實沒有那麼重要。


    「我從來不想世人怎麼看我。後人會看到的,我是對的。」


    我沒有說話,隻是望著他,才發現我從來沒有看懂過他。


    一如很多年前,在學宮之時,那個張弓射雁的少年。


    當年,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野心。


    後來,七國都看到了他的野心。


    卻無人看到,他雄圖霸業的心底,藏著的是滾燙而真摯的天下。


    我瞧著眼前之人單膝跪地,把我當年給他的玉佩系掛回我的腰間:


    「乖乖,我可不隻是說說而已,我也沒有把握一定能贏。


    「我會讓人把你送回魏國,父王無子,宗親凋零,這枚玉佩能調動我的親衛軍。」


    魏濯重新站起身,背對著我輕聲地道:


    「謝纓,若我死在這裡,魏國和天下,就是我送你的禮物。」


    14


    魏濯給我留了一隊親衛軍,送我走小路回魏國。


    走到半路時,我突然問他們親衛軍的將領:


    「有戰場的地形圖嗎?」


    幾個將領雖然不屑於我臨陣逃脫的行為。


    但是我畢竟是他們將軍親自下令保護的人。


    於是他們翻來找去,終於找出一張皺巴巴的地形圖,遞到我的面前。


    我的手指撫過不平整的地形圖。


    目光垂落到一處峽谷時,瞳孔微微一縮:


    「這裡是……」


    還沒有等將領反應過來,我已經起身縱馬,往回跑去。


    後面好像有人在喚我,但是我已然全聽不見了。


    不知奔了多久,我握著馬繩的手勒出了青痕。


    我隔著老遠就看到峽谷裡魏濯一身銀白色的將領服。


    身上生生地被穿了好幾支箭羽,艱難地揮動著槍應對著埋伏在這裡的敵人。


    魏軍的大部分已經開始撤退,但是魏濯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他想要掩護所有人撤退。


    當真是……蠢得要命。


    就在一支鎖喉之箭即將貫穿他的咽喉的時候,我手裡的長槍已然出手,硬生生地把箭羽打飛了。


    魏濯驟然抬起目光,正好在曙光之中,看到我縱馬而來,向他伸出手:「上來。」


    魏濯本來灰暗的目光頓時變得萬般明亮,拉住我的手坐上了馬。


    這時我才發現他早就已經筋疲力盡,整個人都綿軟無力地靠在我的身上。


    汙濁的血愣是浸透了我身上的甲衣滲了進來。


    魏軍退得越來越多,箭羽也變得越來越密集。


    魏濯的唇湧出一口血,卻仍是帶著笑意道:「乖乖,若是這麼一同死在這裡,倒也不錯。」


    我淡然地瞥了他一眼:「有我在,你還有得活。」


    我踏馬而起,手上轉動的長槍硬生生地擋去了四面八方的箭矢。


    我生生地帶著魏濯從峽谷裡縱馬飛出。


    然後落入山澗之中,保住了魏濯的一條命。


    峽谷外,魏軍的大部隊都忍不住回頭看向這一幕。


    這幾乎是一個人的炫技,雖然身上也沒有討到好。


    但是能從這麼多的箭羽中活著出來,當世還沒有人做到。


    人群之中有人認出了我:


    「李昭離?他的功夫什麼時候那麼好了?」


    「不,那不是李昭離。他使的是謝侯的絕活槍法。他……他是謝纓。」


    「謝纓不是死了嗎?他回來了……他是鬼!是索命的鬼!」


    世人皆是如此,你不會再回來時,他們可願給你無數虛假的美譽。


    而你再次出現時,世間已經不會再有你的位置。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們眼裡最大的罪。


    15


    自那一戰後,趙國元氣大傷,兵敗如山倒。


    魏軍反撲,不過半月就將最後一個趙國剿滅。


    至此,魏濯一統七國。


    老魏王本就是有名無實,也不欲與兒孫爭名。


    於是,魏濯便眾望所歸地登基稱帝,將魏都定為京都。


    魏濯登基那日,也恰是我離京之日。


    我乘著馬車才到京郊,就已經有人伴隨著一陣疾馳的馬蹄風出現。


    魏濯直接跳進我的馬車裡,他身上明黃色的朝服還未褪去,額上覆著薄薄的一層汗。


    但是他仍舊是隱去了眉目間的疲憊和失落,笑意盈盈道:


