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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嫁金釵 3210 2024-11-07 15:4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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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84章


      冬月十八,周慧珍出嫁。


      新娘是魏娆的表姐,新郎一家與英國公府有世代來往的交情,於是大喜這日,英國公、英國公夫人去西亭侯府韓家喝喜酒了,魏娆、陸濯小兩口來了壽安君的闲莊。


      壽安君並沒有請多少賓客,主要是她的娘家、周家老家都在千裡之外,全是堂親遠親,早斷了聯系,全靠王氏的娘家人湊了幾張酒席,再把周圍平時有走動的鄉親們請過來,湊夠二十桌喜宴,總算湊出了喜慶味兒。


      忙忙碌碌的,壽安君抽空問魏娆:“你祖母怎麼樣了?”


      魏娆苦笑,祖母的身體越來越差了,可她說不出口。


      壽安君抱住外孫女,親了親她的額頭:“不怕不怕,沒事的。”


      晌午吉時,新郎官韓遼率領迎親隊伍接走了新娘,當天魏娆就與陸濯回京城了,沒有在闲莊繼續逗留。舅母王氏有點可惜,她還想找機會跟魏娆說說話,請魏娆看在表姐妹的情分上以後在各家宴請上多多關照周慧珍。


      


      今年京城的冬天來得早,也比往年要冷。


      魏娆才從闲莊回來,第二日一早,沒等她收拾好要出發去探望祖母,承安伯府派了管事過來,哭著跪到她面前,說老太太不行了,伯爺請她快點過去,送老太太最後一程。


      碧桃、柳芽當時就哭了。


      魏娆隻是愣了愣。


      其實,早就料到了不是嗎,親眼看著祖母如一片樹葉日漸枯萎,這一日真的來了,又有什麼可吃驚的?


      辭別了英國公夫人,魏娆平平靜靜地上了馬車。


      車簾落下的時候,魏娆的眼淚突然滑了下來,她突然害怕,害怕祖母等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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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點,趕快點!”魏娆跪靠在車門內側,忍著哭腔命令車夫。


      車夫用力一甩鞭子,馬車全速狂奔起來。


      魏娆踉踉跄跄地趕到祖母的床前,魏老太太隻剩最後一口氣了,看到最放心不下的孫女,魏老太太渾濁的眼角滾下兩行淚,她說不出話,顫抖著朝魏娆伸出手。魏娆跪在床頭,捧著祖母的手貼到她湿漉漉的臉上:“祖母,祖母,您別丟下我……”


      魏老太太歪著頭,看著已經出嫁的孫女在她面前哭成了淚人,哭得像個孩子,哭得像她剛沒了爹,剛走了娘的時候。


      多可憐的孩子啊,魏老太太也舍不得丟下孫女,可她太疼了,她撐不住了。


      孫女的臉越來越模糊,隻剩那抽抽搭搭的哭聲,慢慢的,那哭聲也聽不見了。


      魏老太太閉上了眼睛。


      


      每年寒冬,都會有一批老人離世。


      魏老太太病逝的第四天,慈寧宮中,明年就能過六十大壽的太後娘娘也不行了。


      元嘉帝率領一後三妃以及三位王爺、王妃、兩個小皇孫跪在病床前,史官神色肅穆地跪在一側。


      太後將薨,自然是要記入史冊的大事。


      元嘉帝跪在最前面,就挨著太後娘娘的病床。


      太後看著面前的皇帝兒子,四十出頭的元嘉帝,就像一塊兒被時光雕琢過的仙家美玉,雍容華貴,又難掩帝王的威嚴。這麼好的兒子,在被她忽略數年後仍然能搶到先帝的心,成功登上大位,讓她如願以償坐上了太後寶座,太後隻覺得無比自豪。


      當了這麼久的太後,身邊發生的一切太後基本是滿意的,除了兩件事。


      她不想兒子心裡敬重壽安君,她不想兒子寵愛壽安君的狐狸精女兒。


      可她都要死了,她的臨終之言會記入史冊,她不能在這個時候要求皇帝兒子承諾不會再偏寵那對兒母女,否則會顯得她這個太後娘娘心胸狹窄,顯得她目光短淺,隻計較後宮後宅那點上不了臺面的事。


      “皇上,我要走了。”太後目光悲涼不舍得看著元嘉帝。


      元嘉帝滿面悲容。


      無論太後做過什麼事,她都是他的母親,是將他帶到這個世界的人,元嘉帝渴求過太後的疼愛,也一次又一次地失望過,但在這個時候,那些過往都不重要了,元嘉帝隻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的母親,他的娘。


      “兒臣不孝,沒能日夜在母後床前盡孝。”元嘉帝緊緊地握住太後的手,眼角滑落淚水。


      太後搖搖頭,笑道:“你做的很好,你是個好皇上,我死了也有面目去見趙家的列祖列宗了,隻是娘還有一個心願,此願未了,娘死了也難心安。”


      元嘉帝眼中仍要上湧的淚忽然就斷掉了。


      他目光復雜地看著太後,手上的力氣也松了。


      有一件事,太後與他商議了多年,他始終都沒有松口,難道到了這個時候,母子倆的最後一面,最後的一句話,太後還要用孝道逼他嗎?為何她就不能想想,景王有什麼資格做太子,風流好色文不成武不就,除了生母是皇後,除了身份尊貴一點,他哪裡比得過端王,甚至連三皇子福王都不如!


