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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主母難謀 3358 2024-11-12 01:3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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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若是他小心喚我月奴,我也願意嗯一聲。


    他就狂喜,像得了糖的孩子。


    他患得患失的樣子,忽然讓我想起當初那個老尼同我講的八苦禪: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會苦、求不得苦、五陰熾盛苦。」


    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陰熾盛。


    苦,皆是苦。


    吳紅袖被趙老夫人罰了禁閉,因為她頂撞了老夫人。


    老夫人不許她看文易,她闖了壽康堂,被老夫人責打了。


    老夫人叮囑下去,誰敢把消息說出去,驚擾大娘子養胎,一並打,打死不問。


    消息還是玉榮為我送人參時,說了出來。


    我心裡不忍,便喚趙雲彥:


    「二郎,讓吳妹妹瞧瞧孩子吧。」


    「你不要操心這些事情,母親總不會錯的。」


    午飯畢,我去壽康堂,靈芝卻閉門:


    老夫人歇下了,告訴夫人一聲,誰也不見。


    我無奈,去了吳紅袖的聽雪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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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被打了板子,強撐著身子,一旁的丫鬟玉撥扶著她。


    她滿臉淚痕,也無心梳洗,哭啞的嗓子說不出話,卻指著窗邊的五弦琵琶。


    春明紅著眼抱著琵琶給她。


    她並不彈,卻把琵琶遞給春明:


    「……春明,你把這琵琶、拿去賣了。」


    春明驚到了,忙搖頭:


    「姐姐,你病糊塗了,這怎麼能賣?」


    「是不是底下人刻薄?缺了吃穿?」我忙攔住,「冬晴,你去查查,誰敢克扣,先把人拿來我蘭竹軒!我那還有兩百的銀子,閑著不用的,讓雪團拿來!」


    吳紅袖隻死死咬著下唇,搖頭間又是眼淚落了下來,她連話也說不齊整了:


    「姐姐,沒人短我吃穿,是我不要他趙家的了。


    「春明,賣了琵琶,勞煩你去銀鋪,打一對鐲子,金的也好,銀的也好……


    「我見不到文易、我見不到啊……這鐲子是我給他的,不是他趙家給的……」


    春明哭得說不出話,隻嗚嗚抱著琵琶哭。


    吳紅袖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她癡癡地看著那把琵琶,溫柔地摩挲著上頭的螺鈿。


    那是她十七歲贏了宮中樂師得來的琵琶,這麼多年的奔波流離,嬌貴的螺鈿上竟一絲歲月的痕跡也無,比她的手養得還要金貴。


    那不是她的琵琶,是她老友,她的魂魄。


    用她喚霸王卸甲回轉郎心,用她扮紅拂女風月救風塵,


    陪她看漢宮秋月,陪她賞陽春白雪。


    不知她看了多久,仰頭沖我一笑,竟然有些抱歉:


    「姐姐,對不起呀。


    「我恐怕不能給你彈高山流水了。」


    那把琵琶賣了五錠金,打了一個金項圈。


    又轉頭被我十錠金贖了,等著哪一日把琵琶再還給她。


    春明不解,問我為何白花五錠金。


    我摸著琵琶,嘆了口氣:


    「不一樣的。」


    紅袖要我等著,等她病好了,雨停了天氣也好了,跟她一起把項圈給文易戴上。


    雨下了五日,五日後天晴了。


    我聽見春明慌張地跑進來。


    她臉上藏不住事,臉色蒼白得像一張被淚水浸透了的宣紙,心事一點就破了。


    冬晴擔心地看著我的肚子,沖我搖搖頭。


    「別瞞我。」我先坐下,沉聲道,「我不是經不住事的人。」


    春明的眼淚刷地下來,她捂著眼睛,張著嘴:


    「紅袖姐,死了。」


    ……


    ……


    紅袖?


    死了?


    是紅袖嗎?


    真的是她嗎?


    她不是要跟我一起給文易戴項圈嗎?


    下了五日的雨上午就停了,正是好天氣,正適合我們去看文易呀……


    為什麼,是為什麼啊……


    「老太太把孩子養在壽康堂的閣樓上,不讓紅袖姐進去看。


    「紅袖姐就夜裡偷偷爬上去,前幾天下了雨,也許是青苔滑,紅袖姐手又有傷,沒抓住……」


    我恍惚著去看那把琵琶。


    它靜靜靠在窗邊,午後的斜陽照在螺鈿上,有細碎明滅的彩光和金粉混著松香的醇厚氣味。


    無人彈奏所以她不聲不響,不喜不悲。


    我發覺自己說不出話了。


    一低頭,淚濕了滿手滿身。


    最後恍惚間,我依稀聽見聽雪閣遠遠的琵琶聲。


    是未唱完的霸王卸甲。


    「漢兵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


    「虞姬?虞姬呀——


    「姑娘?姑娘?」


    14


    我也許很幸運。


    心上的痛,竟然讓生產的痛也顯得沒有那麼痛了。


    順媽媽的臉和娘親的臉恍惚間重疊在一起。


    痛到極致時,我想說些什麼,可說什麼呢。


    說我不想要紅袖死?說我好疼?說孩子是男是女啊?


    我聽見一聲啼哭,又聽見自己很小很小的一聲:


    「阿娘,我想家了。」


    那是一個很可愛,很愛笑的女孩。


    讓我意外的是,趙老夫人和趙雲彥沒有不高興,他們忙著逗弄她。


    因為她太懂事太乖巧了,隻有趙老夫人和趙雲彥抱她,她才笑。


    連奶媽們都哄不住。


    這份偏愛讓趙老太太和趙雲彥每天都樂不可支。


    她叫趙寧椒,椒蘭玉質,寧靜淡泊。


    「是個女兒也不要緊,咱們還年輕著。」


    我並沒有告罪,趙雲彥卻先恕了我的罪。


    「月奴,我真的好開心,哪怕念雲出生到現在我都沒有這麼開心過。」


    喜歡寧椒很好,可一定要拉上另一個無辜的孩子嗎?