    「乖乖,你還真是玩得好一手金蟬脫殼。


    「怎麼?不喜歡魏城?想讓我帶你下江南玩玩?」


    我望著魏濯:「魏濯,我們就此別過吧。」


    魏濯眼底的笑意漸漸消散:「為什麼?」


    我平靜地坐在他的身側,與他對上雙眸:


    「自渭水一役,天下人盡知,我是楚國的謝侯。


    「炙手可熱的新帝,若是和我這樣的亂臣賊子攪和不清,隻會傷了自己的威望。」


    魏濯凝神望著我,手指包住了我略微受涼的手:


    「你是覺得,我會護不住你?」


    我淡淡地想抽回手,但是卻失敗了:


    「魏濯,你知道的,我不喜當金絲雀,你若是強行把我困在這裡。


    「大雁本屬於天際,若是被射下來,折了翅膀,又困在籠子裡。自然,也活不長久。」


    魏濯的眼眸漸漸暗了下去:「你打定主意要走了?你要去哪裡?」


    我低笑一聲:「天下之大,總會有我的容身之處。」


    魏濯沒有說話,隻是強忍著某種情緒,放開了手:「好,你走吧。」


    鬼使神差的,我突然捧起他的臉,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就在我想把這個吻當作我們之間關系最後的祭品時。


    魏濯突然再也遏制不住自己奔湧而出的情緒。


    雙手直接覆蓋住我的腰,直接把我壓在馬車裡的軟榻上。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微抿著唇剛想說些什麼。


    他開始啃咬我的唇,雙手不安分地解我的褻褲。


    我的腦子空白了一瞬,明明以我的武功是可以直接推開他的。


    可是在那片刻,我猶豫了,就讓手指交疊在一起。


    馬車輕輕地震蕩起來,裡頭傳來讓人耳紅心跳,交織在一起的喘息聲:


    「……乖乖,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唔,你別……我是你的,我是你的。」


    「我沒有聽清,你再說一遍……」


    ……


    這輛本該在午時就該出城的馬車,最終還是沒能趕在城門落鎖之前出城。


    馬車外是一列背對著馬車,將馬車圍著的士兵。


    離得尚遠,並不知道馬車裡發生了什麼。


    有個不懂事的小兵問領頭的將軍:「老大,都一天了,就守著這輛馬車啊?


    「陛下在宮中開設的晚宴都不需要我們來補人手?」


    為首的將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冷淡地瞥了一眼:


    「陛下的旨意,照辦就是了。」


    我所料的果然不差,不過是魏濯登基的第二天便已經有老臣提議:


    楚國的謝侯死而復生,是為巫蠱之道,須當眾殺之,以安定天下人心。


    魏濯在龍椅上把玩著玉扳指,不辨喜怒。


    直到滿朝堂皆跪,魏濯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懶洋洋地掃過一圈眾人:


    「愛卿們還真是忠心,隻是你們口中的謝侯,於朕有救命之恩。朕也並非忘恩負義之人。


    「朕已經允準,將他流放邊土,終身都不再詔進京中。此事,不必再議。」


    16


    京城的某處當鋪後院,秦漓和我對坐而弈。


    秦漓原是我少時最為要好的同窗,後來成了我府上的門客。


    楚國亡時,我送他出城另謀生路。


    如今國泰民安,他自然也來到了京城,尋找仕途的機會。


    事實證明,大難臨頭的時候,總有那麼幾個摯友跑得格外地快。


    他瞧著我,語氣玩味:


    「你不是被咱們那位陛下流放了嗎?


    「……怎麼現在還在京城?也不怕人發現?」


    我淡淡地執起黑棋,落在棋盤上:


    「我後來想了想,北方苦寒,南方湿熱,我都不太習慣。」


    秦漓一言難盡地指著白棋:


    「……敢情您是把流放當兒戲呢?


    「你這貴公子的毛病真得改改。算了,反正你家那位陛下也有錢。若是真把你流邊,再過幾年,咱們那位陛下就要遷都邊疆了。」


    我垂落眼,落下最後一子:


    「……你輸了。」


    秦漓這才反應過來,看回棋盤。


    隻片刻回合,白子就被殺得片甲不留。


    「……姓謝的,你修無情道的?


