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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春心動 3639 2024-11-05 13:5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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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下官絕無此意!”朱逢源瞪大了眼。


      裴子宋微微笑著:“朱刺史,大敵當前,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時還當變通行事,再說這一百名玄策軍都是護送郡主回京的人馬,如今郡主蒙難,他們自然要保護郡主安危,難道聖上事後還會怪罪您保護了郡主嗎?”


      這一個紅臉,一個白臉,朱逢源看看姜稚衣,又看看裴子宋,揪著滿臉的褶子松了口:“那就這麼辦吧……”


      姜稚衣點點頭:“那便請朱刺史將此軍令白紙黑字寫下,蓋上官印,省得我軍中將士辦事束手束腳。”


      ……這哪裡是怕辦事束手束腳,分明是盤算著萬一聖上怪罪,也由他這刺史擔責。


      朱逢源在姜稚衣的逼視下,硬著頭皮執筆照辦。


      姜稚衣轉向三七:“路開好了,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


      三七肅穆拱手:“玄策軍定不辱使命!”


      深夜子時末,姜稚衣和裴子宋面對面坐在官衙正堂,沉默地盯著手邊的茶盞。


      兩軍交戰已持續兩個時辰,交戰的地點從一開始的東城門,到了現下的北城門。


      姜稚衣和裴子宋起先還在討論形勢,到後來除了等待也無事可做,便成了這般的相顧無言。


      官衙在城南,這裡靜悄悄的,聽不太見號角聲,好像今夜隻是一個普通的夜晚,外面什麼也沒發生,然而茶盞裡細微波動的茶水卻證實著廝殺的激烈,證實著這座城池正在面臨生死存亡的威脅。


      姜稚衣看著眼下茶水漾開的一圈圈波紋,眼前浮現出四月裡在玄策大營目睹的攻守城戰演習——硝煙彌漫,戰車疾馳,喊殺衝天。


      演習尚且如此,若是實戰……


      “裴子宋,倘若,隻是倘若……”姜稚衣忽然抬起眼來開口,“倘若城破,你落入敵手,範德年拿你要挾裴相投誠,裴相會怎麼做?”


      裴子宋似乎也早已預想過此事,篤定地笑起來:“父親必不可能為了他的兒子向謀權篡位之人投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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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稚衣跟著一笑,點了點頭。


      “郡主呢?”


      姜稚衣收起笑意,默了一默,與裴子宋露出一樣篤定的神色,說的卻是:“我不會落入敵手。”


      裴子宋目光輕閃,靜靜看著對面的人,皺了皺眉頭。


      忽然一陣奔走的腳步打破了正堂的寧靜。


      兩人齊齊站起身來,看見三七抹著滿臉的血泥奔了進來:“少夫人,我們退敵了——!”


      姜稚衣懸了整夜的心終於往下落了一截:“敵我傷亡如何?”


      “我方傷亡尚在清點,估計在一千以內,叛軍隻剩約莫三千殘兵,扛不住暫時撤退了!”


      “我們的人可都還好?”


      “少夫人放心,弟兄們隻是督戰,並未受傷!”


      “眼下外頭什麼局勢?”


      “我們扛過了第一波火力,接下來就看叛軍後續兵力何時抵達,若附近各州堅持久一些,我們便可多一些喘息時間,不過今夜應當不會再有第二戰了,少夫人快去歇一覺吧!”


      姜稚衣放下心來:“那你們也……”


      話音未落,又一陣奔走的腳步聲響起,一名玄策軍士兵疾步入裡:“少夫人,不好了,城西糧倉失火,朱刺史也不知所蹤了!”


      像一道驚雷打在頭頂,眼看整座官衙的人轉瞬間一窩蜂出動去城西救火,姜稚衣和裴子宋熬了半宿,懵得頭腦發暈。


      城西的糧倉貯存著杏陽守軍的糧草,一旦失火,這仗便等同輸了一半……


      敵軍沒打進城,糧倉卻失火了,這是禍起蕭牆之內,出了細作!


      姜稚衣立馬讓人叫來魏寂問情況:“朱刺史怎會失蹤,他先前不是去北城門坐鎮了嗎?”


