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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春景折歡 3589 2024-11-05 16: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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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熹平侯府守活寡六年,收到了我夫君一份禮。


    錦盒裝的,一封書信。


    我很喜歡。收到的那天,隻感覺天地都寬闊了。


    然而好景不長,翌日就聽到他出事的消息。


    我丈夫熹平侯世子、從三品的安遠將軍宋耀川,與北狄公主私通,疑似叛國。


    沒有十足證據,可聖上震怒,宋家被奪官褫爵。


    我公公在朝中有點勢力,又是當朝太後的堂弟,幼時與太後一起在祖父母跟前長大,情深似同胞。


    不少官員為我丈夫求情,太後也派人周旋。


    熹平侯府隻是奪爵,沒被抄家,禦賜府邸被收回。


    限三日內搬離侯府。


    正院一片混亂。


    我公爹氣得病倒,昏昏沉沉;我婆婆收拾箱籠、遣散多餘下人。


    我去正院時,婆婆問我:「橙兒,你都收拾妥當了?」


    「收拾好了。」我答。


    公婆待我似親生女兒,我一向不避嫌,坐在公爹床榻旁邊,給他針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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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針兩刻,公爹慢慢轉醒,吐出一口濃痰。


    他老淚縱橫:「這個逆子,我真該活活打死他!」


    「爹爹保重,往後日子還長。」我勸說,「一家子老小,都依仗您。」


    我有四個小叔子、兩個待嫁小姑子。


    全家還需要公爹撐著。


    公爹順過來這口氣,由次子攙扶著,去外院安排搬家事宜。


    我們從皇城根下寬大奢華的侯府,搬到了擁擠的萬景胡同。


    宅院尚可,卻遠不及侯府氣派,我分到了西邊最僻靜雅致的一處小院落。


    它叫「茹竹堂」。


    半個月後,我丈夫被送回了家。


    再次見到他,他狼狽極了。渾身是傷,右手的傷更重,幾乎廢了,被親信抬著回來的。


    公爹痛罵他,婆婆冷漠看著他,小叔子小姑子躲遠了。


    「後院找個院子,給他養傷。」公爹說。


    我說:「不妥。先送他去宮裏,讓陛下看看他吧。」


    公爹遲疑。他怕事。


    聖心難測,若被激怒,後果難料。


    我很堅持:「哪怕陛下再降罪,他出了這口氣,我們就有翻身機會。否則,生生世世住萬景胡同。」


    婆婆永遠支持我:「送這個逆子去南陽門。陛下不肯見他,也叫來往的官員看看他這副樣子。」


    他打了敗仗,一身狼藉。


    他是少年成名的將軍,現在廢了一隻手。


    他頹靡,眼睛不聚光,像個活死人。


    因他背上私通北狄的嫌疑,並無鐵證,就封了宋家,是不是太過於苛刻?