      元嘉帝遲遲沒有開口,跪在後面的皇後急了,忍不住哭道:“母後還有什麼心願,您盡管說,兒臣一定替您辦到!”


      太後沒看她,艱難地喘口氣,她死死地盯著元嘉帝道:“皇上已到不惑之年,卻遲遲未立太子,太子一日不立,朝野便難安穩,皇上,景……”


      “母後,太子之事朕自有決斷,請母後不必擔憂。”元嘉帝突然打斷太後的話,並反過來安慰太後,“母後有所不知,朕曾經做過一夢,夢見仙人降臨,賜福我趙氏江山永固……”


      太後的手開始發抖,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她想皇上立皇後嫡子景王為太子,隻要太子定了,隻要皇後的位置穩了,以後無論小周氏如何邀寵都越不過皇後去!可是,皇上竟然連她的臨終遺願都不答應,竟然不許她說出來,這個孽子!


      太後恨到想跳起來,想指著元嘉帝痛罵一頓,想讓史官記下這個兒子的不孝!


      然而她再也沒有力氣了,沒等元嘉帝感慨完夢中所見,太後白眼一翻,死不瞑目。


      元嘉帝見了,伏到太後身上,嚎啕大哭。


      史官跪下叩首,隨即記下寥寥幾筆:太後薨,帝慟哭不止。


      


      太後薨了,元嘉帝休朝十日,民間三個月內不得辦喜事。


      喪事卻是不受影響。


      魏老太太下葬魏家祖墳的時候,魏娆的眼淚已經哭光了,寒風呼嘯,吹得人面皮發緊,魏娆由陸濯扶著,目光呆滯地看著祖母的棺木落進墓中。


      紅日西垂,陸濯扶魏娆上了馬車。


      他想說些安慰的話,可魏娆閉著眼睛靠在車角,並不想被人打擾的樣子。


      陸濯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車輪沿著官道滾動,離京城越來越近。


      就在陸濯以為魏娆可能因為操勞數日疲憊睡著的時候,魏娆忽然睜開了眼睛,看著他這邊道:“世子,我想為祖母守喪。”


      陸濯心中一緊。


      出嫁女是不必為祖父祖母過世守喪的,如果他與魏娆是真夫妻,魏娆這麼說陸濯不會多想,可現在……


      沒等陸濯有所表示,魏娆平靜地道:“依照你我的契書,我可以提前要求和離,與其再過幾年絞盡腦汁找新的機會,不如趁現在離了吧,我要為祖母服喪,不忍心耽誤世子一年,所以自請和離歸家。”


      祖母活著時,魏娆心裡除了祖母,什麼都沒想,祖母死了,魏娆哭了三日,後面就慢慢地冷靜了下來。


      太後死了,她不需要再借夫家的權勢讓太後忌憚,所以可以離了。


      至於母親與弟弟,元嘉帝正值盛年,也許元嘉帝駕崩的時候,弟弟早就成年封王了,用不上她這個姐姐扶植什麼。


      此時此刻,魏娆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替祖母服喪,安安靜靜地緬懷祖母,和離了,就不用再被人斥責她不是一個賢淑的陸家媳婦了。


      魏娆看著陸濯,心如止水地等他回答。


      陸濯目光晦澀,試圖挽回道:“你想為老太太服喪,我可以陪你一起服,不必……”


      魏娆閉上眼睛,別開臉道:“世子在契書上籤了字的,還請世子守諾,你我商量好了,回府後再去請示國公爺老夫人,明早我便搬回承安伯府,趁現在百姓們都在議論宮裡的事,你我簡簡單單地離了,還能少些闲言碎語。”


      陸濯不想和離,他有很多話想說,或是告訴她他的心意,或是用結親的利益哄她繼續留在松月堂。


      可她別著臉,抗拒他再繼續多說。


      她瘦了,她從來不是清瘦美人,剛回京的時候她的臉還盈潤光澤,此時卻一片蒼白,巴掌大的小臉縮在雪白的狐毛領子中,快要看不見了。


      她不喜歡他,甚至還在深深地厭惡他,老太太走了,她想回到祖孫倆相依為命的正春堂。


      “好,今晚我便寫和離書給你。”


      魏娆嘴角淺揚:“多謝。”


      今晚的英國公府,注定有人難眠。


      陸濯讓魏娆先回松月堂,他單獨與英國公、英國公夫人稟明了此事。


      不明內情的英國公:“好好地為何要離?她想守喪就守喪,離什麼離?”


      英國公實在不明白這個孫媳婦,服喪而已,至於嗎?


      英國公夫人叫他閉嘴,隻問陸濯:“你應了?”


      陸濯頷首:“老太太剛走,她心裡難過,此時我若強留,隻會讓她徒添煩惱,與其讓她不開心,不如放她走,等她喪期過了,孫兒再想辦法哄她回來。”


      英國公夫人沉思片刻,嘆道:“這樣也好,當初衝喜婚事辦得倉促,各個方面咱們都委屈了娆娆,特別是你,過個一年,等娆娆忘了悲痛,咱們再補她一次三媒六聘。”


      陸濯聞言,撲通跪下,慚愧道:“都怪孫兒糊塗,讓您與祖父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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