      魏寂低著頭答:“是,但方才戰事混亂,大家也沒注意大人何時不見的,等發現糧倉失火,想與大人稟報,便是誰也找不到大人了。”


      姜稚衣額角隱隱作痛,氣得來回踱步:“城西糧倉這麼重要的地方,你們不曾派重兵把守?!”


      魏寂面有難色:“自然是派了重兵把守的,可若是有人能讓駐守的士兵聽他調遣……”


      姜稚衣腳步一頓:“你的意思是,和叛軍裡應外合的人是朱刺史?”


      “下官不敢妄斷,但城西糧倉並無打鬥痕跡,那些守軍是與大人一樣憑空消失的,而且大人的妻女也都不見了,眼下看來隻能是——”


      姜稚衣和裴子宋看了彼此一眼。


      裴子宋點點頭:“魏長史先去忙吧,看這糧倉裡的糧草還能搶救下來多少。”


      魏寂頷首告退:“救火之事便交給下官,郡主與裴公子今夜辛苦,回房早些歇息,明日說不定還有一場硬仗。”


      姜稚衣目送魏寂轉身離開,轉頭問裴子宋:“你怎麼看?”


      “出了細作,今夜這一戰便好理解了——範德年本以為杏陽城裡有內應,所以並沒有對這座易守難攻的城池加派更多兵力,卻沒想到你讓玄策軍督戰,叫內應失去了放水的機會,反將叛軍打得倉皇而逃,所以這內應隻能臨時心生一計,趁亂燒了城西糧倉,好動搖我們下一戰的軍心。”


      姜稚衣點頭,思索片刻道:“假如真是朱逢源,他如今消失不見,便是叛逃出城了,接下來城裡不會再有人作亂,假如不是,眼下這麼多人都去城西救火,玄策軍也去幫忙了,這官衙眼見得快空了,等徹底一空……”


      姜稚衣倏地抬起眼來:“對方的下一步是什麼呢?”


      裴子宋指指自己和姜稚衣。


      “那要不——”姜稚衣眼珠一轉,“我們抓緊時間,各回各房歇息?”


      “我也正有此意。”


      凌晨時分,刺史府後院東廂房,一身雪白寢衣的少女躺在床榻上,安安靜靜閉著眼,呼吸綿長均勻。


      後窗忽而咔噠一下被人從外撬開,一身夜行衣的人翻窗而入,一道落靴聲在靜謐的臥房裡突兀響起。


      昏暗之中,來人手執匕首,慢慢一步步靠近床榻,撩開紗帳。


      剛要下手,床底驀然伸出一隻手,一把將他整個人拖拽下去。


      不待他呼出一聲,床底鬼魅般的人一個暴起,一手卸了他下巴,一手橫劍抵上他喉嚨。


      下一剎,榻上“熟睡”的少女支肘慢悠悠坐了起來,與三七道了聲辛苦,在她床底下藏了這麼久。


      隨後端坐於榻,歪了歪頭,隔著紗帳居高臨下地打量起三七制伏的來人:“你們杏陽人翻個窗怎麼這麼大動靜?我未婚夫可是一點聲音也沒有的呢。”


    第79章


      廂房外間, 姜稚衣和裴子宋垂眼看著地上幾名被擒拿的黑衣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們本就奇怪,一州刺史若是投敵, 理當有能力控制全州, 甚至獻城,不至於得靠悄悄放水給叛軍機會。


      就算因為她這個郡主在, 朱逢源沒法做到隻手遮天,隻得靠迂回的手段, 那他也大可不必點頭應允玄策軍督戰, 又何至於叫叛軍首戰失利呢?


      朱逢源此人對上諂媚,對下必然專權,所以更可能是內應受制於刺史, 無法大手大腳做事, 首戰不成, 才隻能偷偷摸摸燒糧草。


      倘若他們被城西的熊熊大火燒亂了心智, 以為朱刺史已然叛逃, 身心俱疲之下隻顧擔憂後續補給, 未再防備身邊, 倒要叫真正的內應得逞了。


      見驚蟄匆匆從西廂房趕過來,姜稚衣忙問:“雪青阿姊可有受驚?”


