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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我當太後這些年 4039 2024-11-07 18:05:16

那劉溫臉色就有點不好看,一時眉頭緊皺,顏色發灰。然而拓拔泓的臉色比他更不好看,強咳嗽:“這件事,朕隻看好你。事情繁難,需要什麽幫助,朕都會支持你的,你好好準備吧。”


劉溫心說:這豈止是繁難啊,這是提著腦袋要送命的啊!


隻不敢說。


拓拔泓那陰氣沉沉的樣子,臉上分明寫著:你要是敢拒絕,朕現在就弄了你。


劉溫隻能受命。


拓拔泓又召進元子推等,共同商議人事的安排,徐徐說了有半個時辰。宏兒此時離開太華殿,回了永壽宮。馮憑拉著他的手,問他父皇那邊的事,宏兒向她說了一遍。馮憑說:“受累了,這大晚上的。五歲的孩子,比我這個太後都忙。”


吃了點東西,都還沒洗澡,宏兒就困的睜不開眼了。馮憑把他抱上床,給他脫了小衣,用熱水簡單擦了擦身,天都快要亮了。馮憑上了床,宏兒已經睡死了,露著肚皮,都想不起要抱她。


次日一早,馮憑又給他梳洗了,送他去東宮讀書。馮憑看他困的,眼皮都腫了。


剛梳了妝,正用早膳,劉溫來求見了。


楊信說:“八成是為了那件事,娘娘見嗎?”


馮憑思忖道:“讓他進來吧。”


馮憑看他伏在榻下,行了個禮,她幾個月沒有接見大臣了,此時望著面前這人奇道:“你今天不去見皇上,怎麽見我來了。”


劉溫有些緊張不安說:“皇上昨日剛剛命了我出任長安郡守。”


馮憑說:“這是好事,皇上信重你辦事的能力。你好好上任去吧。”


劉溫急道:“這能是什麽好事。長安那邊的情況,多麽複雜,娘娘又不是不知道。高曜他擁兵自重,早非一日,那邊上上下下,全是他的人,皇上要我去剝奪他的兵權,我這小命,去了能有好果子吃嗎。這分明是雞蛋碰石頭。再說了,我又不熟悉地方的事務,怎麽能擔負這樣的重任呢。”


他十分不滿,跟馮憑抱怨道:“本來這是,誰牽的頭,誰提出的主意,誰自己去幹。想一堆餿主意,指派別人去幹算怎麽回事?這燙手的山芋,好端端的誰要接手。娘娘,不瞞娘娘,這個高曜啊,此人,臣覺得他野心甚大,年前就拿劉威、賀木真的事要挾朝廷。皇上若是真削除他的兵權,他搞不好是真會反的。臣要是去了,不是白白送死,給他殺了祭旗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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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憑端起了茶,欲飲,又放下,佯裝正色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皇上讓你們去做個事,你們一個個,都來推三阻四的,這怎麽能行呢?惹得皇上動了怒,也沒你們好果子吃。你好歹也是皇上信重的人,怎的這麽膽小怕事。”


劉溫道:“不是臣膽小怕事,太後娘娘,這事,臣覺得真得三思一下。臣覺得這件事的提出,本身就欠思量。雖然皇上有心,但是朝廷沒人敢幹這事,那管通自己都不敢去幹,何況別人。”


馮憑說:“那你跟我說這麽多也不管用,朝廷的事,都是皇上拿主意,不歸我管。就是我想幫你,我也是愛莫能助啊,我看你還是去求皇上吧。”


劉溫道:“皇上已經下了決心,我怎麽好勸他,我一勸,皇上必定認為我是找借口。”


馮憑說:“那我就更沒法子了。這件事,皇上我不會聽我的話。”


劉溫道:“其實不光我,朝廷大臣們都不贊成此事啊。”


馮憑說:“要不你去找高盛,或者是獨孤未,讓他們去勸勸皇上。”


劉溫說:“臣找過他們了,他們一直也不贊成的,隻是也不敢說。這事是點到誰頭上誰倒黴啊。”


馮憑說:“你要實在不想去,便找個借口,裝個病推脫了,大不了丟個官丟個俸祿,總比以身犯險丟了命強吧?這事,我也覺得有些草率,我會跟皇上提的。這回可不止是一個高曜,地方大大小小宗主督護,勢力不小呢。”


劉溫忙道:“娘娘說的對,臣覺得此事還是要太後出馬拿主意,皇上畢竟年紀太輕了,考慮問題不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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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拒絕合作


劉溫剛離去, 高盛、獨孤未又來了, 憂心忡忡道:“眼下這個事, 臣覺得不大妥啊,太後是怎麽想的?”