    吳紅袖死了以後,他悲痛欲絕,時常去聽雪閣久坐,也不許旁人動裡頭的東西。


    他寫了許多悼亡詞和閨怨詞拿給我看,字字泣血,婉轉哀怨。


    讓我想起一個笑話,說有個秀才很擅長寫悼亡詞,句句念亡妻令人聞之落淚,有個鄉紳慕名去拜訪,卻發現這秀才連老婆都沒娶過。


    他那麼認真地深情,卻沒有發現聽雪閣的琵琶不見了。


    他把那些悼亡詩謄抄一份,又取了個「聽雪居士」的別號,說這些詩如果有一日要付梓,可以署這個別號。


    說來可笑,我越來越懂他。


    他的愛,本質是一場自私的自戀。


    紅袖拿五錠金打的金項圈,我擔心老夫人疑心,就照著模樣又打了兩幅,一大一小,大的給的念雲,小的給了寧椒。


    三個孩子戴上齊整,也看不出端倪。


    徐晚意是晚上來的,牽著念雲的手。


    她們靠在門邊往裡頭張望時,我正在為吳紅袖抄經。


    徐晚意見我抄經,眼中了然:


    「吳小娘不敬姐姐,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我放下筆,淡淡地看著她:


    「你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我不知徐晚意是怎麼想的,是覺得我設計害死了吳紅袖然後貓哭耗子?是物傷其類對我產生了忌憚?


    我很討厭徐晚意,因為玉堂玉榮的死,因為她刻意放出消息刺激紅袖。


    她忽然跪了下來,拉著念雲,猛地跟我磕了頭:


    「大娘子可憐可憐我,我身邊就念雲一個孩子,大夫也說了我以後懷不上的。」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我沒有想奪走她的念雲。


    「這孩子六歲了,老夫人說以後她不管念雲的教養,才來求大娘子。


    「我見到大娘子送給念雲的項圈,就知道大娘子心善。


    「大娘子如果肯教導她,這孩子以後、以後定能說個好夫家。」


    徐晚意說到這裡,已經把念雲推到我面前:


    「快,快叫母親。」


    念雲與我並不親近,她才六歲,努力地想明白為何母親忽然不許自己喊她母親。


    她想不明白,所以哭了出來。


    當趙雲彥過來時,就看見徐晚意抱著念雲哭成一團。


    趙雲彥冷了臉:


    「把念雲帶回去,在這裡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哭到傷心處,徐晚意捂著心口,也許是心口疼的舊毛病又犯了。


    煩躁的趙雲彥沒有注意到,隻告訴她們不要來求我,朝中人心惶惶,御史草木皆兵,別拉著整個趙府倒霉。


    後來我聽說,徐晚意的父親似乎是站錯了隊,遭了貶,說是要流放嶺南,終身不許入京。


    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趙雲彥揉了揉眉心,很自然地躺在了我的膝上:


    「隻有在你這裡,我才覺得舒心。」


    他為紅袖的死慟哭買醉,我也在旁邊與他一起落淚。


    桌上是他愛喝的銀針茉莉,還有抄經時淡淡的墨香。


    趙雲彥是喝過酒來的,此刻屋內熱起來,酒氣也上來了。


    「貞兒,我總覺得看不透你。」


    他喝醉了,拉著我的袖子。


    「你好像很愛我,又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我。


    「貞兒,你看看我呀。


    「自從紅袖去了,不對,自從元宵以後,我就覺得你……


    「我就覺得你霧蒙蒙的,像隔著一層紗。」


    他迷迷糊糊枕著我的膝頭睡去。


    「如果再早一點,再早一點遇見你就好了。


    「貞兒……我很愛你,你也愛我好不好……」


    這種無賴的求愛近乎求情,又近乎命令。


    每當我的心略生出一點親近他心思,便有血淋淋的屍首在我面前,叫我畏懼。


    洞房夜花燭照見的應該是一對羞紅的臉。


    而不是舊人哭紅的眼睛和新人遍身的傷疤。


    我理了理他的鬢發,他才放心睡去。


    我看他的側臉,心裡卻想著你不配。


    「你實在不配。


    「實在不配有女子真正愛你。


    「你想要你的妻懂詩詞歌賦,卻又不要她太懂,免得她看穿你的平庸。


    「你想要你的妻懂閨房情趣,卻又要她三貞九烈,隻做你貞烈的蕩婦。


    「最讓我難過的是,嫁給你是我做不了主的事,哪怕嫁個泥塑木偶,我也隻得守著他,用餘生一點點為他雕刻上色,讓這木偶的臉不至於看上去太討厭。」


    15


    一轉天冷了,徐晚意父親的案子拖了再拖,終於審了。


    徐晚意的父親幸運又不幸,幸運的是聖上恕罪,不幸的是關押受審時染了疫病。


    徐家有些家底,不至於靠徐晚意去接濟。


    趙雲彥知道徐晚意總偷偷跑去徐家看她父親,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直到京城的疫病開始嚴重起來,趙家開始有發熱和咳喘的下人,趙雲彥才意識到不對。


    趙府開始燒艾煮醋,將發病的下人攆出去,三個孩子養在壽康堂,除了送飯和倒恭桶,再無旁人出入。


    雁霞閣單獨關了起來,因為徐晚意發了熱,前日她才從徐家回來,她的父親病死了。


    趙雲彥也很害怕,因為昨日他才睡在徐晚意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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