    宋家抬了我丈夫去南陽門,我和公婆、成年的兩個小叔子,都去南陽門口跪著。


    陛下不肯見我們,叫身邊的大太監痛斥一番。


    我不走。


    因我堅持,公婆也陪著我跪。


    下朝官員瞧見了,低聲議論,錯開著走遠。


    沒人敢上前同我們說一句話。


    夜裏很冷,滴水成冰,我丈夫被草席墊著,臉色逐漸發青,他也凍壞了,可他恍若不覺,一動不動。


    三更時,皇宮小角門開了。


    一襲華服的太子,由小太監執燈,對我們說:「回去吧。太後聽說你們還跪著,痛哭流涕。」


    皇帝發怒了,太後哭了,太子親自出來了。


    到了這裏,見好就收,我攙扶婆母起身,叫兩個小叔子抬起半廢的丈夫,打算回去。


    太子卻叫住我。


    他說:「橙兒,不要胡鬧,好好侍奉公婆。」


    他是我表哥。我母親是他生母仁昭皇後的姨母表妹。


    我應是,行禮退下。


    他又叫了我一聲:「橙兒?」


    我駐足回首,他的臉在南陽門屋簷的陰影處,看不真切。他修長高大,小太監手裏的宮燈,照不到他臉上。


    「夜裏冷,快些回去。」他叮囑。


    我再次行禮告退。


    我們住的萬景胡同,到底還是擁擠的,兩個未成年的小叔子擠一個院子,兩個小姑子擠另一個更小的院子。


    騰不出多餘院落,我同意把宋耀川安排在茹竹堂的西廂房養病。


    接下來,京城都在議論宋家,而宋耀川依舊是活死人,不吃不喝不動。


    公婆罵他、怪他,卻又心疼得吃不下、睡不著。


    我問了跟著他的心腹。


    「將軍有一愛妾。她跟隨將軍五年多,上過戰場、立過功,足智多謀,善通兵法,還流產兩次。她不是奸細,不是北狄公主。」心腹說。


    說完,又自悔失言,很緊張地瞥一眼我。


    我知道,宋耀川在北疆平亂,六年不歸不單單是北狄難對付,更因為他在那邊有個家。


    「可朝廷認定她是北狄公主。」我說。


    心腹很激動,說絕不可能。


    「這次大敗,又是為何?」我問他。


    心腹副將說:「是我們內部出了細作,偷了佈防圖。」


    「查到細作了?」


    「沒有。」


    這次大敗,三十萬大軍,損失過半,丟了兩座城池。朝廷陣前換將,才穩住了局面,收回了丟失的城鎮。


    宋耀川是罪人。


    可能是戰場上的百戰百勝,令他驕傲了,才會出這麼大的紕漏。


    朝廷沒有砍他腦袋、沒有誅殺宋氏一族和我,皇家真是天恩浩蕩。


    宋耀川裝死的第九日,我叫人把他扔到了庭院。


    寒冬臘月,屋簷下的冰錐子似門簾,庭院冷得刺骨。


    我親手潑了一瓢涼水。


    他終於動了下。


    「孫臏身殘、奇謀迭出;子長削弱、史家絕唱。你隻是毀了右手,尚且健全。若今晚不能凍死在庭院,明早給我收拾,去把你的左手練出來。」我說。


    宋耀川在院子裏凍了一夜。


    翌日高燒。


    他的情緒,不再是冷漠,而是憤怒。


    我給了他一枚紫雪丹,退燒藥。


    他發泄了情緒,收拾了自己,換上幹凈的衣裳,去父母跟前跪下磕頭。


    他認錯。


    他害苦了跟隨他多年的兵士、邊城百姓,以及宋家。


    公婆沒有再罵,隻是對他說:「你若有冤屈,站著報仇,別窩囊著死了,給宋家留下萬古罵名。」


    宋耀川的右手,我重新給他針灸、活血。


    我請來了李庚田,最好的短刀師傅,教他左手用刀。


    日子這麼過了下去。


    他的右手能拿筷子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年三月,春暖花開了。


    他問我:「你叫蘇橙,是嗎?」


    我笑了笑。


    「不是。」


    2


    我小名叫橙兒。


    但我不叫蘇橙,我甚至不姓蘇。我大名叫王蘅。


    我如實告訴了宋耀川。


    他聽了,表情淡淡,面上沒有半分異常,隻是點頭說:「記住了。」


    又問我,「王蘅,你為何嫁了我?」


    「我母親的意思。」我回答。


    他問:「我記得大婚前一晚,我奉旨出徵,你是由我二弟抱著我的衣冠拜了堂。六年多,你怎麼不走?」


    我沉默。


    他自答:「也是嶽母的意思?」


    「不,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告訴他。


    他有點困惑。


