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石榴裙下
  3. 第120章

第120章

石榴裙下 4273 2024-11-11 12:05:45
  • 字体大小 18
  •   東邊一裡路之外的橋頭已有一所簡陋的小學,辦在一個破敗的尼姑庵裡,但是,當時那裡招生太少,要收學費,一般農村青少年進不了。媽媽知道。要吸引大家來上識字班,第一個條件是不收學費,第二個條件是上課時間要順農活,也就是要在大家收工以後或不出工的日子裡上課。


      這樣辦,她粗粗一算,來的人會很多,光她一個人來教,吃不消。


      要找一個人來幫忙。


      有文化,能教書,願意盡義務,完全沒有報酬,又必須是一個女的,出來教書不影響家庭生計……


      這樣的人,在當地農村,哪裡去找?


      老天體貼她一片善心,還是叫她找到這麼個人。一個“破產地主”朱奕岱的年輕妻子。


      朱奕岱被劃為地主也是因為父輩的家聲,到他自己已沒有地產。他的妻子身材嬌小、美貌驚人,比媽媽小一歲。姓王,叫王鈺琴。


      媽媽一直說王鈺琴比自己漂亮,但大家都說媽媽的氣度更大一點。


      原澈還記得,那天,媽媽抱著他,敲開了王鈺琴家的門。


      開門見山,媽媽對她說:“你幫幫我。高地地太苦了,年輕人都不識字。我打聽了,別的一些村也是這樣。我們兩個一起辦一個識字班吧,我教語文,你教算術。”


      王鈺琴說:“虧得你還想到我。”


      媽媽說:“這事沒有報酬。”


      王鈺琴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我是地主的老婆,別人都不喜歡我到外面走動。”


      媽媽單純,笑著說:“我成分也不好。”


      王鈺琴問:“萬一人家拖腳怎麼辦?”她說的“拖腳”,也就是一般所說的檢舉、揭發,當地把“拖”字發音成“得唉”。她的意思,如果有人檢舉、揭發,兩個成分不好的女人一起辦的識字班,一定有什麼不良目的,該怎麼辦。


      媽媽回答道:“有人拖腳,我們歇手。”

    Advertisement


      “腳”和“手”對仗,說出口之後媽媽自己笑了,王鈺琴也笑了。


      識字班在他家東門口的堂前開辦。媽媽親自在村裡一家家動員,一些青年聽說可以不交學費、不誤農活就能識字。地方又那麼近,都搶著要來。媽媽交給他們一個任務,到鄰近的村莊如車頭、田央裡、顧家村、陳家村去看看,有沒有也想進班的人。她想,人多人少同樣上課,多一個人識字總好一點。誰知這麼一來,人就太多了。開班那天,人一批批來,擠在小小的堂前,桌椅就不夠,臨時到村子裡各家各戶去借……


      原澈合眼,眉心輕蹙,漸漸生起痛意。


      媽媽的識字班盡管不收錢,卻由於之後口碑越來越好,日益壯大。父親之後與夏元德合伙做起了生意,大學裡的職位辭了,支教自然也結束,領著一家回了城。識字班交到了王鈺琴手裡。


      一年,兩年,識字班開始收錢了。王鈺琴兩口子也舉起了辦“教育產業”的旗,頻頻向爸爸媽媽伸手“引資籌款”。


      如果他們正兒八經辦學,就算之後涉及到經濟利益也無可厚非,畢竟當初的宗旨還在。


      壞就壞在,人心變了,人心變得被銅臭裹著骯髒噴人!


