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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月明千裡 3177 2024-11-08 10:5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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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曇摩羅伽嗯一聲,放下請帖,道:“莫毗多前天入節度衙了?”


      畢娑回過神,說:“他去軍部報道的第一天和幾個將領起了點小衝突,有人嘲笑他口音重,吵了幾句,不過沒出什麼大事。”


      誰都知道口音重隻是個由頭,就算莫毗多完美到挑不出一點毛病,他在軍部也舉步維艱。


      世家貴族不是一兩天就能打倒的,他們根深蒂固,如附骨之疽。


      燭火搖曳,殿中香煙嫋嫋。


      曇摩羅伽翻開一本奏本,是奏請和魏朝通商的文書,等他籤發下達至各部,李仲虔就可以回高昌了。


      他看著奏本,半天沒有下筆。


      “王。”般若在殿門外下拜,手裡捧了一疊經卷,“十日後法會大典,幾位來遊歷的僧人要和寺僧辯經,寺僧分辨不出他們所帶的經書是不是外道,請王定奪。”


      風吹進內殿,毡簾輕晃。


      “拿進來罷。”


      曇摩羅伽淡淡地說,提筆在奏本上寫下批復,遞給親衛,命傳達下去。坐著出神片刻,拿起旁邊的喜帖,看了幾眼,起身出了內殿。


      巴米爾在夾道前等著。


      他問:“公主換過藥了?”


      巴米爾答道:“換過了。剛才曼達王妃過來,她明天就要走,文昭公主喝了藥,和她說了一會話,為她送行。”


      曇摩羅伽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回到庭院,屋中燈火輝煌,卻空無一人。


      他的居所本該如此,清清靜靜,無所掛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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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身影不該出現在這裡。


      “文昭公主沒回來?”


      曇摩羅伽問。


      “在隔壁那間宅子,緣覺陪著公主過去的。公主說她今晚就在隔壁歇下,不回來了,王不必擔心。”


      曇摩羅伽看一眼空蕩蕩的屋子,走向通向隔壁的廊道。


      蒼穹無垠,一輪銀盤高懸,四野一片寂靜,偶爾傳來幾聲夜鳥鳴叫,月華如霜雪般傾灑而下,映亮長廊外草木樹叢的輪廓,寒風微微吹拂,搖亂樹影,銀輝在夜色中流淌浮動。


      曇摩羅伽拂開拱門前纏繞的藤蔓,一聲悅耳悠揚的琵琶聲忽地傳來。


      搖曳的庭燎光芒映在他臉上,照出他英挺俊美的輪廓。


      他下意識要後退,視線越過幽靜的長廊,飄向庭院,腳步忽地頓住。


      庭前毡簾高掛,設了帳篷,月色清亮,院中不知道栽植了什麼花樹,花香馥鬱香濃,暗夜裡絲絲縷縷襲來,更覺甜香。


      帳篷裡人影晃動,幾個侍女或懷抱琵琶、羯鼓,或手持橫笛、金鈴,席地而坐,吹奏樂曲,曲聲柔和圓潤,打破夜的岑寂,穿過濃重夜色,盤旋嫋繞。


      紗帳被輕風高高卷起,一道嫋娜身影若隱若現,藕臂輕揚,和著樂曲慢悠悠地旋轉騰挪,柔韌的腰肢輕輕扭動,一股說不盡的柔媚韻味在暗夜中流轉,似花朵層層疊疊次第綻放,滿院月華黯然失色。


      樂曲變得纏綿起來,紗帳裡起舞的身影舒展雙臂,影影綽綽,如花枝顫動。鼓點驀地一停,紗簾輕揚,露出一截雪白光潔的胳膊,臂上一串金光閃耀的嵌玉黃金臂釧折射出道道華光,愈發襯得肌膚若冰雪。


      夜風陣陣,吹起紗帳。


      月影黯淡,燈火幢幢,她眼睛蒙著布條,在暗夜中起舞,隨著曲子搖擺,舞姿曼妙嫵媚,仿佛風中輕輕搖曳的花朵,搖搖欲墜,撩人心弦,惹人憐惜,又像是即將乘風歸去,清清淡淡,高貴典雅。


      空氣裡的花香愈加濃鬱。


      曇摩羅伽眼眸深沉。


      樂曲到了尾聲,如絲絲細雨纏繞,紗帳後的女子蓮步輕移,烏雲散開,一束月華鋪瀉下來,正好籠在她肩頭。


      她頭梳高髻,束發的石榴紅彩绦長及腳踝,眼睛仍然蒙著布條,身披一件輕薄柔軟,金銀絲線折枝花卉紋鑲金花邊的天竺衫裙,羅衫邊緣綴了金葉銀鈴,隻到腰部,銀鈴閃顫間可以看見凝脂般的腰肢,長裙輕薄,輕紗裹在雙腿上,體態玲瓏。


      衫裙綴滿密密麻麻的珍珠和各色寶石,舞動之時,千百道色彩變幻閃爍,燦若雲霞,絢爛璀璨。


      婀娜多姿,盡態極妍。


      樂曲聲越來越慢,越來越輕,她的動作也越來越輕盈柔媚,仿佛花朵開到極致。


      她回眸一笑,香汗淋漓,容色出塵。


      四野沉水一般寂靜,帳篷裡的人呆呆地仰望著她。


      突然,樂曲調子陡然拔高,變得亢亮歡快,鼓聲如驟雨,銀鈴響動,她微微一笑,跟著曲子旋轉,越轉越快,像蓬草一樣急速旋轉飛舞,彩绦飄帶高高飛揚,颯颯作響,衫裙的碎影成了一道七彩斑斓的虹光,手上舞姿千變萬化,雙足始終不離方寸之間,濃豔奪目,讓人眼花繚亂。