    「一點活路都沒有給我留,我是看你受情傷才特地從家裡來安慰你的,你這也太過分了!」


    他的話還沒有落下,我已經起身走遠了。


    秦漓氣急敗壞地把棋盤推翻:


    「淦!最討厭斷袖了。尤其是姓魏的斷袖,自己不學好,還帶壞別人家的……」


    17


    秦漓身為曾經的楚臣,以巧言善辯見長。


    為了尋求仕途,他在諸大臣面前宣稱,給新帝送一份大禮。


    那份大禮……就是我。


    秦漓把我帶到朝堂之上獻給魏濯:


    「聽聞陛下對當年謝侯一往而深,卻因為謝侯忠楚之心,而不得不相隔天涯。臣聞此心中觸動,特將謝侯族中的胞弟帶來,一解陛下的相思之苦。」


    我的這張臉在老魏臣面前並不陌生。


    老魏臣勃然怒斥:「你個姓秦的妖臣!


    「這不就是謝纓嗎?謝纓,陛下饒你一命已經是格外法外開恩。你竟敢私自回京!謝纓私下回京,狼子野心,此子斷不可留!」


    秦漓淡定地搖了搖頭:


    「……老相國年事已高看錯了吧?謝纓是方臉,不是圓臉,傳聞謝纓身高八尺,長相兇惡,這麼個清秀的小公子怎麼會是謝纓呢?」


    老相國冷聲道:


    「我老家伙眼盲但心不盲, 這分明就是謝纓, 豎子安敢指鹿為馬?」


    老魏臣氣得執著笏板,又去找魏濯說理:


    「陛下, 這分明就是謝纓。秦大人他們乃是沆瀣一氣, 是要毀了我朝啊。」


    魏濯本是目光灼灼地瞧著我,見老魏臣打斷,才收回目光,輕咳一聲:


    「朕自幼仰慕謝侯,在朝中並非秘事。在朕的書房裡, 就掛了一整屋的謝侯的畫像。如此, 想必朕也可以證明,這並非謝侯。」


    老魏臣看著不成氣的魏濯無語凝噎。


    ……一整屋的謝侯畫像。


    不是!這有什麼可驕傲的?


    見老魏臣氣麻了, 魏濯這才從龍椅上漫步而下,而我, 則是淡淡地看著他堂而皇之地走到秦漓和我的身邊, 微微彎唇:


    「秦大人送的這隻小野貓, 倒是深得朕心。」


    秦漓把聲音壓在喉嚨底下, 咬牙切齒:


    「……三百兩精神損失, 一兩都不能少。」


    魏濯恍若未聞, 隻是信步走到我的邊上。


    輕微地撓了一下我的腰,偏頭小聲道:


    「朕的皇後兒好似瘦了, 是想朕想的?」


    「今日的你倒還有幾分血氣。隻可惜,他可沒有你那麼弱。


    「(「」就聽到前面再次傳來幽怨的聲音:


    「……四百兩。」


    18


    雖然好男風並不是什麼太驚世駭俗的事情。


    但是終歸是帝王家,男耕女織, 應當先做表率。


    老臣們正準備上表之前,卻先是發現了這位酷似謝纓的小公子能帶來的諸多好處。


    比如,謝小公子的出現, 讓魏濯的脾性變得柔順很多。


    也能批奏折, 字除了偶爾會顫著墨, 但大體上也會更好看些。


    可以說, 這個謝小公子除了性子嬌了點。


    全然沒有魏國皇後應有的大氣外。


    其他真挑不出來什麼毛病。


    朝臣們也達成了某種共識:


    不喝酒,不吃香菜,不愛曬太陽。


    這麼嬌的人,怎麼可能是謝纓?


    隻要不是謝纓。


    那麼, 獻祭這麼個漂亮的小男孩能換得皇帝每天的龍顏大悅的話。


    其實,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皇宮裡的夜晚,魏濯咬著我的耳朵輕笑:


    「乖乖, 你的身子, 可比你的心軟多了,尤其是……」


    下一秒, 砰的一聲, 魏濯從床上彈飛了出去。


    我赤足從床上走下,走到他的面前。


    湿漉漉的墨發順著脖頸落下,我撥開發尾,墨色平靜的眸子望著他:「軟嗎?」


    魏濯雖然被砸了個七七八八, 但仰頭看著我,惡劣地笑著:


    「不軟,乖乖,看得我都……」


    我緩緩地坐了上去, 低頭吻住他的唇:


    「陛下,別開黃腔,會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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