      這兩口子把爸爸媽媽毫不猶豫打來的辦學巨款挪去賭,挪去揮霍,結果,識字班岌岌可危,又想心思來騙爸爸媽媽的錢。而此時,爸爸媽媽也有所耳聞,親自開車前往當地想具體了解一下情況,結果……途遇車禍,雙雙……


      那時候,他十五,和五歲的原小一直生活在國外。


      夏元德將兄弟倆接回家中,悉心撫養。


      半年後,外公家來人,接回梁家。


      四年後,


      原澈從外公口中得知父母去世的“真相”:“夏元德計奪家產,害死父親,逼死母親”……


      想至此,


      原澈抬起右手手背搭在了額心,似乎再次能感受到痛徹心扉。


      那天大菩寺一個昏暗的房間裡,舅舅背對著他躺靠在床榻上緩緩說出這一切,當時,原澈就失控地大聲痛問,“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要我這麼多年來這樣撕心裂肺地恨著夏元德!!我錯怪了他,錯怪了……”“又又”兩個字就在嘴邊,潰爛了,爛進心裡,原澈整個人碎的不成人形……


      “你外公在你十五歲那年才見你第一面,你知道他扭過頭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麼,


      你像極了他。


      他覺得,他未完成的事業,你能幫他實現。原澈,他那時候就著意在培養你,為你鋪路。甚至,直接跳過了我,授受我的,囑咐我的,全是如何調教你,輔助你……


      你外公說,仇恨才是一個人最快成長的良藥。


      他精心為你挑選了一個‘靶子’,


      是的,不排除那時候你外公也嫉恨夏元德,他對韓家的物質扶持最後助韓自離得了這天下,你外公在這場權術鬥爭裡沒有撈到一點好處,鬱鬱寡歡,自是更不想放過他……”


      舅舅咳了幾聲,顯得特別疲累。


      他之所以一直背對著外面,說是化療已經叫他面目枯槁不成人形,他實在不想叫他們看了傷心。


      “原澈,事已至此,你外公也早已是一把枯骨埋在地下,且先不去評判他的所作所為,現在看來,有一點,他的願景確實就在眼前,


      紫陽宮那把位置,就在你面前。


      不靠韓家聯姻,舅舅攢最後這把力氣也能把你推上去,


      你,想麼。”


      原澈望著那窗棂,


      窗棂上一隻麻雀悠闲地踱著步,走走停停,


      嬌憨得多像又又……


      原澈深痛閉了眼,


      “不想。”


    ☆、2.108


      誰生下來就是這般爭權奪利,城府計較?都不是環境逼出來的。


      一切真相大白也好,原澈終於放下心中的包袱,餘生想為自己活了。


      是的,夏元德將又又和紫陽宮劃上了等號,又又等同權力……原澈曾經也這樣理解。奪了大位,就能佔有又又。


      如今,歷盡千帆,原澈似乎也悟透了,又又怎麼可能等同權力?


      權力,要百般心思算計,要強取豪奪,要陰謀詭計護航,要嘔心瀝血維系。


      又又,隻是個善良的、有自己一片小天地享樂足矣的純真小兒,誰也別想佔有她,箍住了她,你就把又又扼殺了。夏元德是對的,他把又又獨立地放養在這浩瀚人世,無非叫她自由地領略紛繁多姿的塵緣。夏元德是她的父親。也沒說佔有吶,他在“守”,默默地守護女兒,盡全力叫他的小傻幺兒滋滋美美過小日子,自由自在。


      原澈本性並不是個有磅礴野心的,想他父母都是純良之輩,他來到人世這前十來年,耳濡目染,都是父母授受的誠真美好,其實,和又又一樣,人性的底色同屬淨淡。是這世事無常,人為地堪加了仇恨、責任,且就身不由己……現在,原澈著實也大舒一口氣,終於能回歸本色。為自己活一把了。


      談不上憂國憂民,起碼原澈明白,國亂之根本還在於“首亂”。元首一職,並非隻要是有能力者就能堪當,他得有復雜的諸因綜合累積而成。就眼下大局來看,韓照最合適!為國家想,原澈無心攪局,私利凌駕於國義之上,這是有違他本心的。


      再,


      參透對又又的真心,原澈也想遵從本心,又又是要“守”的。原澈自覺不是能一心二用的主兒,投入國事的同時還能看顧到又又……總也是一心一意好。我僅我能力做好本分的事,餘下的,不保留的,守著她吧,哪怕遠遠看著,也是僅真正屬於自己的一份靜好,此生足矣。


