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和陳越墨是大學兼職時認識的。
在大學旁邊的咖啡館。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一身白色襯衫，深邃的五官配上冷白皮，整個人完全就像是小說裏走出來的勤工儉學的清貧校草。
兩個人慢慢熟絡後加了微信好友，會一起去自習室學習，一起兼職。
多虧陳越墨的神顏，大學裏所有人都知道學校旁邊的咖啡館有一個清貧校草。
來加他微信的人絡繹不絕，剛開始還好，後面煩了他乾脆把我推出來，說我是他女朋友。
我還在狀況外，剛想拒絕就看到陳越墨墨色的眸子裏帶著懇切，鬼使神差般我沒有開口澄清，而是選擇默認了他的話。
後來順理成章地，他向我表白，我們從名義上的男女朋友成了真情侶。
畢業後直接租房住一起。
他是孤兒，我的家在大山深處，吃過苦，對錢看得比較重。
大城市消費高，再加上我們剛畢業的大學生比啥都便宜。
我和他在休息日時，會去兼職掙點外快，為我們未來結婚的小金庫添磚加瓦。
當我接到這份一個小時兩百塊錢的臨時服務員的工作時，開心了好久。
但是當我看到那個原本應該在公司加班的陳越墨出現在宴會上，我臉上喜悅的表情瞬間僵住。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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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勤儉的陳越墨一改以前在我面前的樸素，換上了黑色西裝，遮住眉毛的劉海被梳了上去。
丹鳳眼平靜地看著現場的所有人，帶著一股子厭世，整個人看起來高不可攀，要不是那張臉，我說不定都認不出來了。
宴會上那些富二代一個個爭相向他獻殷勤，他就像是神明一般冷眼看著那些人諂媚的模樣。
看到我愣在原地，一起兼職的小方推了我一把，她面帶擔憂問我怎麼了。
我搖搖頭，看著遠處眾星拱月的陳越墨，嘴巴裏帶著幾分晦澀問了一句：「他是誰？」
小方看了一眼，她壓低嗓音：「聽說他是京圈陳家的太子爺！」
我看著遠處陌生至極的陳越墨，心裏湧起幾分難以言喻的情緒。
和自己朝夕相處四年的男朋友，今天一轉身從一個沒有爸媽的小可憐變成了京圈的太子爺。
我下意識掏出手機，給陳越墨發了條短信。
陳越墨原本懶散地坐在那裏，身邊圍著一群人，手機突然響了。
所有人都看著他，打趣地問道：「陳少，誰呀？」
陳越墨拿起手機，象徵性掃了一眼手機螢幕，然後毫不在意地說了一句：「沒事，垃圾短信。」
聽到這裏，我如同墜入冰窖，身體都在顫抖。
原來我秦楚在他陳越墨眼裏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也對，在一起四年，我甚至連他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
我莫名覺得自己非常可悲，曾經的努力好像都成了一場空。
我看著遠處人聲鼎沸的熱鬧，沒有說話。
在陳越墨的旁邊坐著一個身穿公主裙的女人，她臉上露出高傲的表情，配上白皙的皮膚，看起來就像是象牙塔裏走出的公主。
小方把那個在廚房裏準備了五個小時的五層大蛋糕推了上來。
蛋糕上面全是水果，隔遠了都能聞到奶油甜膩膩的香味。
眾人相繼開始給她送禮物，陳越墨壓軸，他大手一揮讓人送上了999朵玫瑰。
女人感動得不得了，用手捂住嘴巴。
旁邊的富二代在起哄，我和其他幾個人一起穿著準備好的玩偶皮套，笨拙地抱著玫瑰花站在那裏。
眼睛有點幹澀，卻又哭不出來，我甚至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透過皮套，我看向陳越墨，好像第一次認識了他。
3
剛談戀愛那會兒的第一個情人節，我倆出去逛街時，看到路邊的玫瑰花，纏著他給我買。
陳越墨沒有，他做了決定的事情，無論我再怎麼撒嬌或者是纏他，他都不會改變心意。
他當時怎麼說來著？
他說：「玫瑰花並不能象徵愛情，不過是市場的包裝，給女生洗腦罷了。」
「玫瑰花不是浪漫，是浪費，是智商稅。」
我看他不太樂意給我買花，有些生氣，雖然他說的沒有錯，但是我還是想要一束男朋友送的玫瑰花。Ƴȥ
