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頁
  2. 長命
  3. 第20章

第20章

長命 3262 2024-11-07 14:35:50
  • 字体大小 18
  • 顧琉難得向我討要什麼,他想要我來為這意義重大的衣袍,添一雙眼睛。


    我自己都快忘了,我繡東西,一點也不輸宮裡這些繡娘,我這一雙手,拿灸針,拿繡針,都是靈巧嫻熟的。


    我當然答應,點點頭,當晚就配了絲線動手,區區一雙眼睛,卻也非常耗時間,顧琉就搬了桌子在一旁處理事務,守著我。


    燭火搖曳,安靜又溫暖。


    可我突然心口一疼,劇烈地疼,針戳進指尖,猝不及防暈了過去。


    這不是我最近第一次疼暈,我的心疾發作得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疼,好幾次都突然昏倒,之前幾次無人發現,這一次直接倒在顧琉眼前。


    醒來時顧琉眼睛熬得通紅,守在我床邊,緊緊抓住我的手,徒勞無功地捂著,試圖把我冷冰冰的手焐暖。


    見我醒了,顧琉一把抱住我,聲音悶悶的:


    「阿陶,一直以來,我都知道你有很多事情瞞著我,你不想說,我便不問,你不想讓人知道,我便不探究,等你哪一天主動告訴我。」


    「其他事情你一輩子瞞著我都沒關系,可是你生病了,這件事,我真的沒辦法視若不見。」


    「你這些日子,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都像極了交代身後事和遺言。這讓我怎麼能夠不慌張……」


    心疾的事,我壓著底下的人不讓傳出去,顧琉有所察覺,所以刻意讓我繡眼睛,拘著我待在宮裡好好觀察一番。沒想到,當晚我就突然暈倒了。


    他滿眼沒有安全感的模樣,還藏著心疼,看得我心虛。顧琉的情緒很少暴露,現在的他都不像他自己了。


    我面不改色地哄騙他:「我確實最近犯心疾,但是不必擔心,我自己就是最好的醫者,知道該怎麼治好自己,慢慢調養就好了。」


    顧琉垂眸看著與我相握的手,也不知道是信還是沒信。


    接下來的時間,他都與我寸步不離,親手照料我的一茶一飯。

    Advertisement


    我有些無奈,繡完了那對眼睛,又去參加了柳熙妍的婚事。


    顧錦死訊傳開的時候她哭得稀裡嘩啦,說要一輩子不嫁去廟裡出家,她娘斬釘截鐵地做主,讓她娶了身邊那個小侍衛做夫郎,辦完婚事兩個人一起扔去江南的旁支待著,讓她多淋淋雨冷靜冷靜。


    柳熙妍現在就看起來冷靜了很多,沒那麼傷心欲絕了,紅裝明媚,看著喜氣洋洋,見到我,卻臉色驟變。


    沒人的時候,她終於問出口:「柳添,你這個人,沒有心的嗎?」


    我抬眸看著她。


    「顧錦那麼喜歡你,一見鐘情。他死了,你一丁點反應都沒有,就算是條狗,對著你搖尾乞憐那麼久,你也該惋惜片刻的吧?」


    我無波無瀾:「世上哪有什麼一見鐘情,他和其他人並無不同,隻是喜歡上了我的容貌。」


    柳熙妍越加打抱不平:「也許一開始他是被你的美貌所吸引,可是後來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他會在我面前念叨,他看得到你身上很多閃光點,他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不是你這張臉。」


    我身上……很多閃光點嗎?


    我想起來很久以前,那個山裡面生活了十幾年,突然被丟進皇宮裡代替他人作宮妃,頂著別人的身份,連正式名字都沒有的我,彷徨無措地站在一群貴女中間,聽不懂她們的話頭,格格不入渾身不自在,接著就被人推出去,被自己親爹算計想將我滅口。


    再往前一點,我是個小乞丐,骯臟瘦小,躺在街上快餓死了,人人都厭惡地捂著鼻子繞開我,還有人在別的地方受了氣踢打我撒氣,我沖撞了貴人的車架,木然等著被打殺扔到城外的亂葬崗裡生蛆發臭。