      所以,正因著有了這番完全淨淡下來的“本性回歸”,原澈甘於平凡,以一份磊落的報國之心輔佐韓照;當然,內心裡的悲涼可想而知,他畢竟有愧又又,甚至都生出幾番膽怯、自卑。靠近又又成了奢望……於是,如今又又行蹤成謎,原澈鼓不起勇氣去尋她,不過,原澈也不擔心又又安危就是,以他對夏元德的了解,他對又又一定有最完備的“後路安排”,拋卻了一切“仇恨的外衣”,原澈真正佩服這個男人。


      其實,原澈對他的死多少也存著幾分恍惚,這樣一個人,哪就這樣“泛泛之輩”地離世了呢,畢竟,至今都沒找到他們的屍首不是……所以,這也是為何如今朝局看上去暗潮洶湧。終究沒翻起大浪來的原因:飛機失事,墮海,至今未尋到殘骸,元首的離世無法給出官方定論,於是國喪也遲遲不得展開……


      原澈步下飛機是午後。


      蔣祺迎接了他。


      蔣祺是梁一言一直留在盛都的聯絡官,舅舅曾經也堪稱思慮周全,深謀遠慮,對蕭寶保,君子之交,卻也時刻注視著他的動向,知道這是關鍵的一環……


      想到舅舅,原澈又是一番悲涼。


      他不恨外公,也不恨舅舅,他們也有他們的“身不由己”,


      有些時候,原澈甚至覺得,如今舅舅跟自己竟是一模一樣的心境,甚至,他比自己放棄得更徹底……也許不排除身體的原因,說不好聽,人之將死其志也淡,還有什麼可爭的?舅舅如今深居大廟,好像就是個等死的狀態,說來,也就是又又流產之後,原澈明白,舅舅和自己一樣,“又又”這條路上,一勁兒摸黑到底了……


      “我早上才去過蕭家,他和幾個高參正在開會,估計商議‘十二大’的事。”蔣祺匯報,


      原澈輕蹙眉,心忖如果是這樣,自己這會兒去到底合不合適。他這趟純粹來為舅舅取東西,無意影響寶保的“判斷”,好似這個節骨眼兒去像有所圖……


      正考慮是不是要暫緩一日,明日拜訪,蔣祺忽然急剎車!


      “怎麼了,”原澈看向車前,


      “他突然衝出來……”蔣祺往後看一眼他,趕緊推門下車,


      原澈見車外他竟然扶起一個小喇嘛!


      再定睛一看,原澈心大動,竟是大菩寺那個“導致”又又流產的婆離小佛!


      原澈趕緊下車,幫忙扶起。


      大菩寺驚心動魄一幕後,夏元德不僅不怪罪這小佛,反倒禮遇有加,這些原澈有耳聞……若是從前,原澈對他定是還有芥蒂,如今,他對夏元德的誤會解除,由心又佩服著這個睿智大度的男人,自然相信他,對他禮遇的人也禮遇……


      “沒傷著吧,”


      彎腰看他身上。


      果然是婆離,


      他穿著普通灰棉佛袍,如又又經常般斜背一個大布包兒,戴著兩邊耷拉下來的棉毛帽子,眼睛沉靜幽智。


      “沒事。”他稍繞開兩人扶住他的手,自己輕拍了拍身前。


      原澈停了下,“您這是要去哪兒。”他隻身一人,從蔚州來了這盛都,也算出了老遠的門,


      之後得知這小佛可尊位極高,難怪那日大菩全寺上下抵死相守……


      “州統府邸。”


      原澈也無心過問緣由,既然順路自是答下這個話,“正好我也要去,不如順路一程。對了,我叫原澈,也是蔚州人,大菩寺見過您。”