馮憑說:“今天是怎麽回事,一大早的趕趟似的。你們怎麽想的, 直接向皇上說去,怎麽一個個的都來試探我了。”


獨孤未說:“皇上昨天發怒了啊, 看樣子決心已定, 我們沒敢說話。”


高盛說:“太後, 這事,臣不贊成。”


馮憑說:“我知道你們不贊成, 我也不贊成,但這話你我說了沒用。”


高盛說:“這些宗主、都護,擁兵日久,不是簡單一道詔令, 派幾個人下去就能解決的。就這麽個提法, 臣覺得不大靠譜, 到時候恐怕又要生戰事, 對朝廷反而不利。”


馮憑說:“打仗總免不了的。”


她說:“我想皇上總不至於認為這事僅靠詔令就能行。但事情得這麽推行,到時行的行, 不行的, 該打還得打。皇上剛剛南徵取得大勝,當不怕這點小仗,打就打吧。天下不就是馬上打來的麽?怕甚?是朝廷沒銀子了, 還是我大魏無能兵強將了?”


高盛和獨孤未面面相覷,知道她大概隻是在釣自己話,又謹慎說:“娘娘,江淮一帶的仗勝不勝,影響不大,左右都在南人的地盤上,打敗了,咱們不損失什麽,頂多損些糧草和士氣。可而今要生事的這幾個地方,雍、涼、並、冀這幾州,都是咱們的腹心啊。而且這些宗主都護,都是兵強馬壯,又互相聯結,跟朝廷是知己知彼,真若打起仗來,勝負難說。而且是在咱們自己統治的地方生靈塗炭,傷的是朝廷自己的根基。自己人打自己人,百姓也會生怨言的。”


馮憑說:“可皇上已經下了決心,你我若不能想出更好的主意,拿什麽去勸他。”


“雖然暫時拿不出主意……”獨孤未說,“可臣等認為,為了防止局勢更惡化,該勸還是得勸的。這麽多人,不是說打仗就能解決的,還是得想個安撫的法子,以撫為上。”


高盛說:“臣等不敢開口,唯有太後能勸止皇上。”


馮憑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我會跟皇上談談的,你們先回去吧。”


高盛、獨孤未退。


馮憑看了看面前的早膳,說了一早的話,飯早已涼了,她也沒有胃口,讓人撤了下去。起身,來到鳥架子前,她拿了食罐,用細竹簽挑了一點小米喂花椒,一邊看鳥吃食,一邊心中思索著。


楊信跟在她身後。


過了一會,她思定了,轉過頭去,說:“你挑個人,去瞧瞧皇上在做什麽,請他來永壽宮,就說太後有事。”


楊信道:“臣這就去。”


那邊拓跋泓剛下了朝,又在太華殿,單獨議了會事,正在批閱奏章,高盛等人又來求見,正忙的不可開交。太後那邊著人來相請,問他,也不說什麽事,他實在煩躁,道:“朕現在沒空,你回太後,朕晚些再去。”便將人打發走了。


馮憑這邊,站在鳥架子前看花椒洗澡,用喙沾著水梳理羽毛,這畜生一抖翅膀,濺得到處都是水花。太陽光照著,反射出幾圈彩虹的光暈。楊信進來,說:“皇上正忙,走不開,說晚些再來。”


她沒說什麽。


拓跋泓忙了一天,都沒騰出空,到晚上,都沐浴了將要上床了,宮女正在伺候他更衣,才忽想起來白天太後的事。


他隱約預感到她要請他過去的目的。


他阻止了宮女更衣的手,道:“不更衣了,朕要去見一見太後。”