    而現在的我,禮樂射藝,琴棋書畫,醫術女紅,樣樣精通,心思縝密,殺伐果斷,從容得體,不必再遮遮掩掩自己的容貌,也可以保護得住自己。


    一個內心平和充盈,不必在愛裡面蠅營狗茍乞求他人施舍一二的人。


    好像確實是有很多閃光點。


    我心臟驟疼,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忽然很想很想,立刻馬上就抱住顧琉。


    我目光復雜地看著柳熙妍,說了她根本聽不懂的話:「你不明白,他很喜歡很喜歡的,是柳添。」


    而顧琉喜歡的,是阿陶。


    無論汙泥裡的我,還是閃閃發光的我,無論殘暴不仁的他,還是光風霽月的他。


    世人皆愛柳添,顧琉從來喚我阿陶。


    正如上輩子教我寫字的那個老臣感慨時那樣,包括顧錦和他,包括無數對我表達過真心的其他人,如果他們早點遇到我,我還是個小乞丐,或者大山裡冬天都還穿著單薄舊衣的小姑娘,他們根本不會注意到我。


    是顧琉從汙泥裡看到了我,所以我才能被他們看到,被很多人看到。


    我匆匆離開了李家,往皇宮趕去,拿著專屬於皇帝的令牌,穿過重重宮門,闖進了議事的大殿,打斷了顧琉和底下一群大臣。


    我從來沒有這樣任性妄為過。


    但也沒人責怪我,顧琉想也不想便把他們揮退,群臣告退完,走時還熱切地跟我打招呼。


    我走過去抱著顧琉不說話。


    他輕輕拍我的背,像哄小孩一樣,也沒說話,並不打斷這安靜。


    幾天以後,登基典禮如期舉行。


    顧琉穿著玄色的繁復衣袍,上面張牙舞爪的金龍雙瞳如炬,畫龍點睛之筆,百官群臣跪拜,他站在高處長身玉立。


    我想起那天我穿過昏暗的牢房,盡頭處站在陽光裡的顧琉。


    美玉無瑕,光輝奪目,流光溢彩。


    突如其來一陣莫名的感動。


    上輩子的顧琉登位得很倉皇,其實那時百官根本沒有多少真正臣服於他的,加上他弒父,弒弟,群臣背地裡口誅筆伐,沒有一個好的開端,也注定得不到好的結局。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的他是名正言順繼承,名義上安王逼宮謀反,大皇子帶著先皇反擊,先皇死於反賊之手,大皇子擊潰了叛軍,捉拿處決了安王,撥亂反正,人人都該贊賞。


    這輩子顧琉提前幾年回京城,有了充裕的時間穩固拓展自己的勢力,也將包括柳青石那些對他有威脅的因素都掃除掉了,日後必將國家安穩,社稷安寧。


    還有他的母親,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隨從,各種他在乎的人,也都回到了他的生活裡。


    他俊美無雙的容顏,沒有被老鼠啃食成惡鬼;他腿上的舊傷,得到了及時的醫治,不會再動不動隱隱作痛;他被喂了亂七八糟的藥物千瘡百孔的身體,現在也好好的,那個所謂的神醫得到了應得的下場;他上輩子一路殺回皇城,身上留的無數疤,也不復存在。


    他不會再因為見過太多醜惡人性,從此厭倦世人,也厭倦自己,現在的他,仍然相信世間光明美好,仍然堅信上位者就是要為百姓謀福祉,要以天下蒼生為己任。


    一個不再千瘡百孔的顧琉。


    一個很好很好的他。


    正如當初那個立在高頭大馬旁的白衣少年,芝蘭玉樹,神明一樣。


    我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悄然退出了場外。


    趁所有人都沒注意到,隨便挑了一匹馬,出了皇宮,出了京城,沒有方向地一路策馬狂奔,捂著心口疼得快要暈厥。


    我有預感,我快死了。


    這心疾,無藥可醫。


    從我重生回來第一天起,這疼就開始出現,每一次我改寫顧琉命運的關鍵節點,便格外地劇痛難忍。


    老和尚曾告誡我:「逆天改命,是要替他人承擔因果的。」


    我大概明白是什麼意思,天行有常,一命換一命。


    他勸了兩次,我都沒有回應他。


    他不知道,我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和退縮。


    我很慶幸,上天能夠給我一次機會,去逆天改命,承擔顧琉的因果。


    可我不想死在他眼前,我寧願死在一個誰也看不見的地方,這樣至少,沒那麼殘忍。


    我疼得眼前發黑,一不小心,連人帶馬摔下了一個小斜坡,滾進厚厚的積雪裡,又一次失去了意識。


    我這次醒來得很艱難,好像已經過了很久很久,費力地睜開眼,我看到顧琉背著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前行。