    他曾是京城最灼目的少年郎。十三歲上戰場,單手提重六十斤的長刀,斬敵首,揚名天下。


    他是熹平侯世子,太後的堂侄兒;他繼承了母親的好容貌,英俊不凡;他戰無不勝,聰明絕倫。


    閨中議親,都少不得提到他。


    我出身望族、母族顯赫,才能在眾女郎中脫穎而出,成為宋耀川的妻子。


    「你還年輕,或許你該走了,不必陪我們吃苦。」他說。


    我知道,他在試探。


    我沒回答。


    他又問:「李師傅說,他不是看重你的家世,而是看重你,才肯教我。你如何認識名震天下的刀客?」


    這個問題,我回答了他。


    我說:「他女兒快要病死了,是我治的。」


    「你擅醫。」


    陳述,因為他的右手,現在拿得動筷子,是我針灸的結果。


    「我還善繡。」我說。


    他笑了下。


    很淺的笑,似微風吹過湖面,細微漣漪。


    這是他受傷回來,第一次微笑。


    朝中大事頻出,北狄王庭又騷擾邊疆。代替宋耀川的大將,被北狄人刺殺了,朝廷為此很苦惱。


    皇帝更記恨宋耀川,認定是他私通賣國,養肥了北狄人。


    除了邊患,也有朝中大臣貪墨。


    萬景胡同的日子,慢悠悠往前過。


    宋耀川耐得住性子,每日練習左手拿刀、右手復健。


    我在茹竹堂後面開闢了一小塊菜地,他說丫鬟婆子翻地不深,種不好,親自替我翻了一天的土,累得一身汗。


    這天開始,我們傍晚時候會在胡同外面散散步,閑聊瑣事。


    家裏有田地鋪子,我們吃喝不愁,隻是親朋都疏遠了我們。


    端陽節後,他的右手拎得起八斤的短刀。


    婆婆很高興,要帶著我上山還願。原本三弟護送的,他臨時被同窗叫出去玩。


    同窗家有個胞妹,生得珠圓玉潤,活潑開朗。


    婆婆叫三弟趕緊去,別耽誤時間。


    護送一事,是宋耀川自己接過去的。


    他說:「我送娘和橙兒。」


    婆婆更開心。


    然而上香那日,天氣極其悶熱,婆婆早起不太舒服。


    我說不去了。


    「怎麼行?不可對菩薩失言。」婆婆說。


    我代勞。


    我和宋耀川上山,雖然有籐椅坐,家丁抬著,我還是一身汗。


    我們上山沒多久,突然雷電交加,暴雨如注。


    初夏的雨,下下就要停了。這日不知怎的,這場雨停不了,豆大雨珠下足了四個時辰。


    寺廟正殿西南角破了一塊,廂房塌了後墻,住不得人了。


    天色漸晚,被困香客被廟裏和尚委婉勸下山。


    「住不下了。」


    「廂房大半都漏雨,佛堂夜裏不住人。」


    我們也要走。


    宋耀川看著很明顯被雨水沖垮的山道,對我說:「家丁抬籐椅不安穩了。」


    足下一滑,我會連人帶椅摔下山溝。


    而我自己更走不穩濕滑泥濘的山路。


    我微微擰眉,宋耀川問:「你善醫、善繡,可善武?」


    我搖頭。


    他道:「來,娘子,為夫背你。」


    他第一次同我說笑。


    我審時度勢,必須走。區別是他背還是家丁背。


    我趴在他背上,感受到他腳下的泥濘,好幾次他也險些滑了,走得小心翼翼。


    後來這山路我自己上下過好幾次,都沒這次的路長。


    回到萬景胡同時,天黑了。


    婆婆在門口等候。不知等了多久,裙擺都濕透了。


    我們回茹竹堂更衣。


    我隱約瞧見他青色褲腳有泥汙,顏色不太對。


    他用次間的凈房,半晌出來,褲腿鼓鼓囊囊的。


    「你來。」我招呼他到我的臥房。


    他在門口,腳步微微踟躕。


    房內有一種淡淡安神香味,他的表情是舒緩的。


    我叫他撩起褲腿,他也照做。


    左邊小腿肚子被山石劃了。暴雨後的尖石,比刀還鋒利,很長很深一道口子,還在淌血。


    他粗略包紮了,像戰場包紮外傷那樣。


    他說:「無妨,外傷我會處理。」


    我便告訴他:「我有更好用的止血藥。」


    他讓我處理了傷口。


    待結束,他表情怔愣了片刻,站起身說:「我回去了。」


    我點頭。


    他走出臥房的背影,顯得不那麼乾脆。


    我背對著他,整理醫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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