      姜稚衣這邊有三七在,方才將驚蟄安排去了西廂房,讓她假扮成裴雪青躺在榻上。


      驚蟄:“郡主放心, 裴姑娘好好睡著,已將她安頓回榻上了。”


      姜稚衣點點頭,回過眼看向手腳被縛,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幾人,板起臉來:“誰派你們來的?”


      三七蹲在地上, 挑了其中一人的下巴,給他接了回去。


      “郡主饒命,小的們也是受曹司馬指使……”


      “哦,”姜稚衣偏頭與裴子宋說,“他說是魏長史。”


      黑衣人:“……”


      姜稚衣先前聽裴子宋講起遭遇亂民,被魏寂所救的事,與裴子宋一樣對魏寂此人頗為看好,隻覺他防備玄策軍符合他為人謹慎的作風,身為一州上佐,也是對本州軍民負責。


      可如今想來,那日圍困裴家兄妹的亂民可能根本就是受魏寂唆使,目的便是讓裴家兄妹滯留在杏陽城。


      至於她這個意外——雖然魏寂對她身邊的玄策軍有所忌憚,但畢竟他們隻有區區百人,想到活捉她這樣的大功,他自然覺得值得冒險一試。


      所以當她提出回京,魏寂剛巧過來稟報杏州東面發生流民動亂的事,拖延了她的腳步。


      這動亂多半壓根不存在,一出假動亂,既將她留下,又在開戰前夕支出去一批守軍,這個魏寂當真打的一手好算盤!


      裴子宋也回想起了這些,想到如今昏迷不醒的妹妹實則是被魏寂間接所害,面色冷下來,手中劍朝前一指:“你們還有多少人,分散在城中何處,得手之後,彼此如何通信?”


      半個時辰後,城西軍營。


      一簇簇篝火間,軍醫們來來往往忙碌著,為傷兵包扎治傷。


      從火場回來的士兵灰頭土臉、滿身是汗地癱坐在地上,一個個拿著水囊往冒煙的喉嚨底猛灌涼水。


      剛經歷過一戰,又馬不停蹄去救火,炎炎夏日大火裡奔來跑去,眾人都已是力不能支。


      糧倉的火至今還未盡數撲滅,魏長史讓尚有餘力的玄策軍繼續留在那裡撲火,命他們回營保存體力。


      大片大片的士兵往後一倒便躺在了泥巴地上,疲憊到目光呆滯,兩眼無神。


      不過似乎也有精力尚存的人,在此刻提高了聲問眾人:“……哎,你們說,朱刺史當真投敵了嗎?那咱們這仗還打什麼?”


      有人立馬接話:“就是,糧草都燒沒了,守住了城出不去也是餓死!”


      “咱們在前邊衝,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會被朱刺史留下的細作背後捅一刀呢!再說,我看咱們這兒都這樣了,長安早就完了,不如降了算了!”


      “是啊,誰當皇帝不是當?又不是外族人打進來要屠城,咱們主動降了,說不定也沒什麼事!”


      兩人彼此對著眼色,你一言我一語,眾士兵被說得蠢蠢欲動:“那咱們要不——”


      恰此刻,城南方向傳來咻一聲長響,一束煙火升空。士兵們嚇了一跳,立馬翻身爬起去摸手邊的刀。


      一旁清點人數的魏寂眼底精光一閃,豎掌打住眾人:“不必驚慌,郡主有私事傳我過去,我點幾個人隨我走,其餘人就在這兒歇著吧。”


      一眾士兵松了口氣,又癱倒下去:“都什麼時候了,還拿雞毛蒜皮的事放煙火折騰人,這永盈郡主果然跟傳言一樣……”


      魏寂安撫眾人:“郡主第一次經歷這等戰事,想必嚇壞了,大家多擔待。”


      有人冷哼一聲:“聽說這永盈郡主的爹當年可是以文官之身站在城頭守城的,有其父也沒其女嘛……”


      魏寂點了幾名士兵,朝他們使了個眼色,把著腰刀出了軍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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