      宛若壁畫上在極樂仙境裡起舞的神女。


      這一曲罷,她微微氣喘,肩上羅衫半褪,一抹雪肩,隱有細汗。


      帳篷裡傳出曼達公主歡快的笑聲,她手捧酒碗上前,臉上滿是喜色,說了幾句什麼。


      瑤英笑了笑,接了酒碗,抬起頭,臉剛好朝著曇摩羅伽站立的方向。


      曇摩羅伽站在幽冷的暗影裡,身影凝定不動,明知距離遠,她眼睛上蒙著布條,不過是恰好看過來而已,渾身還是微微繃緊。


      曼達公主命侍女繼續彈奏,拉著瑤英共舞,兩人跳的是健舞,舞姿剛柔並濟,矯健明快。


      瑤英唇邊含笑,時不時和曼達公主耳語幾句。假如她的眼睛沒有受傷,那雙明眸一定盈滿歡快笑意。


      香氣沁人。


      曇摩羅伽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


      青春活潑,嫵媚動人。


      也許她一直如此,隻因為顧忌著他是個僧人,所以從不在他面前流露出這一面。


      他站著發了一會兒愣,握緊佛珠,背過身,立在暗影中,出神良久。


      長廊幽暗。


      有人跪在帳篷外勸曼達公主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曼達公主嘟囔了幾句,樂曲聲停了下來,少女嬌俏的笑聲在夜色中嫋繞,嫋嫋不絕。


      曇摩羅伽踏上石階,剛走了幾步,身後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一群人走了過來。


      “公主,您和曼達王妃誰輸誰贏啊?”


      瑤英輕笑,“我們以舞會友,為什麼要論輸贏?”


      “公主和曼達王妃跳的那個拓枝舞真好看……”


      說話聲越來越近,又忽然停了下來。


      “忘了拿……”


      腳步聲跑遠了。


      曇摩羅伽等了一會兒,從暗影中走出。


      “誰在那裡?”


      一聲輕輕的疑問。


      曇摩羅伽抬眸。


      瑤英立在廊柱前,雲鬢散亂,面龐潮紅,彩绦飄帶低垂,衫裙如雲霧輕薄,綽約肌膚若隱若現,月華勾勒出起伏的線條,雪白香肌滲出細汗,朝著他的方向輕問。


      月夜下,她蒙著眼睛,一雙唇紅得豔麗。


      曇摩羅伽閉目了片刻。


      “是緣覺嗎?”


      他久久不吭聲,瑤英又問了一遍,伸出手,往他的方向走過來。


      她剛好站在一處拱形穹頂下面,繪滿青綠枝葉的廊柱下有一道階梯,她看不見,一腳踩空,身子往前一栽。


      曇摩羅伽上前,扶住她的胳膊。


      隔著薄薄的輕紗,她柔滑光潔的手臂在他掌中滑了過去。


      瑤英一下沒有站穩,撲進他懷裡,拽住他的衣袖,仰起臉,笑得狡黠:“法師,我就知道是你。”


      曇摩羅伽扶著她嬌軟的身子,問:“怎麼知道是我?”


      “這裡應該有人守著的,你來了,他們才會退下……”


      瑤英累得渾身酸軟,人有些懶洋洋的,嗅了一下他的袈裟袖擺,說,“而且我聞到你身上的香味了。”


      倏地,一道電流湧過身體,曇摩羅伽垂眸,捏緊袖中的佛珠。


      瑤英什麼都看不見,沒有覺察到他的僵硬,問:“什麼時辰了?法師怎麼過來了?”


      曇摩羅伽看著她。


      她微微細喘,抱著他的胳膊,彩绦飄帶也纏到了他身上。


      花香裡浸了汗水,香氣愈發濃烈。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靠近,她的侍從找了過來。


      瑤英回頭,剛要開口說話,曇摩羅伽鬼使神差地抬手,握住她的肩膀,帶著她轉了個身,躲進剛才他站立的花藤後面。


      枝葉纏繞著伸過來,帶了夜露水氣,將兩個人纏裹其中。


      瑤英茫然地抬起頭,小聲問:“怎麼了?”


      曇摩羅伽一語不發,狹小的空間裡,兩人相對而立,她站不穩,他攬著她的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感覺就像抱了一團軟玉,春水般細柔,風微微一吹,就會化在他懷裡。


      呼吸纏繞,氣息交融,她仰起臉看他,紅唇微張。


      曇摩羅伽低頭,離她越來越近。


      月光從藤蔓細縫間篩下來,映在他身上,他眉眼沉靜,周身似有佛光輕籠。


      瑤英感覺到他身上仿佛有些發燙,呆呆地看著他。


      下一刻,他滾燙的手指按在她後頸上,輕輕用力,把她按進懷中,唇落到了她發頂上,就像在峽谷的那次,隻是輕輕地、克制地蹭了一下頭發,一觸即分。


      瑤英身上也漸漸熱起來了,依偎著他的胸膛,聽著他平穩的心跳聲,微微戰慄。


      “公主!公主?”


      緣覺的聲音在長廊裡回蕩。


      曇摩羅伽放開瑤英,緊攥的佛珠在掌心留下一道印記。


      這晚,瑤英還是回這邊庭院睡。


      曇摩羅伽在靜室打坐禪定。


      她和曼達公主鬧了半夜,實在是倦了,洗漱之後更覺疲憊,翻來覆去了一會兒,睡了過去。


      聽她呼吸變得綿長均勻,曇摩羅伽睜開眼睛,起身,繞過毡簾屏風,走到長榻前,坐下。


      她居然就這麼睡著了,一點都不擔心一室之隔的他會不會做什麼。


      什麼都不計較,自然是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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