又讓人取來錦袍穿上,戴上頭冠。


他心裏有點抗拒,然而還是往太後那邊去了。


馮憑那邊沒睡,她知道他要來,遂點起燈燭,衣服也還沒換,哄了宏兒睡著之後,便坐在殿中等待。宦官通傳,說皇上來了,隨後,拓跋泓便打開簾子進來了。他長身而立,面白如玉,眉目口唇鮮豔,看著神清骨秀,隻是表情不太快樂,見了她,眉毛就擰起來。他垂了眼,口氣嚴肅道著歉:“朕白日裏忙,沒得空過來,讓太後久等了,還請太後恕罪。”


馮憑隨和地說:“沒事,皇上事情忙,白天脫不開身也應當。”


她手示意了榻上:“皇上坐吧。”


拓跋泓看那榻上鋪陳著象牙錦席,便輕輕坐下了。


馮憑說:“白日高盛、獨孤未來求見,跟我說起朝中的事情,皇上打算削除地方宗主、都護的兵權。”


她口氣很溫和。


拓跋泓說:“太後也知道了。”


馮憑說:“這麽大的事,我哪能不知道。”


拓跋泓說:“朕是這個意思。”


馮憑說:“這件事有些複雜,皇上若不再考慮考慮?一旦執行下去,接下來,恐怕是有仗要打了。朝廷才安定了這麽些年,不管是朝臣,還是民間,都不願意再打仗。”


拓跋泓見她提起此事,也就轉頭看著她,認真說道:“太後,這種仗,早晚都是要打的。結果都一樣。朝廷繼續安撫他們養著他們,隻是養虎為患,將來會更難收拾。這件事,在朕手上解決了,不用把它遺留給下一代。說白了,朕今天不收拾了他們,來日宏兒登基,他一樣要面對。到時,他面對的局面恐怕會比今日更加難辦,朕提早做一點,他來日這個皇帝就當的輕松一點。朕不願意把這爛攤子丟給他。”


馮憑輕輕嘆道:“你們都是好皇帝,好父親。”


拓跋泓聽到她嘆氣,又聽到那句你們,是稱贊的話,然而語氣莫名悲涼。


他知道她的“你們”,包含他過世的父親。


她道:“當年先帝也是這樣的話,寧願自己收拾了,也不把這爛攤子留給下一代。”


拓跋泓堅定道:“朕不怕打仗。這天下,不就是打仗打來的嗎?高武皇帝打仗,太武皇帝也打仗,他們都是英明偉大的君主,都是我大魏的奠基者。他們不怕打仗,朕也不怕。”


馮憑說:“我若說百姓不愛打仗,這話大概也太虛了。不過你父皇,他不愛打仗,打仗久了,萬事不安。這天下,總歸還是要和和氣氣,百姓能安居樂業的才好。百姓不安,朝廷也會不安。改革之事,不能一蹴而就,還是需一步步慢慢來。”


拓跋泓說:“父皇是仁厚之君,他就是太仁厚了。”


馮憑嘆了口氣,道:“皇上,我今天說這話,或許你會覺得我是在反對你,在阻撓你。興許你還覺得我恨你,是故意跟你過不去。即便你這樣以為,我還是得勸你。這朝堂政治的事情,太複雜了,我到而今,也沒有參悟透。高武皇帝,太武皇帝,如此英明,掌控了一輩子,五六十歲七八十歲了,該跌跟頭還是要跌跟頭。皇上年紀還小,日子還長。”


拓跋泓說:“太後的話,朕記下了。”


馮憑嘆道:“你我再有嫌隙,咱們畢竟是自家人,我總不能合著那些外人來算計你。你我朝夕相處的人,尚信不過,又拿什麽去信任那些外人,相信他們的忠誠呢?更靠不住了。我若視你做豺狼,他們隻會是更兇惡的猛虎。既然皇上有如此決心,罷了,我也不勸了,皇上放心吧。皇上若是需要我,我能相幫的自然相幫。”


拓跋泓低頭,沉默不語。


她的話,聽起來像真的,然而他不知道她的內心究竟是幾分真幾分假。人口中說出的話,是不值得信的。有時候,那心情是真的,那感慨也是真的,但心情感慨都不是行動。


半晌,他道:“父皇他死的早,天不假年,如果能多活幾十年,不當是這個樣子。他若活著,朕現在還沒登基呢。”


馮憑道:“興許是吧,可這事不怪天。”


空氣寂靜了一會。


馮憑忽然轉頭,指了指案前的糕點:“皇上餓了嗎?要不要嘗一點,剛做出來的,味道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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