      小佛似乎也不關心他是誰,模樣是既然順路就不廢話了,他直接走向車,原澈為他拉開車門,上車。


      要是從前,原澈會有戒心,


      無緣無故這樣巧地就“撞”了他的車,又是也去州統府邸……如今,這一切在原澈看來,都是緣分了。和又又一切相關的事情,原澈好像都能用善心去看待了……


      車裡,都無言。


      小佛目視前方,自是一種沉穩不亂。樸舊的佛袍掩不住他與生俱來的尊貴感,饒是開車的蔣祺都不禁多看兩眼,想想心裡還有些後怕,差點撞了一尊真佛……


      原澈如常看著車窗外,


      其實心中有些糾躁,他好想問問那日又又到底發生了什麼,甚至,問問,您佛法無邊的話,能告訴我,又又最近,過得好麼……再怎麼說,原澈是多麼思念又又的……


    ☆、2.109


      原澈來訪時,蕭宅鬧著呢。


      寶保哪裡還顧得上開會,小寶非要去看又又,口口聲聲又又要死了……


      原澈進府邸來,寶保在樓下小客廳面見了他。見後方還跟進來一個小喇嘛,“這位是……”自是疑惑。


      原澈也回頭,他實在不便插嘴,想,小佛自有他的意圖吧。


      婆離卻是淡淡看向樓上,正這時聽見樓梯間管家的叫聲,“小寶!”寶保慌忙往上走,見管家阿姨抱著拉著小寶的,“他要跳窗!”


      寶保來氣了,“胡鬧什麼!”不常這樣吼兒子的,今兒也實在事雜擾得寶保心煩意亂。


      小寶這會兒哭出聲,“又又要死了!”


      這下不得了!


      原澈驚雷般被擊得一時身形都一晃蕩,


      什麼也顧不得,“說什麼……又又呢!什麼又又要死了!”


      寶保都看向他,原澈臉色瞬間卡白,那種懼怕下的不堪一擊……

    作品推薦

    • 生死騎行

      "我和未婚夫相约一起去死亡型路线骑行,他的女秘书非要一起。 我不同意:「她没有任何骑行经验,很危险。」。 傅樾却反应很大:「你不会是怀疑我跟她有什么吧?一点儿信任都没有!」 结果物资都被女秘书挥霍完了,傅樾还跟她挤一个睡袋接吻。 遭遇他们的背刺,我独自历经七天七夜的惊险,回到了家里。 几天后,傅樾昏迷被救,而女秘书的尸体被发现,在山上被人砍成一块一块。"

    • 第三種戀愛

      室友邵辞言为了我打架飙车。他和我告 白的那天,所有人都惊讶,他真的喜欢 上了一个男生。直到我看到他把我姐

    • 商女恨

      她故意在我大婚时挺着孕肚逼我让她进门。大家都在笑话我。我却热情地让她入府。毕竟,狗是要关起门来才好打。 许明朗的表妹芸娘大闹我婚礼后。

    • 金陵春

      蕭景行回來了。他沒有死,被塞外的孤女所救,不僅撿回一 條命,還打了勝仗。慶功宴上,祝賀之聲不絕於耳。蕭凜抵 著我的腰,在我耳邊惡劣地笑:「小嬸嬸怎麼不去敬四叔…

    • 當執政太后與豪門棄婦互換身份

      "我是废立三朝皇帝的太后,跟后世一名豪门阔太互换身份。 她结婚七年,当牛做马。 老公却心怀白月光,儿子嫌她配不上爸。 忍不了要离婚,霸总老公不耐丢下句: 「能不能别闹了?我只把念念当妹妹。」 隔着直播屏幕我睨她一眼。 「就这样的垃圾,你还要回收?」 她斜躺在太后宝座,被一堆宫女围着伺候。 「不要了哈。」 「就是劳烦太后娘娘抬抬贵手,帮忙扫进垃圾桶。」"

    • 明月皎皎

      "为了整蛊闺蜜,我把微信名改成了文件传输助手。 结果没骗到闺蜜,却骗到了京圈太子爷。"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