還沒等我生著悶氣回去，陳越墨從公園的草坪裏揪了一根狗尾巴草為我做了個簡陋的戒指。
我當時被感動得稀裏嘩啦，還為自己的任性而懊悔。
現在看到眼前的場面，我隻是覺得當時的自己可笑。
他從來都不覺得買玫瑰花是智商稅，或許給我買玫瑰花才是真正的智商稅。
4
宴會上熱鬧極了，但是都不屬於我。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直到宴會結束，結了工資轉身離開。
回到出租屋差不多已經是淩晨，陳越墨沒有回來。
我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我本來打算做完兼職，用兼職得來的錢給自己買個蛋糕和小禮物。
或許是回來的路上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我路上沒有過多的動作，直接回到了家。
我看著眼前的裝修和佈局，都是我們同居這幾年一點一點積攢下來的。
我們甚至約定過，以後掙錢了，就把這套房子買下來。
所以，我很努力很努力地攢錢。
哪怕今天是我的生日，看到兩百一個小時的兼職，我還是去做了。
也是，不去又能如何？
不去就看不到真相，就能一直騙自己嗎？
我抱著自己坐在沙發上，不知道過了多久，開門的聲音傳過來。
陳越墨回來了。
他換下了在宴會上低調奢華的西裝，換上以往的白襯衫，整個人又從那個紙醉金迷的京圈太子爺變成了普通白領。
我看著他，沒有開口說話。
陳越墨換了衣服，過來直接抱住我。
我掙開了他的懷抱，看著他略帶疲倦的眉宇，問他：「你為什麼沒有回我消息？」
陳越墨神色一僵，隨後恢復正常。
「寶寶對不起啊，我沒看到，你不知道今天加班事太多了。」
他臉上帶著委屈，要不是我親眼看到他就在那個宴會上眾星捧月，我都要被他的演技給騙了。
「那你還記得嗎？」
我嗓音帶著幹澀，緩緩開口：「今天是我生日。」
原本我以為他說要加班是真的，說不定加完班後會給我一個驚喜。
我們在一起四年，前三年都是他陪著我過生日的。
現在看來，他隻是忘了。
或許是膩了。
他忘了我這個正牌女友的生日，跑去給別人過生日，大手一揮就是999朵從來沒給過我的玫瑰。
我感覺鼻子一酸，有點想哭，但是我還是忍住了。
陳越墨顯然已經忘記了，他皺著眉向我道歉，並且保證明天會把禮物補給我。
我沒有理他，他以為我隻是因為沒有禮物和他鬧脾氣，象徵性哄了我幾下就睡下了。
我不吵不鬧地看著他，看著他的睡顏。
那張我描摹了千萬次的臉，突然覺得極其陌生。
以往我們也會吵架，會分手，但是都隻是發脾氣。
這次不一樣了。
陳越墨，這一次，我是真的不要你了。
5
我向公司交了辭職報告。
沒有告訴陳越墨，我訂了一張去往Z市的車票。
離開時，我看向這個城市。
那是，我遇到陳越墨後的夢。
那時年少單純地以為自己能和陳越墨走過一生，奢求著能在這座大城市裏和陳越墨有個家。
事實上，自始至終這終究隻是我一個人的美夢。
現在，夢醒了。
我拉著行李箱，轉身上車。
在車上，我看著陳越墨的頭像，鬼使神差般發了條消息。
隨後把他所有的聯系方式全部拉黑。
【陳越墨，扮演窮人的遊戲點到即止。】
6
現實不是電影，沒有人會因為一段失敗的戀情頹廢兩三年，包括我。
時間在往前走，我收拾好自己的心態，重新投簡歷找工作。
因為不是應屆畢業生，在這個大學生遍地走的時代，我一個本科生並沒有什麼競爭優勢。
每天瘋狂投簡歷、面試、投簡歷、面試，如此反復。
不過好在和陳越墨在一起這幾年，為了能有一個家，我攢下了一筆錢。
暫時失業，並不會讓我的生活陷入窘迫。
就這樣日夜奔波地辛勞，讓我沒有過多的時間去回想起陳越墨。
很快，我入職了一家公司，真正地安定下來。
每天公司、出租房兩點一線，一個人平靜地生活。
當我天真地以為這個世界很大，離開了那個城市之後，我和陳越墨再無可能。
上天可能在編排一出可笑的戲，就在我面試的時候，我再次看到了陳越墨。
而他，就坐在新經理辦公室的椅子上。
幾個月不見，他換回了他太子爺的身份，一身私定的西裝，像極了那天晚上的陳越墨。
也是，他從來都不是什麼所謂的窮小子陳越墨。
我看著眼前空降的新經理，隻是裝作不認識陳越墨，公事公辦地把檔交給他。
當我正準備走出他的辦公室時，手被人狠狠拽住。
我循著那雙手看過去。
是陳越墨。
他面無表情，隻是拉著我往前走。
我試圖掙脫開他的桎梏，力量的懸殊讓我很識趣地選擇放棄掙扎。
7