    好像,已經過去很多天了,顧琉看著,憔悴得易碎。


    我沒料到顧琉能找到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


    那麼多官兵大臣散開來搜尋,最終還是顧琉一個人找到了我。就像好久以前,我們住在山裡的時候,他可以翻過崇山峻嶺,一步一步,從東到西,一直找,一直找,終於找到了很晚沒回家的我,他的臉上手上被東邊水岸的茅草割出的細碎傷痕,衣角上掛著西邊荒地裡的蒼耳。


    隻有他不會放棄,所以他總能找到我。


    可是這一次,我不能隨他回去。


    漫天的大雪飛舞,如果顧琉有上輩子記憶的話,他就會知道,這一場雪,和上輩子他死的時候那一場雪,是同一場。


    冰冷的雪花,仿佛從時間的那一頭,飄到了這一頭,帶來躲不掉的、似曾相識的寒意。


    我湊近顧琉耳朵邊輕輕喊他:「顧琉,放我下來。」


    顧琉一僵,有些驚喜,甚至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冷風嗆進胸膛,咳了好一陣子才開口:「阿陶,你醒了?」


    說了一句廢話。


    但不肯放我下來,怕我再耍什麼花招。


    他果然了解我。


    我換了計策,無奈地扯扯他的衣裳,湊近在他臉頰印下輕輕一個吻,在他愣怔的瞬間,手裡帶毒的銀針就扎進了他的皮肉裡。


    顧琉踉蹌兩步,帶著我摔倒在地上。


    我掏出一顆藥丸強迫他咽下去,把袖裡那柄匕首還給了他,聲音壓抑著哽咽:「對不起啊顧琉,我沒辦法陪你到一百歲了,我騙你的。」

    作品推薦

    • 男友不乖?那就換下一個!

      "和男友订婚的前一天。 我撞见他与另一个女人吻得难舍难分。 而那个女人,是我的小姨。"

    • 青山遮雲行

      "我看上了隔壁那个貌美鳏夫。 为抱得美人归。 我整日嘘寒问暖,又在他遇险时英雄救美。 甚至还答应他带那与我不对付的凶悍女儿入门。 直至成亲那天,我突然看到空中飘着密密麻麻的字。 【啊啊啊啊女鹅和小爹终于要在今天认清自己真正的心意了!】 【这个拆散女鹅和小爹的路人甲女配真碍眼啊。来人,扒下她的喜服给女鹅换上!女鹅和小爹才是绝配!】 【没关系,反正她快要死了!等她死了,女鹅就有钱去开铺子,顺便抱得美人小爹归!】 很明显。 我就是那个早死的路人甲女配。"

    • 我在耽美文裏當直女

      兄长为了救我,身中奇毒,夜夜辗转。我担心兄长的身体,入夜提灯,掀开帷幔。

    • 瑾禾

      "我是清贫女大,被告知捡回的男友其实是豪门阔少后,我神色淡漠: 「我管他是什么身份,在我这里,都只是床上用品。」 没有他们所期待的愤怒或喜极而泣,有的只是无所谓。 看着他小青梅逐渐凝固的表情,我语重心长: 「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躲在一旁偷听的男友气得咬牙切齿,愤然离去。 多年后再次相遇,他死死拽住我的手腕,眼尾泛红,说的话却刻薄至极: 「苏瑾禾,又看上哪套床上用品了?」"

    • 逃離皇宮

      春獵宴上,皇帝林城和徐妃一人剝了一個橘子遞給我。我順手先接了皇帝的橘子,然後徐妃就炸了,她開口指著皇帝就罵道:「tui! 狗皇帝,你想搶我的女人?!」

    • 京圈公主是我小姑子

      助理給我穿鞋的視頻在網上瘋傳。網友罵我耍大牌不拿助理 當人看。很快助理的小號被扒,竟然是京圈太子爺唯一的妹 妹。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