辦公室裏沒有其他人，陳越墨站在我面前，哪怕面無表情，我也能感受到他很生氣。
「為什麼？」
陳越墨墨色的眸子看著我，眼底滿是慍色。
我隻是看著他，沒有回應他。
像是妥協，又像是無奈。
陳越墨向我低頭，像是看一隻發脾氣的貓一般：「別鬧了好嗎？是我錯了。」
別鬧了？
一句話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歸咎為是我無理取鬧。
我氣笑了。
「誰敢怪你陳家大少爺啊？」
陳越墨聽到，正準備伸出的手僵住，隨後落到我的頭上，像安撫一隻貓般。
他語氣很平靜：「就因為這件事？」
「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們去吃飯。」
輕描淡寫地，把這件事帶過。
甚至沒有一個解釋和道歉。
「那你的玫瑰呢？」我固執地看著陳越墨，試圖從他口裏得到一個答案。
他臉色依舊平靜。
「那隻是我的一個發小。」
「生日上送999朵玫瑰，你告訴我這叫發小？」
陳越墨解釋：「那天是她的生日。」
這場對峙，陳越墨從頭到尾平靜得像個看客。
我聽到這裏鼻子一酸。
「陳越墨，你記得嗎？我們在一起的這幾年，我生日、情人節你從來沒有送過我玫瑰。」
這些年我都用陳越墨的話洗腦自己，潛意識裏暗示自己不喜歡玫瑰。
可是，哪個人不喜歡戀人在節日、重要的時刻給自己送花呢？
「你喜歡玫瑰花？我現在就讓他們送過來。」
我看著陳越墨認真的臉。
哪怕到了此時此刻，陳越墨也不知道自己的錯誤。
「陳越墨，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你並不愛我。」
我甩開他的手，推開門離去。
搭上門把手那瞬間，陳越墨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秦楚，我的忍耐有限，我已經和你解釋了，你還要我怎樣？」
我打開門。
「你要是敢出這個房間，我不會再去哄你！」
「我們之間就此結束！」
陳越墨在警告我，用這段感情警告我。
「陳經理，東西我送到了，抱歉我還有工作要做。」
我沒有猶豫，轉身離開。
那些年怎麼就沒看清呢？
明明很多時候，陳越墨都明確地表現出了，他並不愛我。
這些年每次吵架，最先低頭的永遠是我。
或許是這份偏愛讓陳越墨有恃無恐。
這是陳越墨第一次向我低頭，他或許是不敢相信我會這麼撂他面子。
他甚至還以為像從前一般，我愛他，離不開他。
用這些逼我就範。
事實上，陳越墨，你錯了。
8
我默默地在自己的崗位上做事。
但是就像是禍不單行般，原本和睦的同事開始針對我。
項目不斷被退回，重做。
每次下班單獨點名留下我。
同事之間聊天，看到我後又安靜。
這一切，我知道都是陳越墨故意的。
和他在一起四年，我最清楚他的性格，看似冷漠淡漠，實則極為記仇。
隻不過以前這些用在別人身上的手段，現在用在我身上。
晚上，就像是慣例般，我被留下來加班。
偌大的辦公室，隻剩我一個人。
一個人時總是喜歡胡思亂想，像是懷念般，我想起了剛開始相遇時陳越墨的模樣。
或許是新鮮感，陳越墨剛開始很紳士。
兩個人剛在一起，最喜歡的就是每天去圖書館約會。
陳越墨會一遍一遍給我講解那些作業，偶爾我看他出了神，陳越墨發現後，隻是用筆敲我的頭，然後耳根紅紅地讓我專心聽講。
或許是新鮮感，也或許在某一刻，陳越墨真心實意地愛過我。
然而此時的我，已經不想去深究了。
欺騙就是欺騙。
用再好的謊言包裹，也無法改變其本質。
9
大概是這些天加班強度大，我懨懨地坐在電腦前。
手上工作還沒做完，部門的劉經理就把我叫到辦公室來一頓日常訓話。
無非就是一些不痛不癢的話，我看著眼前謝頂的中年男人猙獰的表情，驀然想起他在陳越墨面前奴顏婢膝的模樣，隻是覺得好笑。
我清楚地明白眼前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討好陳越墨罷了。
劉經理臉上的橫肉動作幅度極大，他拿著手指著我，破口大罵。
我低著頭還沒有反應過來，當頭就是一杯熱咖啡澆到我的頭上。
早上出門前梳好的頭發此刻上面全是濃稠的咖啡，滾燙的咖啡順著發絲流到我的臉頰上、衣服上。
整個人狼狽極了。
身後的門響了，陳越墨正巧走了進來看到我這副狼狽的模樣，他身後跟著的是生日宴上的那個女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